她好后悔,后悔自己起了贪念,想要贪图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好后悔,后悔自己错信奸佞小人,以为自己对人有救命之恩,对方便不会害自己了。
可是真正不会害你的人,未必是你曾经帮助过的人,更应该可能是曾经给予你帮助的人,救助过你的,为你付出的人,比如她的义父,比如双白,比如鹤卫里的弟兄……
甚至,可能是殿下,如果不是殿下,她不过是一介村里农女,又怎么能有今日的风光。
她原本可以将所有的美好全部变成宝贵的回忆,但是如今……是她自己一念之差亲手毁了这一切。
在她被背叛的那一刻,她忽然彻底明白老甄为什么会不认她,说云姬已经死了!
老甄看着云姬的模样,他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云姬的话让众人也是一愣,云桥也没有想到云姬竟然会如此干脆地担下所有的罪责,但是她也只是眸光闪过了一丝愧疚,却没有再说话。
这般情景,自然都落在百里初和秋叶白的眼里。
百里初看向她,淡淡地道:“小白,你怎么看?”
秋叶白眯起眸子:“若是我说我还想亲自动手呢?”
有些东西,她不动手还真不痛快!
百里初顿了顿,见她眼底的那种光芒,也还是同意了:“好,小心点。”
大喇嘛正帮着秋叶白薰药,看了眼百里初,很有点不赞同的样子,但是见他的‘大自在天’正不自觉眼含宠溺地看着秋叶白,暗自叹息了一声。
看来大自在天,不,湿婆大神,遇上了他的雪山神女就是没辙。
秋叶白从床上下去之后,双白忽然从袖子里取了一把奇怪的长满了倒刺的短鞭子递给她,那鞭子上的短刺还在空气里泛着寒光。
她挑了挑眉,看着手上这看起来就很痛的玩意,这位看着斯斯文文,妙目含笑的管家娘子,实际上还真是只笑面虎。
“够上道。”她微微一笑。
双白扯了扯唇角,他脸色还是发青,淡淡地道:“不客气。”
云姬看着她提着鞭子走向自己,便一咬牙,闭上眼。
秋叶白提着鞭子,走过云姬身边,看也不看她,越过她径自走到了云桥的身边,在云桥错愕的目光上,抬起鞭子一点不客气狠狠朝着她劈头盖脸地就抽了下去。
“这十鞭子算是替我自己抽的!”
“啊啊——!”几鞭子下去,抽得云桥秀丽的脸上一块皮肉翻了起来,鲜血淋漓。
她向来爱美,哪里能忍受自己被毁容,下意识地抱住了头脸:“饶了我罢……啊啊……好痛!”
她趴在地上,想要翻滚避开秋叶白的鞭子,但是她肋骨原本就断了,哪里还能躲得开,只能硬生生地受着,痛得哭爹喊娘。
“这十鞭子是为了八殿下抽的!”秋叶白明眸里微微泛出腥红来,咬牙狠抽她回来便听说老八如今还坐在轮椅上,他伤了腰,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
那样骄傲而磊落,满心抱负的人男人,不是为了救她……怎会落到如今的处境?
有人在保家卫国,有人在背后为了一己私心阴谋诡计……
她忽然想起那些为了掩护她、掩护百姓牺牲的龙卫,想起了那些牺牲在养珠场的藏剑阁门人,想起了司礼监大壮、小油菜……一张张熟悉的含笑面孔皆不在,远去消失在血与火间,曾经相聚的时光永不再来。
想起这将近三个月的煎熬……她手上越来越狠,眼中却已经渐渐起了薄雾。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该死的人都活着,该活着的人都死?
“为什么受伤的和死去的不是你们这些畜生!”
“救命……救命……”
云桥惨叫声已经渐渐喑哑,她蜷缩在地,血肉模糊一团,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只剩下死死护住的脸还好些。
秋叶白的手却没有停,她红着眼,喘着气,却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太多的悲伤和负累一下子涌上来。
“好了,小白!”一个宽厚的怀抱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按住了她拿鞭子用力到发抖的手,百里初低声在她耳边道:“这种东西,不值得小白气坏了身子。”
秋叶白僵了僵,随后闭上眼,靠在他怀里一会,挣开了他的怀抱,向云姬走去。
云姬看她走过来,刚想说什么,秋叶白也是直接抬手就左右开弓给了她头脸两鞭子。
云姬被抽得吐出一口血来,她抬起眼,依旧恨恨地瞪着秋叶白:“我后悔对你动手,只是因为如此便是背叛了殿下,但却不代表我不恨你夺走我爱的人。”
秋叶白睨着她,冷笑:“所以这两鞭子是只为我自己,至于你和明光殿的账,你们自己算!”
随后,她将鞭子一扔,转身出了门。
宁秋立刻追了出去。
而百里初冷冷地看了眼云姬:“云姬,带回明光殿处以青冢之刑,云桥不算鹤卫的人,交给司礼监,听说他们那儿剥皮的手艺很好,剥了皮人还能活着,剩下的肉渣带回来喂尸虫罢。”
说罢,他转身离开。
云姬闻言,闭上眼,泪如雨下。
云桥则是直接昏死过去。
“四少,你去哪里?”宁秋满脸担忧地冲了出去,却见秋叶白并没有走远,只是冲进了院子里,便停住了脚,静静地负手而立,闭上眼让满天飞落的雪花落了满头、满肩。
宁秋一愣,刚想走出去,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果然看见百里初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正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殿下,我家四少……”宁秋压低声音想要说什么,百里初却朝她淡淡地摆了下手:“你进去罢。”
宁秋迟疑了一会,还是微微颔首,转身进了房内,将后院交给自家主子和百里初。
百里初走了过去,将自己肩头的狐裘取了下来给她披上,却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陪着她站在院子里。
好一会,她仰头闭着眼,忽然轻声道:“我以为我身着男装,便会能全然抛却女子的多愁善感,可是直到今日,我方才发现,不是的……不管我装扮成男子的模样多久,却还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