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有点愣神,直到他眼中似含了笑地看着自己,她立刻转过脸,暗自唾了自己为美色所迷,随后便转过身往梳妆台边走去。
宁秋早在门外候着,听着里头唤人,便立刻进来,为秋叶白梳妆。
秋叶白见她眸中的笑意味深长,有些不知在地轻咳了一声:“别弄得太繁琐,轻便些。”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女子发式,满头珠玉,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会移动的琅嬛树,打架、跑路都不方便。
宁秋立刻点点头:“四少放心就是。”
宁秋手巧,不一会,便帮她妆点完毕。
秋叶白看了看镜中人,也还算满意,碧娜起身看向百里初:“好了。”
百里初看着面前的人儿,她眉目之间轻扫脂粉,唇点兰花脂,柔和了眉宇之间的隽英之气,乌黑长发并没有挽起发髻,也只是用玉扣扣在头顶,长发垂落身后,头顶饰以点翠兰花华胜,然后从头顶挑出四束乌发挽了四条个辫子自耳边绕向脑后,此外不再用任何首饰,这是这段时日在京城贵女之中很是风行的一款赫赫贵女发型。
衬着她隽秀明媚的五官,别有点利落大方又不失妩媚的异国风情,再加上她一身领口袖口都镶着白色狐绒的丁香紫云锦窄莲花纹袖束腰裙,倒是异常的合适,似亭亭雪中绽放的天山紫莲。
百里初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轻叹道:“嗯,到底像个女人。”
秋叶白一顿,看着他,也扯了扯嘴角:“嗯,到底像个男人。”
宁秋:“……”
火树银花不夜天,流光溢彩映今朝。
秋叶白撩开窗边珠帘,看着已是三更时分,却还是热闹非凡,灯火流丽的的上京,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今儿是不宵禁么?”
“朝上封笔之后,一直到正月三十都不宵禁,你这司礼监提督竟不知道么?”百里初把玩着怀中之人的发辫,懒懒一笑。
她这才想起来,是了,她竟忘了这一出,天极民风开放,于民束缚也宽松不少,天子脚下但逢节假都是不宵禁的,尤其是以正月为最,整个正月都不宵禁。
“年幼的时候留意年节是因为年节便能吃上点好东西,后来一直不在上京,所以都忘了上京与别地不同,回来以后哪里有心思去注意这个。”秋叶白淡淡地一笑,看着窗外热闹闹的街景。
百里初点点头,温然道:“正月十六的人少些,不若正月十五人潮太凶,所以今儿带你出来游街,光景也能看得舒服些。”
她闻言,唇角微微扬起,心中亦浸在温水之中,一片暖柔。
他的用心总在无声息之间,这大约是属于‘神’难得的温柔。
不一会,马车便停了下来。
这里是最热闹的西市,只允许步行,不允许任何马车通行。
百里初便率先下了马车,她习惯性地跟着就要利落地跳下马车,却忘了自己穿着裙子,一脚踩在裙摆上,就大头下,直接朝着雪地里栽去。
她一惊,暗自诅咒了一声——该死的,丢脸丢大发了!
百里初眼明手快地直接伸手一托,抱着她纤细的腰肢,优雅转了半个圈卸了她摔下来的力道之后,轻巧地放了她下地,在她耳边轻笑:“小心。”
一边路人看着,也笑了起来:“小娘子小心,夫君真是好身手!”
秋叶白瞬间耳朵一热,有些尴尬,扶着他的手站稳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低声应道:“嗯,没事儿。”
她果然还是不合适穿女装。
百里初这回竟未笑话她,只是替她系上雪狐披风,执了她的柔荑,含笑道:“娘子,前路湿滑,牵着手,便不怕摔了。”
秋叶白听他温言轻语,不知为何,竟似语带双关,她抬首看他,但见他眸光温柔,幽幽眸中似倒映了满城灯火流丽,正静静看她,让她心中温软,便也轻轻一笑,伸手与他十指晶扣:“嗯。”
这一次,她不会再如在淮南之时,放开他的手,任由人流冲散彼此。
两人便一路携手向西市而去。
身后一白、双白和宁冬、宁秋等人俱远远地跟着。
西市一向是最热闹的地方,虽然不至于如正月十五一般拥挤得几乎动弹不得,但满街仍旧是熙熙攘攘,接踵摩肩的人群。
正月灯节,每个小摊上都还挂着有一盏精致的花灯,就算是平日里出门不多的妇人和少女们也可以借着赏灯的名义,通宵达旦地在街上游玩。
难得的喜庆年节,众人出手都大方,小摊小贩们和两边开门做生意的商户都笑颜逐开,摊子上都是各色精致的年节小物和点心,街头开阔处还有卖艺杂耍的西域艺人,连着边上的金水河撑船的船夫都通宵地领着游人在河上游玩。
秋叶白一路在人群之中穿行,看着明媚灯火,游人如织,人人面上都是喜笑颜开,也不免心情飞扬愉悦起来,挽着他有些冰凉的手,便要加快步子:“咱们也去游河可好?”
却不想她一转头,便见有人仿佛因为太过拥挤,直直撞了过来,看着那撞过来的人贼眉鼠眼,她明眸微凉,闪过一丝讥诮,这年节上趁机掠食的小偷也不少呢。
她伸手便要将百里初拉一拉,护在身后,却不想身后之人忽然伸手,将她往怀里一带,随后似漫不经心地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弹。
那贼眉鼠眼的偷儿一下子便一个踉跄直接往旁边一个卖秋水仙小贩的大水缸子里栽去。
伴着‘噗通’一声,那偷儿人摔进水缸,而身上也瞬间掉出了好几个钱袋子。
原本吓了一跳想要去捞人赔礼的小贩一看那些钱袋子,立刻下意识地大叫:“这是个贼,抓贼啊!”
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抓贼声,而不远处有巡捕模样的人匆匆赶来,百里初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揽住秋叶白的细腰一路向前漫行,同时低头在她耳边轻笑:“小白想坐小船,还是画舫?”
秋叶白怔然,看了看那揽在自己细腰的修臂,还有贴在自己身后的宽厚胸膛,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平日里她已经习惯了以男儿身的身份去护着身边的人,甚至是春、秋、冬三婢,亦多得她怜爱庇护,只因为她是女儿身,更知道在这样的时代女儿多不易,未必是刻意处处留情,而是对认识的女子多三分怜惜,所以才多得女子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