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一个人在墓地坐了很久。</p>
“洛水和五哥的感情也很好。”顾轻舟想。</p>
她常在颜家，颜洛水和颜一源也有很亲昵的时候。</p>
当然，他们俩绝大多数都是彼此嫌弃。</p>
而她和顾绍，也很要好。</p>
事实是一回事，能否接受是另一回事。</p>
就像顾轻舟和顾绍交情好，司行霈还不是见一次阻止一次？</p>
独坐良久，顾轻舟站起身，给师父和乳娘磕头上香。</p>
就在她磕头的时候，旁边有个男孩子，领着妹妹，也在给亲人上坟。</p>
“阿哥，给。”小姑娘约莫七八岁，把手里的香和纸钱递给了男孩子。</p>
她声音脆脆的，轻柔悦耳。</p>
顾轻舟莫名其妙的，没有动。</p>
她坐在旁边，看着这对兄妹。</p>
男孩子约莫十四五岁，穿着一件长衫，衣裳虽然是绸缎的，却看得出有了点年月，袖口处有点磨损了。</p>
而少女穿着乳白色的洋装和裤袜，脚上是一双鹿皮小靴，十分的摩登漂亮。</p>
他们俩的容貌，有七八分的相似，一看就是一母同胞。</p>
“阿爸，姆妈，我和桥桥看你们来了。我会照顾好桥桥的，你们放心。”男孩子摆上了祭品，点燃了香烛，开始磕头。</p>
他口中念念有词。</p>
顾轻舟不免诧异，往这边看了眼。</p>
墓是合葬，一对年轻夫妻的照片贴在上面。</p>
“原来无父无母.......”顾轻舟心中叹气。</p>
“阿爸，姆妈，我会照顾阿哥的，你们放心。”女孩子也给父母磕头。</p>
兄妹俩恭恭敬敬祭拜着父母。</p>
顾轻舟站在旁边，望着两个相互依靠的孩子，突然想起了司行霈和司芳菲。</p>
他们曾经也这么大。</p>
“阿哥，那位姐姐一直看着我们。”小姑娘低声凑近她兄长。</p>
男孩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看了眼顾轻舟。</p>
他略微含笑点头，举止从容有度，看上去有种超脱年纪的成熟。</p>
“太太，您认识我们？”男孩子礼貌问。</p>
顾轻舟收回了视线，摇摇头：“不。”</p>
男孩子哦了声。</p>
顾轻舟站起身，回到了新宅。</p>
张太太和张辛眉还没走。</p>
顾轻舟打电话去了饭店。</p>
“轻舟，我把辛眉放到你那边，我要去见一位朋友，出去几天。”张太太道。</p>
顾轻舟诧异：“那位朋友，不是在岳城？”</p>
张太太笑了笑：“不在。”</p>
顾轻舟道：“好，你把辛眉送过来吧。”</p>
她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张太太昨天急匆匆到了岳城，电话也不打一个，原来是有其他事。</p>
“去见谁啊？”顾轻舟暗中揣测。</p>
张太太不说，顾轻舟亦不好问。</p>
她接过了张辛眉。</p>
有张辛眉在，顾轻舟不至于一个人孤单，她此刻很需要有人陪伴她。</p>
正好颜洛水打电话给她，让她去颜公馆凑一桌打麻将。</p>
顾轻舟问张辛眉：“你会不会打麻将啊？”</p>
“爷什么都会。”张辛眉一扬脸，用鼻孔呼气。</p>
去了之后，发现只有颜洛水和霍拢静、颜太太，其他人都出去了，包括五哥。</p>
“昨日你二叔的寿宴，你忙累了吧？”颜太太看顾轻舟脸色不佳，“你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p>
顾轻舟笑道：“没事，就是昨天回来之后，有点发烧........”</p>
众人吃惊看着她。</p>
颜太太急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已经退烧了。”</p>
顾轻舟道：“昨晚就退烧了。”</p>
见众人一脸担心，顾轻舟道，“打牌吧！”</p>
牌桌支起，张辛眉和顾轻舟坐了一席。</p>
她也介绍了这孩子，顺便把他的一些忌讳告诉了众人。</p>
张辛眉抢了顾轻舟的牌，他很熟练摆了起来。</p>
顾轻舟就在旁边问颜洛水：“你有大哥和二哥，他们都很疼你吗？”</p>
颜洛水笑道：“当然疼了。”</p>
颜太太和霍拢静也觉得顾轻舟这话问得蹊跷，却没有表露出来，继续摸牌。</p>
“那他们结婚了，你可伤心？”顾轻舟又问。</p>
颜洛水瞄了她一眼：“你哥哥要结婚了？”</p>
顾轻舟不答。</p>
颜洛水笑道：“怎么会伤心呢？他要成家立业了，这是大喜事啊，我高兴都来不及呢。”</p>
顾轻舟沉吟。</p>
张辛眉出了一张三条。</p>
顾轻舟的思绪，还是没办法集中在牌桌上。</p>
霍拢静插嘴道：“我知道我阿哥有了喜欢的人，我有点忐忑，怕将来家里没我的地位。不过，他喜欢的人，我也会去喜欢她的。”</p>
顾轻舟就想起，颜一源不管买什么好玩的，遇到什么好吃的，给霍拢静送一份，也会给颜洛水和顾轻舟送一份。</p>
颜洛水就罢了，顾轻舟可只是义妹。</p>
“.......阿静，你会生气吗？”顾轻舟问霍拢静。</p>
霍拢静认真道：“我是先认识你们的啊。我很喜欢你们，所以一源对你们很好，我不介意。”</p>
颜洛水则道：“我跟大姑子不算特别熟。舜民的姐姐让他从岳城寄一套钻石头面去，说她要参加宴会，我还没买呢，当时我不太高兴。”</p>
顾轻舟听了她们的分析，只觉感情是很复杂的东西。</p>
她从颜洛水和霍拢静的只言片语里也听出来，她们绝不会像顾轻舟那样，气到那般程度。</p>
谢舜民跟他姐姐关系非常好，而颜一源鲜少单独送霍拢静什么，每样都要顾及到颜洛水和顾轻舟。</p>
而她们，并不是那么在意。</p>
“独独我很小气吗？”顾轻舟内心更加郁结。</p>
她实在太矫情了吧？</p>
“况且，我还没有正式跟司行霈，就这样吃醋，算什么呢？那是他妹妹啊。”顾轻舟告诉自己。</p>
饶是千般安慰，顾轻舟的心，还是很刺痛。</p>
“我一无所有，所以也要求司行霈一无所有？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况且都没处理好自己的婚姻状况。”顾轻舟又想。</p>
她想着，觉得自己不占理。</p>
越是不占理，越是觉得难受。好些痛苦的醋意，因为没有道理，更加浓了。</p>
她沉默。</p>
“自摸！”那边，张辛眉很快就胡了。</p>
颜太太等人都吃惊：“这么快？”</p>
纷纷过来看张辛眉的牌。</p>
气氛活络了起来。</p>
副官走进来，低声道：“少夫人.......”</p>
顾轻舟就站起身，跟着副官到屋檐下说话。</p>
“少夫人，师座请您到大门口，否则他就要进来了。”副官道。</p>
顾轻舟颔首：“我这就来。”</p>
她步履缓慢，一路上都在咀嚼颜洛水和霍拢静的话，总感觉自己现在的生活，是很极端的。</p>
故而，她的感情也极端。</p>
她吃司行霈和司芳菲的醋，不知所谓。</p>
然而，人若是能掌控自己的感情，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p>
顾轻舟顺从自己的心意。</p>
吃醋就吃醋吧，极端就极端吧，不讲道理也就懒得去讲，反正她现在只剩下自己了。</p>
她走了过来。</p>
司行霈坐在汽车里。</p>
车厢里幽淡，他的面容笼罩其中。</p>
拍了拍身边副驾驶座的位置，他道：“上车。”</p>
顾轻舟未动。</p>
她微微弯腰，看着车厢里，问：“是不是要走了？”</p>
“嗯。”</p>
“那再见，你回头再打电话给我。”顾轻舟道，“我就不送你了，送来送去也就是这样了。”</p>
司行霈的心，遽然收紧。</p>
这小妮子，又起异心！</p>
“进来！”司行霈的声音更低了，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层云，阴沉叫人透不过来气。</p>
顾轻舟却没动。</p>
她转身往回走。</p>
没走几步，身子就腾空了，司行霈重重将她扔回了汽车里。</p>
她还没有坐稳，司行霈就上了驾驶座，车子急速开了出去。</p>
顾轻舟爬起来，整了整衣襟坐好。</p>
“顾轻舟，你在生我的气？”司行霈问她。</p>
顾轻舟道：“我不是天天都在气你吗？”</p>
司行霈薄唇微抿。</p>
前天在军政府，他那么胡闹，她都没生气。</p>
司行霈明明有种抱得美人归的成功，怎么一夜之间，全被推翻了？</p>
他真气恼。</p>
怎么勾了这丫头三年了，还是没把她勾上来！</p>
他不气她反复。</p>
不管她怎么生变，她都是司行霈的，司行霈有自信能拿下她。</p>
只是，他想知道她生气的原因。</p>
他会离开半个月左右，若是她生闷气把自己气坏了，司行霈会舍不得。</p>
他可以承受所有的磨难，却不忍心看着他的轻舟受苦。</p>
“轻舟，到底是谁说了什么？”司行霈蹙眉，“还是我做错了什么？”</p>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p>
通过颜洛水和霍拢静的话，通过她自己的分析，顾轻舟心知一切都是她的霸占欲和孤单再作祟。</p>
司行霈做错了什么？</p>
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那是他的亲情，和他的爱情完全不冲突。</p>
顾轻舟若要用这个比较，就像司行霈非要拿自己和她的师父和乳娘比较一样，注定会弄得满身狼藉。</p>
司行霈这么做了，顾轻舟吃了很多苦，所以她不想这么做，让他也吃那么多苦。</p>
若是爱他，就应该让他过得轻松些；若是不爱他，也没必要给他的生活添堵。</p>
“我只是看到你们一家人，就想起了自己。顾公馆是我毁了的，我的师父和乳娘是你毁了的，我形单影只。看到你们全家团聚，我很难过。”顾轻舟低声。</p>
司行霈猛然一踩油门。</p>
他直接去了跑马场。</p>
到了跑马场，他把顾轻舟抱了下来。</p>
“轻舟，我们去平城结婚！”司行霈道。说罢，将她抱上了飞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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