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太太一夜没睡，和颜新侬商量再三。</p>
他们两口子也感觉此事太过于敏感，医院的单子和颜太太的佐证，都好像欲盖弥彰。</p>
无法取信于司家！</p>
信任是个很主观的难题，不是说证据越多，得到的信任就越多；有时候证据太多，反而叫人生疑。</p>
顾轻舟这样的遭遇，颜太太简直是想把颜一源拿过来打死。</p>
可惜，这样也无法弥补顾轻舟。</p>
早起，颜太太找了顾轻舟。</p>
“轻舟，我想由你义父出面，退了你和司家的婚事，然后安排你和小五订婚。”颜太太道。</p>
顾轻舟愕然。</p>
回神之际，顾轻舟就明白了颜太太和颜新侬的打算。</p>
这样的打算，其实并不是很好的路，因为顾轻舟是颜家的义女，她和颜一源算是名义上的兄妹，岳城的人都知道。</p>
他们定亲，肯定会有些闲话。</p>
饶是如此，顾轻舟心里也挺温暖的，只是她不能答应。</p>
“可是五哥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啊。”顾轻舟道，“难道我们要凑合，彼此一辈子不痛快吗？再说，司行霈也不会放过我的。”</p>
颜太太是和颜新侬商量了，这次不想再拖了，哪怕拼了老命，也要逼迫司行霈放开顾轻舟。</p>
当然，定亲的事，还是需要顾轻舟同意。</p>
他们想给顾轻舟一个更好的前途。</p>
就目前而言，退亲之后出国似乎不错，但她的婚姻，颜家帮不了，颜太太更难过。</p>
在这个年代，女人是没有事业的，婚姻是他们唯一的前途。</p>
“我知道，我和你义父都说过了。”颜太太说，“既然你不同意，还是照你的路走。只是你记住，我们是不会给小五结婚的，你何时需要一份婚姻，一个身份，你就来颜家，颜家会满足你一切的条件！”</p>
顾轻舟莫名就很想哭。</p>
她知道颜太太和颜新侬很疼爱她，不惜牺牲颜一源。</p>
但是颜一源没有错啊。</p>
这件事，根本不是颜一源的错，谁都不知道会有这种结果。</p>
责任承担者，只有顾轻舟自己而已，不是任何人。</p>
“姆妈，我现在说什么条件，你们都答应吗？”顾轻舟问。</p>
颜太太慎重颔首。</p>
“我希望你们明白，此事只跟我有关，跟五哥没有关系，他的婚姻不跟此事挂钩，可以吗？”顾轻舟道。</p>
颜太太犹豫。</p>
“姆妈，你答应我。”顾轻舟眸光诚恳，落在颜太太身上。</p>
她的雪眸亮晶晶的，没有半分阴晦，顾轻舟是个很坦诚的人，至少她对颜家真心实意。</p>
弥补的方法有很多种，颜新侬和颜太太尽可能保障她的幸福。</p>
“好，我答应了。”颜太太说，“此事跟小五无关。”</p>
顾轻舟舒了口气。</p>
她去学校上课，身上一直不太舒服，小腹往下很痛，走路也很费劲。</p>
一整天的课上，顾轻舟都在走神。她想把思绪从这件事上挪开，她也想告诉自己，发生了意外，是无法回头的，多想无疑。</p>
可思绪像一头管不住的野兽，一不小心就会自己溜出去，拉也拉不住。</p>
放学之后，颜洛水要送顾轻舟去顾公馆，顾轻舟拒绝了。</p>
颜洛水很担心她，却又不好勉强她。</p>
“我想自己走走。”顾轻舟道。</p>
她出门乘坐电车，隔了三条街就下了，然后在书局里买了本书。</p>
顾轻舟坐在书局角落的椅子上，默默看着她，神色专注。</p>
而后，她听到了汽车的喇叭声。</p>
一抬头，窗外停了辆汽车，司行霈依靠着车门，冲她招招手。</p>
顾轻舟站起身，脚步有点沉重。</p>
她似乎很想告诉司行霈，将她的委屈和担心全部告诉他；但是她又知道，自己跟他是没有未来的。</p>
哪怕他将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她，顾轻舟的结局也不是和他结婚。</p>
此事，就跟他无关了。</p>
“怎么，脸色不太好？”司行霈伸手，捂住了她微凉的双颊。</p>
他掌心的温热，传给了她。</p>
“怎么不回家，都晚上八点了？”司行霈问。</p>
司行霈的副官一直跟着顾轻舟的。</p>
今天没什么事，司行霈问起，顾轻舟回家没有，只是偶然随口一说，副官却说没有，她在书局。</p>
司行霈挺想她的，就过来找她。</p>
而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司行霈很心疼。</p>
上了汽车，司行霈将她抱回来，抱在自己腿上坐了，柔声问她：“受委屈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p>
顾轻舟心中五味杂陈。</p>
她推开司行霈，滑到了副驾驶座位上：“没有，这本书很好看，忘了时间。”</p>
司行霈在外面看了她几分钟，她一直盯着书页，翻也没翻一下，根本不是在看书。</p>
他发动汽车，将顾轻舟带回了他的别馆。</p>
一进门，司行霈给她倒了杯滚热的开水，又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p>
酒刚倒好，他转身去放酒瓶的时候，顾轻舟端起他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p>
酒很辛辣，她呛得差点流眼泪。</p>
司行霈接过来，问她：“怎么不开心？告诉我，不说的话，我就会收拾你！”</p>
他的这种话，对顾轻舟已经没有特别大的威胁力。</p>
她端起热水，一口一口喝着，将胃里那点灼热辛辣的酒冲淡。水很烫，舌尖是麻木的。</p>
不知是否那点酒起了作用，顾轻舟居然开口了：“我以前总是想，被你缠上了，我没了前途。”</p>
“难道我不是你的前途？”司行霈笑。</p>
顾轻舟摇摇头：“你不是！”</p>
司行霈捏她的脸，然后抬起她的下巴吻她。</p>
顾轻舟任由他的唇紧贴着她的，温暖而炙热，能驱散寒意。</p>
“坏东西，不许你老是气我！”司行霈吻好了，还在她的唇上轻轻啃噬。</p>
他再三询问，顾轻舟仍是不肯说到底怎么了。</p>
因为无从说起。</p>
当天，她住在司行霈这里。</p>
洗澡之后，顾轻舟坐在等下写作业，司行霈在旁边，居然没有打扰她。</p>
她认真而专注的模样很美，司行霈很喜欢。</p>
他以为顾轻舟是在学校里遇到了麻烦。</p>
班级也是个小型社会，有人的地方就有纠纷。顾轻舟很聪明，司行霈从来不担心她吃亏。</p>
她不肯说，也许是她已经想到了办法。</p>
夜里，两个人躺下时，顾轻舟莫名往司行霈怀里钻。</p>
这件事，顾轻舟没有再提起。</p>
颜太太几次想说，想要弥补，顾轻舟都打断她。</p>
她始终觉得，那次的意外跟颜一源没关系，是她自己不小心的，颜家不欠她什么。</p>
以后的婚姻，顾轻舟只能随缘了。缘分到了，自然会有个信任她的男人。</p>
况且，光从司行霈这里逃脱，就已经够让她费劲的，她哪里还有闲心去想其他？</p>
接下来的两周，学校准备期末考试。</p>
顾轻舟这两周，彻彻底底将心收了回来，不再想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她想要期末有个好成绩。</p>
她几乎每天到夜里两点才睡，把所有的功课一遍遍复习再复习。</p>
转眼就到了腊月。</p>
圣玛利亚学校的寒假，是从腊月初到正月底，整整两个月。</p>
顾轻舟缺课很久，而且功底不好，同学们都以为她会垫底。</p>
不成想，顾轻舟居然考了个全班第十三名的好成绩，这是居中的，对她来说是第一次。</p>
学监密斯林很高兴：“看得出来，轻舟是下了苦功夫的。”</p>
颜洛水的功课一直很好，而且她没有经历过退学、缺课等，所以很稳定在第三名；霍拢静比较惨，倒数第二，可能会面临记过或者留级。</p>
当然，她哥哥一句话，这些都会不存在。</p>
考完那天，正好是腊月初一。</p>
颜洛水提出去吃大餐。</p>
在餐厅，顾轻舟等人遇到了司慕和司琼枝。</p>
他们兄妹俩笑容满面，心情很不错。</p>
顾轻舟想避开的，结果司琼枝先看到了他们。</p>
司琼枝若无其事的，笑盈盈上前：“洛水姐，顾姐姐，你们下学啦？”</p>
颜洛水勉强笑了笑。</p>
顾轻舟也当做什么没发生，和她寒暄，说了几句话。</p>
她们各自坐下来吃饭。</p>
司慕兄妹俩先吃完，顾轻舟和颜洛水、霍拢静半个小时之后才出来。</p>
一出来，她们就看到司慕的车子。</p>
司慕依靠着车门，百无聊赖看手表。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咖啡色背心，同色马甲，外头是一件深黑色的风氅。鬓角整齐，眉梢叠锦，他俊朗得令人时不时回眸打量。</p>
看到顾轻舟出来，司慕站起身，朝她走过来。</p>
霍拢静和颜洛水都看着顾轻舟。</p>
“有事吗？”顾轻舟问。</p>
司慕点点头。</p>
“还是看病的事吗？”顾轻舟又问。</p>
司慕再次点点头。</p>
“我说过了，你的病我不看的。”顾轻舟道，“对不起少帅。”</p>
说罢，她转身要走。</p>
司慕往前走了一步，拦住她的去路。</p>
他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说。</p>
他从怀里掏出笔，在顾轻舟的手掌里，写了两个字。</p>
顾轻舟一愣。</p>
她抬眸看着司慕。</p>
司慕似乎懂得她的问题，轻轻颔首。</p>
顾轻舟将手攥起来，没有给颜洛水和霍拢静看她手里的字。</p>
“那好，我们找个地方聊。”顾轻舟答应了。</p>
颜洛水和霍拢静有点意外。</p>
等顾轻舟上了司慕的汽车，颜洛水才问霍拢静：“刚才司少帅写了啥？”</p>
“没看见。”霍拢静道，“我也不好意思老是盯着他们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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