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何微，顾轻舟陷入沉思。</p>
司行霈搂了她的肩膀，问她：“想霍拢静的事？”</p>
“这么多年了，我总以为她能走出阴影。听微微的意思，阿静还没有。”顾轻舟低声道。</p>
她不知道清醒过来的霍拢静，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怎么面对颜一源。</p>
顾轻舟不敢深入去触碰。</p>
内疚会把一个人逼疯。</p>
她常去霍拢静面前晃悠，对霍拢静而言并非宽慰，而是种折磨，故而顾轻舟这些年不怎么联系他们。</p>
她想，亲情和爱情，总能弥补曾经走失的生活。</p>
现在看来，未必就管用。</p>
“......阿静的心思一直就很重。我们小时候，要不是洛水，她也不知会活成什么样子。最后，她也是为了我。”顾轻舟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p>
司行霈就捧住了她的脸：“怎么，到了今天还为了谁、因为谁的？没有这些事。易地而处，你难道不会为了她那么拼命吗？”</p>
两个人依偎了片刻。</p>
司行霈突然问：“你跟我说实话。”</p>
“什么？”顾轻舟被他吓了一跳。</p>
司行霈道：“你到底是怀了儿子还是女儿？你上一次怀孕的时候，自己可是清清楚楚的。”</p>
顾轻舟就尴尬摸了摸鼻子。</p>
司行霈是为了转移话题，才如此问的。可一见她这个心虚的表情，他心中暗叫倒霉，问：“又是小子吗？”</p>
“......这世上的事，不可能总是那么十全十美。”顾轻舟无奈道。</p>
司行霈泄气。</p>
从此之后，他就对顾轻舟肚子里即将要出来的那货没了啥期待。</p>
他心心念念要取名，现在也不管了。</p>
倒是督军，听闻了之后，高兴得喝了半坛老酒，并且大笔一挥给未出世的孙子取好了大名：司青庄。</p>
顾轻舟道：“阿爸，我答应了我哥哥，这个孩子的名字让他取。”</p>
“他才多大年纪，懂什么好坏？”司督军道，“咱们家的孩子，开道载业，也要稳守故土。”</p>
故而他三个孙子，依照顺序叫了“开阊”，打开了司家下一代的大门；“雀舫”，开出了传承的大船；“青庄”，不管船开向何处，最后落地生根，庄落繁茂，树木葱郁。</p>
顾轻舟想了想，被他说服了。</p>
“那我去毁约。”顾轻舟笑道，“青庄挺好的，阿爸喜欢比什么都重要。”</p>
司督军很满意，说儿媳妇比儿子孝顺、靠谱。</p>
司行霈听了这个名字，说：“督军一点文化也没有，取名全靠他自己的喜好，什么乱七八糟？若是我女儿，我是不会同意的。”</p>
儿子就无所谓了，送给老父亲去折腾吧。</p>
顾轻舟：“......”</p>
她心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这孩子将来和他哥哥们一样，生活在父亲和祖父营造的水深火热里。</p>
都不容易。</p>
如果可以选择，顾轻舟觉得这孩子肯定想重新投胎的。</p>
晚夕时，顾轻舟在饭桌上说起了这件事，司琼枝的表情一言难尽，然后问她父亲：“阿爸，当初我们的名字都是谁取的？”</p>
司督军沉吟了下。</p>
估计是记不清了，毕竟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p>
那时候年轻气盛的男人，心里装着权势和地盘，哪里容得下家长里短、儿女情长？</p>
司琼枝就换了个说法：“有谁的名字是您取的吗？”</p>
司家几个孩子的名字，听着还是很不错的，绝不是出自司督军吧？</p>
司督军听懂了他闺女的弦外之音，瞪眼道：“你也要犯上了吗？”</p>
说好的小棉袄，如今也不暖和了。</p>
顾轻舟在旁边笑个不停。</p>
就在此时，客厅的电话响了。佣人接了，然后对顾轻舟道：“太太，是护卫司署的牛怀古局长，说找您有事。”</p>
顾轻舟放下了筷子。</p>
其他人也没当回事，继续吃饭。</p>
顾轻舟接起了电话，牛怀古的声音有点低：“司长官，您派人来一趟福安码头，尽快。”</p>
“怎么了？”顾轻舟吓一跳。</p>
“有人聚众闹事，其中有个叫孙合铭的人，是不是您舅舅？”牛怀古道。</p>
顾轻舟心中咯噔了下。</p>
她知时间紧急，没有问怎么回事，就直接挂了电话。</p>
她对餐桌上的众人道：“我出去一趟。”</p>
司行霈连忙站起来，拉住了她。</p>
他脸微沉：“你还当自己是一个人呢？好好的饭不吃，你要去哪里？”</p>
顾轻舟道：“急事。”</p>
司行霈瞪了她一眼：“你一孕妇，能办得了什么急事？坐下吃饭。”</p>
他把顾轻舟拖回来按住，又道：“什么事？我亲自去一趟。”</p>
顾轻舟就把牛怀古的话，告诉了司行霈。</p>
司行霈端起碗，将剩下的饭扒拉完了，又端起汤，一口喝了，风卷残云吃完了饭：“我去接，你别动。”</p>
他出门时，还对司琼枝道：“看好你嫂子。”</p>
司琼枝道是。</p>
顾轻舟心情很复杂。</p>
司琼枝和司督军都安慰顾轻舟，说舅舅应该没事。</p>
“合铭很稳重的。”司督军道，“你别担心，我还算了解他。”</p>
顾轻舟道：“不怕他们不稳重，就怕有人设局。阿爸，徐培的死至今还没有个结论，到底是不是自杀，也没办法判定。而裴诫和胡峤儿的案子里，到底是谁陷害琼枝和裴诚，我至今也不知道。”</p>
司督军的心微沉。</p>
“当初白远业拉我进护卫司署，出于什么目的，亦或者谁挑拨他，误导了他，我都不知道。”顾轻舟秀眉紧锁，“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影子，甚至能闻到它身上的血腥味，但我看不清它。”</p>
司督军道：“你是想得太多.......”</p>
“阿爸，一旦我觉得哪里不对，就一定是有地方不对劲。”顾轻舟道。</p>
司督军的心，再次往下沉。</p>
他倒是不怕危险，就是怕家里人出事。</p>
司家如今只剩下这么几个人，谁有闪失都会要了司督军的老命。</p>
“先吃饭。”司督军亲自打了一碗汤，递给顾轻舟，“阿霈不是说了，你一个孕妇，自己吃饱要紧，什么事操心也轮不上你。”</p>
顾轻舟吃不下，却咬牙把一碗汤给喝了。</p>
她还以为，司行霈会耽误很久，不成想他很快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舅舅孙合铭。</p>
舅舅有点狼狈。</p>
顾轻舟让佣人端茶给他：“您没受伤吧？”</p>
“没事。”舅舅道。</p>
等舅舅喝完了茶，顾轻舟才问他：“怎么了？”</p>
司行霈在旁边，漫不经心道：“码头几个小混混打架，把舅舅给牵扯了进去。这点小事，牛局座说没必要闹到护卫司署去，让咱们把人接回来。”</p>
顾轻舟错愕。</p>
司行霈又问舅舅：“您歇一会儿，还是我送您回家？”</p>
舅舅家离这边不过几条街，走过去也不过是几步路的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