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徐绍这么问,孟端自嘲地笑笑:“也没什么好瞒的,我过去挺喜欢她的,不过开封城里的少年,谁不喜欢容三娘呢?出身好长得好,又不像司马青云那么霸道……心善不值几个钱,可谁又能放着心地好的不喜欢偏喜欢歹毒的呢?”
徐绍哼了一声:“前头的才是关键!心地好的姑娘多得是,没个好爹有个卵用。”
孟端问:“你生气了?”
徐绍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孟端笑了起来:“还说没生气?你平时从来不说粗话的!你……吃醋了?”
徐绍冷笑道:“吃你个大头鬼的醋!这不就是个国民偶像么?这种半个开封的男人都喜欢的小娘子,我要是因为她吃醋那醋可是吃不完了!”
孟端看看他:“真不生气?”
徐绍骂道:“有完没完?你还想要钱不要?”
孟端咳嗽了一声:“钱当然是想要的,不过要是因为这个惹你不高兴了,我不要也罢。反正我手头的钱凑凑也够了。”
徐绍不耐烦扔出个荷包:“拿去拿去!你现在不问我要,回头手上一文钱没有了还不是得问我要。我还能让你弄个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事儿出来?索性直接做个好人吧!”
孟端哈哈大笑:“阿绍本来就是好人,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徐绍看看孟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正常人谁会带着相好儿去见喜欢过的女神……说吧你想干嘛?”
孟端忍笑道:“知我者阿绍也。这当口我怕我到他家叫门都没人给开,不过要是跟着世子过去登门拜访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徐绍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站起来走到孟端跟前,伸手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孟端抽抽嘴角:“我好好的又没生病怎么会发烧?”
徐绍骂道:“没发烧你发什么颠儿?准备告诉你喜欢过的小娘子你是个断袖”
孟端笑笑:“可我本来就是啊!这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喜欢过她,我估计像容三娘那么聪明的小娘子,也猜到我喜欢她了。她对我挺义气的,我遇到难事儿的时候她能拉我一把,我感激她;我现在过得开心,也该告诉她:告诉她不用再操心我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徐绍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自作多情,你以为人家记得你啊!”嘴上这么说着,可是眼角已经带了笑:“我明天就陪你过去!”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牵了马,带着护卫朝容家的别业走去。
开封周围的所谓的山,以徐绍的眼光来看其实就是丘陵,许多连山丘都算不上,就是小土包。而但凡差不多点的像个小山样的地方,几乎都被各家给圈成了私家领地。
徐绍非常怀疑如今开封的地形比他那个世界的开封的地形的更不平整一些,反正他当初去开封旅游,觉得到处都是一马平川。想想也能理解啊,开封水患是后来的事儿,黄河动不动就泛滥,冲也把城市冲平了……至少徐绍知道,当初的宋朝皇城其实是在开封那个风景区所谓的皇城下头十几米深的地方:一次次的水患,早把这座城用沙子埋了几层了。
当然,这只是徐绍这个早把地理知识还给中学老师的外行人的胡乱推断,实际上这时候的开封到底跟后世的开封有啥区别他也搞不清,纯粹是胡乱猜测。
“这地形变迁的,就算我埋个古董然后过上一千年让我自己来挖,也够呛能找到啊!”徐绍一边骑着马往山上走,一边心里头暗暗吐槽。
容三娘度假的这个别业,是个正正经经的别业,并不像徐绍的住的那个别业其实是个披着战斗堡垒外皮的巨型藏书楼。这座别业就是不大不小的一个院子,修在半山腰,青砖红瓦从树丛里露出来,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徐绍看着着别业,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陛下的圣诞,按理说大家都会往那里挤,这位容三娘怎么倒躲出来了?”
孟端道:“大概是躲豫王吧!豫王殿下这阵子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容府跑,看起来是认准了她呢!”
徐绍皱皱眉:“人家明摆着不乐意,还这么死皮赖脸地缠着,这么闹下去荣三娘子怎么正经谈亲事,这不明摆着坑人么?”
孟端点头:“就是明摆着坑人啊!可能怎么样?毕竟是皇子啊!容司徒虽然位列三公,但总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跟个皇子翻脸。若是运气好缠得容司徒答应了,那可就——阿绍,你说容司徒不会答应吧?”
徐绍笑笑:“我怎么知道呢?兴许就答应了呢!要知道容司徒可是把秦王得罪了个干净……要是不把女儿许给豫王,万一秦王当了皇帝非要她做妃子怎么办?”
孟端怒道:“阿绍!!”
徐绍翻了个白眼:“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那么着急。你以为容司徒是吃素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终于意识到心里头的不安从何而来:朝中三大世家三足鼎立,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一直相安无事纯粹是三家轮流坐庄,维持了基本的平衡。而现在,司马朗明显是站在秦王这里的了,这种情况下秦王登基,得罪了秦王的容家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打压……
三公之首的荣正,会甘心么?还有跟大司马只有一步之遥的孟端的父亲孟珍,他会甘心么?还有楚王豫王,这两个皇子会甘心么?
徐绍想到这里,抿了抿嘴唇,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别业的院门,轻声说:“其实仔细想想,到了这一步,对容司徒来说,把女儿许给豫王或许是个好主意呢!”
孟端听了个模模糊糊,正要细问,别业的侧门已经开了,从里头走出个小厮,冲着徐绍等人行礼。这种层次的对话自然不需要徐绍去说什么,立刻有下人拿了帖子给门房,门房一看上头的名字,吃了一惊,赶紧又冲徐绍行礼,然后匆匆进了门。
不多时大门便开了,徐绍下了马,朝里头走去,过了大门又拐了个仪门,便看到一个美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冲着徐绍行礼道:“不知道晋王世子驾到,未曾远迎,还望见谅!”
徐绍看这美人衣着典雅,又是未婚女子打扮,后头一群人簇拥,再用眼角余光看看孟端的神色,哪里还不知道这美人便是容三娘,赶紧冲容止潆道:“三娘子不必多礼,我也算是个不速之客,哪里还敢怪娘子没有迎接?我路过此处,想起容司徒家的别业里的佛陀坐莲很是出名,想到现在正好是开花的季节,便想过来转转,实在是太想看那莲花,打扰了三娘子,还请三娘子不要见怪。”
容三娘笑道:“世子驾到,舍下蓬荜生辉……天气炎热,还请世子先到舍下喝杯茶水解解暑,再到后院看荷花!”
徐绍双手一拍:“大善!早听说容三娘身边有位煎茶的好手,我今日要好好尝尝呢!”他说着指着一旁的孟端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孟端,想必三娘子是认识的!”
容止潆笑道:“将军府家中的三郎,我是见过几次的,三郎这几日一直都在世子这里?”
孟端从进了这大门就有些局促,听到容三娘问,不知怎地,面皮都有些红了,诺诺道:“是,一直都在。”
说话间几个人一起朝院内走去,徐绍笑道:“三郎在我面前念叨过三娘子,说满开封的小娘子,就数三娘子人美心善,谁也比不了。”
容止潆抿嘴一笑:“孟三郎也是”
说话间三个人在客厅坐下,便有侍女端上冰镇的瓜果上来,容止潆便招呼两人吃瓜果,孟端哪里还做得住,赶紧拿了荷包出来递到容三娘面前:“三娘子,这是上次您借我的钱……谢谢。”
他心里头本来打了半天腹稿,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谢谢两个字。
容止潆有些意外,她看看孟端,然后笑了起来:“三郎真是个信人。”
孟端虽然也算是同龄人当中比较懂事儿的,但毕竟只有十七岁,尽管已经有了男朋友,但是面对昔日心目中的女神,还是不由得有些局促,看起来跟那些倾慕容三娘的普通贵族少年没什么区别。
徐绍看他这个样子,便有些吃味,正好茶汤端了上来,徐绍抿了一口,笑吟吟地接过话来:“这茶煎的甚好,我平日里在家只肯吃清茶,从来不愿意吃煎茶,总觉得像根本就是一碗苦药汤。如今尝了三娘子家的茶,才知道原来不是煎茶不好,纯粹是我家的侍女太笨!”
容三娘抿着嘴笑道:“也是沾了水好的便宜,山上有山泉,用山泉水煎出来的茶好喝一些也是自然的。”
徐绍笑笑:“材料再好,手艺差也是白扯!”他说着把一盏茶慢慢地喝光,朝容三娘笑道:“这可了不得,日后我竟再喝不下别处的茶汤呢!改日怕是还要上门讨茶喝,三娘子不会把我赶出门吧!”
容三娘道:“哪里就差这一点茶了?世子想喝尽管来。”
两个贵族少年男女,一旦打开话匣子,那各种有格调的话题自然是呼啦啦地往外刷:容三娘自不必说,出身摆在那里,绝对的爱好广泛格调高雅。而徐绍呢,这家伙虽然来到古代的时间不长,但欠缺的是文化底蕴,好歹当年也是玩古琴这种烧钱爱好的少年,品味是有那么一点的,到了这个世界以后更是养尊处优,文化知识虽然没法子弄得很渊博,但格调什么的还真养出来了……
当然最狠的还是他的特长,他的古琴水平太高了,虽然停了七八年没有弹,可是十年的底子摆在那里,这半年来重新捡起来,水平恢复的极快,拿来蒙人那是足够足够的了。
这会儿,徐绍已经开始秀他唯一的满级技能弹琴了,这个技能点在这个年代实在太实用了,一曲弹毕,容三娘抚掌道:“今日听了世子弹的曲子,方知绕梁三日是什么意思……”
徐绍笑道:“我听得三娘子的笛子吹的极好,早就想听一听,又怕太唐突,所以特特地献丑一番,还望三娘子看在我班门弄斧的份上,便让我这个抛砖引玉的心思得偿所愿吧!”
容三娘没想到徐绍竟是绕着弯子请她吹笛子,过去也没不是没有人请过容三娘吹笛子,甚至像这样先显派一下自己的技艺再请容三娘吹笛子的也不是没有过……奈何许多事情重要的不是手段,而是谁来做。像徐绍这样的翩翩美少年,但凡不是做出什么人见人厌狗见狗烦的举动,谁不愿意给他个面子?更别说他的琴确实弹得极好。
所以容三娘欣然答应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了,她让人拿了笛子,笑道:“世子想听什么曲子?”
徐绍笑笑:“客随主便!只要是三娘子吹的,什么曲子都好。”
容三娘便扭头看孟三郎:“孟三郎可有喜欢听的曲子?”
孟端正在那里神游天外,闻言随口就搭了一句:“凤求凰!”
容三娘一愣,徐绍忍不住骂道:“你是不是就知道凤求凰这一首曲子啊,我天天给你弹这个你也听不腻!”
孟端也发现这曲子说的不合适,低了头道:“三娘子随意吧,我不懂这些的。”
容三娘笑笑:“便是吹这个也无所谓,反正我是吹笛子,世子是弹琴,肯定不一样。”
她说着拿起笛子,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边,举起了笛子,悠扬的笛声响起来,而徐绍的手也拨动了琴弦。
笛声悠扬琴声古雅,唯一的听众孟端坐在那里,却再次走神了,他看看这边袅娜的身影,看看这边如青竹般的身姿,一时觉得自己今日过的未免太奢侈,一时又觉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