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端只觉得脸上发烧,赶紧移开视线,却依然嘴硬道:“看你好看,不行么?”
徐绍哈哈一笑:“那是,我这张脸那是男女通杀,喜欢看我正常,不喜欢看那才是奇怪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不过其实我觉得我这种长相还不是最好的,不够男子气,你这样的才是我理想的长相!”
饶是孟端的脸皮也不算薄,也被徐绍的坦白给镇住了,他轻轻咳嗽一声:“也没那么好,我家妹妹常说我长得粗野,个子太高也太壮,也就脸还凑活,偏偏越长越有棱角越不能看……”
徐绍哼了一声:“你妹妹什么眼神?有这么个美男哥哥难道不该每天跟姐妹们炫耀么,然后帮哥哥收一堆小娘子的礼物什么的……。”他这会儿已经相当的醉了,栽栽歪歪站起来,走到孟端跟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这么一张好脸,她居然说粗野,真是没眼光!”
孟端的脸腾就红了,他也不是纯情少年,可是徐绍委实太好看,这个年纪本就是雌雄莫辩的岁数,这会儿喝了酒,他的眼神飘忽,脸色微红,额角还微微带了汗,显得他又有少年的俊秀又带着中性的妩媚,孟端忍不住轻轻把徐绍的手腕抓住:“总不会有你长得更好!”
徐绍笑了起来:“反正我就喜欢你的长相,男人就该长这个样子,可惜这年头的楚馆只有娘娘腔,若要有你这样的,我定然立刻买下来带回王府养上一辈子!”
徐绍是真喝醉了,他的话明显是相当轻佻了甚至有些不尊重,可是同样喝醉的孟端哪里会想这话尊重不尊重的问题,本来他就是个男人,不会那么敏感,徐绍又恰恰是他最喜欢的类型,本来就已经被迷得七荤八素了,这会儿听许绍说想要买跟他一样的男人回府去,哪里还把持得住?伸出另一只手,学了徐绍刚才的动作,抬起他的下巴,然后轻轻一笑:“现成的人就在面前,你却说要去买小倌?真是岂有此理!”
徐绍醉醺醺地也伸了那只没有被孟端抓住的手,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把孟端的头拽到他跟前,张嘴便吻住他的嘴唇,两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这一开头哪里还忍得住,顺理成章就滚到了床上去。
接下来自然是翻云覆雨,两个人全都喝了酒,酒劲儿上头自然性致颇浓,再加上楚馆之内,床头的小柜子里该有的东西全都有,两人十分尽兴的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抵不过醉意与困意,搂作一团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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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绍是被窗外的蝉叫声吵醒的,他住的地方,无论是朔州的王府还是开封的王府,都是有专人捕蝉的,所以还从来没有过这种一早上就被直升机一样的轰鸣声吵醒的事儿,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上有些酸疼,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独子被一条大腿压得死死的,徐绍嘴角抽了抽,八爪鱼什么的最讨厌了,尤其是夏天!他曲起腿把孟端的腿往一旁蹬去,然后趁着孟端翻身的功夫坐了起来,一起来,只觉得浑身都是汗味,黏腻的要死,他一脸嫌弃地起身披上里衣,决定以后绝对不在外头跟人上床:要上床回家上去,不能洗澡简直不能忍!
徐绍心里正不爽呢,只披了里衣站在床边找了一圈儿裤子,最后发现裤子被压在了孟端身子底下,徐绍拽了拽,没拽动,看看孟端睡得那叫个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踹了过去:“起来,你压到我衣服了!”
孟端睡得迷迷糊糊被踹醒,并没有听清徐绍说什么,一睁眼就看到徐绍瞪着眼睛满脸怒气地看着他,顿时一个激灵,立码吓醒!他慌忙坐了起来,就势跪在徐绍面前,伸手抱住徐绍的腰:“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一时*熏心做了错事,阿绍你千万不要不理我了……”
孟端这边扑上来的时候,正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徐绍扭过头看去,正看到牛平一脸惊悚地慢慢关上门。徐绍的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被这一一刻给丢光了,伸出五指直接把孟端的脸往后退去,一脸嫌弃地骂道:“滚远点,热死了!”
孟端死不松手:“我知道我错了,你别嫌弃我啊!”
徐绍差点被气死:“我是被你强上了还是怎么着?你也算器大活好,我干嘛嫌弃你?”
孟端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可你刚才踹我!”
徐绍差点被气死:“你把我中衣压住了!”他说着弯腰去拿裤子,却不妨弯腰的时候被孟端从身后抱住:“你刚才说什么?器大活好?这,这倒是新鲜词,既然不讨厌我,不如——”
“滚一边去!”徐绍嫌弃地又抬脚踹了过去:“大白天的你闹腾什么,这鬼地方洗澡都不方便!”
孟端小声说:“后面房里有浴盆!”
徐绍哼了一声:“要用你用,我是不用外头的浴盆的!”他说着心烦意乱地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气的直翻白眼:“全都压皱了!我怎么回家啊!”丝绸的衣服最容易起皱了,不熨的话压根没法穿。
孟端这次总算有了用武之地,笑嘻嘻地叫道:“你先坐这儿,我去叫人给你熨衣服去!”他说着起身穿衣服,他衣服脱得早,被丢在地上,好歹没那么皱,勉强穿好,他有些担心地问:“你那个护卫,恐怕在门外呢,我出去他不会揍我吧?”
徐绍翻了个白眼:“他干嘛揍你你又没灌我迷药!”
孟端干笑一声,拿了徐绍的外衣外裤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拎了一桶微微冒着热气的水回来:“衣服最多半个时辰就能熨好,我知道你嫌弃这里的浴桶脏,好歹去后头简单擦洗下!”
徐绍诧异地看看孟端:“你还蛮体贴啊!虽然比我还差点儿……”
孟端抽了抽嘴角:“你哪里比我体贴?”
徐绍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是体贴你!改日你让我睡上一睡,自然就知道我怎么体贴了!”
孟端囧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好,徐绍不紧不慢地说:“你那是什么表情?感情你能睡我,反过来就不乐意了?”
孟端无奈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我刚才路上想起来,你好像是有心上人的……所以没想着还能有以后。”
一提起这个,徐绍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他喜欢的不是我!”然后默默地站起来,绕过架子床走到了后面的小浴室里。
这地方的浴室当然不会有王府那么豪华,就是个个摆了大盆的普通屋子,徐绍不敢用他们的洗澡盆,只拿孟端拎来的温水简单清洗了一下,然后重新穿上里衣走了出来,走了出来,问孟端:“你会梳头发么?”
孟端赶紧点头:“会!”
徐绍道:“那帮我梳头发!”他说着坐到梳妆台前,孟端赶紧走上前来,拿了梳子开始给徐绍梳头发。
他的动作非常轻柔,不一会儿就把徐绍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好了,徐绍对着镜子一照,忍不住笑道:“你可真是挺能干啊,梳头发都能梳得这么好?这花花公子可没白当,没少给相好的梳头发吧?”
孟端沉默了一下,轻声说:“没有。”
“我没有给其他男孩子梳过头发,其实,我很多年没有给别人梳过头发了,能梳的好,还是因为过去我娘在的时候,天天给她梳头发才学会的。我娘的胳膊受过伤,弯不到身后,她能给我梳头发,但是给自己梳头发很费力…”
徐绍闻听此言,轻声问:“我曾听说,你十岁上下才回了将军府,你父亲,他为什么把你扔在外头?”
孟端沉默了一下,缓缓地说:“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太怪我父亲,他当初,压根就不知道我娘怀了他的骨肉。”
徐绍扭过身来,抬头看孟端,孟端拉着他的让他站起来,两个人走回到床边坐下,她这才继续解释道:“你大概听说过,我娘她,是将军府里的家妓。”
“什么是家妓呢?那就是日常给主人客人表演歌舞,主人要睡她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让主人睡,主人要她陪客人睡,那就打扮的漂漂亮亮地跑去陪客人睡的家养的妓*女,家妓啊,说起来其实跟外头的妓*女唯一的区别就是,陪睡不给钱!”
他说着,轻轻笑了起来,然后笑容变得苦涩,最后收住:“我娘就是这么一个家妓,她平日里是弹琴的,她长得好,所以父亲那时候应该还算喜欢她,所以有阵子经常会在她那里留宿,有一次,她被父亲派去陪一个脾气很坏的客人睡,结果被那客人打断了胳膊!”
“一个弹琴的,就算胳膊重新接起来,也没法再弹琴了,这些事儿是归夫人管的,夫人还算仁厚,等我娘的胳膊给接好了养的差不多了确定她确实没法继续弹琴了,就问她是想要在家里干点零活,还是离开王府自谋生路,我娘当时发现自己怀孕了,便说自己想要离开,于是夫人就给了她一笔钱,放了她出门。”
徐绍听到此处,不由得一愣:“你娘为什么发现怀孕了反而要离开将军府呢?”不怪徐绍诧异,在这个男权社会里,歌姬之类的女人能够凭着孩子争上个名分是最好的结果了!
孟端闻听此言,苦笑道:“你忘了我娘是怎么受伤的?她之前被我父亲派去陪一个坏脾气的客人,这才被打断了胳膊。如果她说自己怀孕了,十有八*九会被我父亲送给那个人的……她不想死。”
“而且她也不想我死!”孟端轻叹道:“那个客人并非父亲的朋友,而是父亲的对头。他们当时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后来老容丞相做了和事佬,从中说和让他们握手言和!于是他们俩就装模做样的相互请客,那人到将军府做客的时候听说我爹那阵子最宠爱我娘,便提出让我娘陪……我爹后来果然把那家伙弄死了,要是我娘真的被送过去了,只怕我早就没命了,可见我娘是有先见之明的。”
他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我娘她,比家养的宠物更可怜,被打断胳膊不过是因为那人想要让父亲不痛快,可其实呢?我父亲不过是因为我娘长得还成,所以才睡了她几次罢了!要说在意,连夫人都比我父亲更在意我娘:因为我娘走了的话,她还要大价钱再买一个琴师呢!”
徐绍沉默了下来,孟端生母的故事,几乎是这个年代家妓们的典型代表,美丽,迷人……在后世的故事里她们往往是男人们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主角。可实际上,更多的时候,她们就像孟端的妈妈一样,不过是比猫狗都不如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