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翰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这让徐绍很焦心;而格根塔娜要带着徐纹回来了,这让他很闹心;当然黑豆唐涵跟康儿要过来了,这又让他蛮期待:对黑豆康儿当然是思念的,而跟唐涵虽然分手了,但是哪里就会不关心他了?隔得那么远,他总是放心不下的。
各种情绪搅和在一起,徐绍有些烦躁,离开了徐翰的寝宫好一会儿,他还是静不下心来,决定干脆到宫外走走:这也是徐翰的意思,趁着现在还有闲暇,多到外头走走,身为皇帝不方面全国到处乱窜,但起码脚下的国都应该了解一些吧?
不多时,徐绍便带了是几个侍卫走出了宫门。皇城出来,面对的就是笔直的御街,要是皇帝出门的话就是正门出去直接上了御街,而与御姐垂直的,离护城河不远的,与皇城城墙垂直的,则是政府部门扎堆的朱雀巷。徐绍今天心中有些烦躁,并不想到热闹的大街上,于是便沿着朱雀巷走了起来:
朱雀巷比较安静,因为都是各大衙门,倒是也有几个饭店之类的,却没有别的街道上的那些摊子什么的:毕竟是政府部门扎堆的街道,随便一个人出门就至少要做个轿子骑个马,有的还有仪仗,这条街要是随便摆摊那绝对天天交通堵塞。
徐绍沿着朱雀大街走着,哦,这块儿是开封府尹的衙门,嗯,那面是刑部……则,这个衙门怎么门前连一棵遮阴的树都没有?不嫌热啊……额,这是大理寺,算了,这地方心静自然凉,有树梅没有一个样!
过了大理寺,前头不远处便是御史台,御史台就是个名字,本朝也称兰台,御史台当然不是个台子,就是个府衙,徐绍走到这边,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便想着掉头上街去,这里实在没啥看头了!谁知道马儿转身正好头对着御史台的大门,却忽然看到衙门里晃出来一个人,徐绍一见那人就乐了:“邱应!你怎么在这儿?”
里头走出来的那人身穿一身绿色官服,听到徐绍的声音抬头一看,吓得差点扑倒,喊了声“世——”赶紧闭上嘴准备改口,却被徐绍十分亲热地扑上前来抓了胳膊:“邱兄,我从回开封还没见到你的面呢?你去哪里了?现在在什么地方任职,你来御史台有什么事儿么?办事么?办什么事儿?用我帮忙不用?”
邱应还没等开口就被徐绍魔音灌耳,心中这个纠结,好不容易等徐绍的话告一段落,他赶紧解释道:“是这样,我岳母前阵子病故了,我回去帮忙操办葬礼,呆了几个月,昨天才回来。”
徐绍点点头:“我说呢,前几日上朝我就想找找你呢,没有见到你的影子,你也知道我才上任,鸡毛蒜皮的事儿一大堆,想着打听一下你的事儿呢,可一转眼就又给别的事情打岔了……哈哈,幸好今天看到你了,你这是干什么去?”
邱应抹了把汗:“今日上官们下朝的晚,所以许多公务都没忙完,我是想着出来吃碗面再回去继续做事。”
徐绍奇道:“衙门里不是有饭么?”
邱应笑了笑:“今天做的是鱼,我闻不得鱼腥味,所以出来。”
徐绍哦了一声,随即反应了过来:“出来买碗面……哎呀邱兄,你现在在御史台做事?”
邱应见到徐绍并没有因为身份骤变而摆架子,心里头也是很开心的,不过他到底还是有分寸的人,闻言忙问:“我从朔州回来以后就被调到了御史台,殿下出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忙?”这个时候,邱应当然不好说自己去朔州太久,回来之后自己差事被人顶了,被踹倒御史台这个清水衙门的苦逼事儿,傻子才在这个当口发牢骚呢!
徐绍笑道:“我的正事儿都在宫里做的,出来就是透气的!你忙不忙,不忙的话请个假咱们喝一杯去?”
邱应闻言笑道:“太子有令,敢不从命?我进去请个假!”
徐绍道:“不会耽误你的差事吧?”
邱应笑道:“不会。我昨日才回来,今日过来就是点个卯,主官并没有给我派活儿,我一上午就忙着收拾那些杂七杂八的零碎事儿了。御史台不比六部,没有那么多非做不可的事情。”而且就算有,难道有啥事儿会比跟太子增进感情更重要?当然这话大家心知肚明便好,没必要说出来。
邱应一溜烟跑回衙门,不多时牵了头驴子出来。
徐绍看到那头驴子忍不住赞道:“好驴!实在是颇为英武!”他并没有夸张,这驴子确实生得颇好,虽然是头驴子,却并没有比普通的马矮多少,当然跟徐绍的雪化骢的身材是没法比,但也颇为英武一双大耳朵高高地竖起配上驴子们特有的双眼皮大眼睛,还有那身光滑的皮毛,擦的闪闪发光的鞍辔,哎呀,真是颇为貌美的一头驴!
邱应颇有些得意:“我家良人骑着这头驴得了去年驴球大赛的头名呢!这要不是我的马儿病了,她才不舍得我骑了这头驴来当值!平日里吃的比我的马还好呢!”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总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啊!徐绍便问邱应有什么好地方推荐,邱应道:“我平日里去的都是那些没名气的小酒楼,二两银子一桌菜的那种,这种的殿下哪里看得上?其他的也都是道听途说,怕不比殿下知道得多。”
徐绍闻言扭头问身后的侍卫们:“你们都是开封土生土长的,知道哪里好吃么?不要乱七八糟的别的东西,酒菜好就行。”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荷包里只有几个金锞子,加一起大概也没有十两,不用捡贵的,我也不是没吃过街头几文钱的饼子的,只是毕竟要跟邱兄聚聚,太穷酸的地方也有些拿不出手。哦,你们帮我出出主意,别让我吃完了饭付不起帐就行!对了,要去肉多的地方,那些把醋芹当招牌菜的风雅地方就算了!”
经过一个月的荼毒,徐绍身边这些侍卫早就跟他混熟了,别说从朔州跟过来的牛平马健了,就是最普通的侍卫对徐绍也没有多少惧怕。徐绍一张口,就有个面方重颐的魁梧侍卫瓮声瓮气地答道:“去牛家铺子吧!他家的酱肘子做的极好……一个四斤重的肘子只卖二百文!”
另一个侍卫当即叫道:“去赵家窝!那儿的烧鲤鱼那么长那么大!过瘾!”
“有点出息好不好,太子有十两金子呢!去翠楼吃河豚!”
“想死是吧!宫中的御厨都不敢给殿下做河豚呢……还是去吃水席吧!”
“大热天吃水席,亏你想得出!去吃烤羊!”
几个侍卫正经主意没出来,反倒自己争执开了,
徐绍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邱应也一脸纠结:虽然早知道徐绍这个人平易近人,可做了太子还这个德行也真是……
徐绍看看几个没出息的侍卫,叹了口气:“我不该对这些人抱希望的,算了,开封城里最出名的那几座酒楼都在御街,一路趟过去看哪个顺眼去哪个好了。”
几个侍卫齐齐闭嘴,双下巴的王爽认真建议道:“御街的酒楼风景其实不算好,殿下想跟邱御史出去喝酒谈天,不如去汴河旁的望江楼,五楼风景极好,还有带套间的雅间。”
徐绍微微点头:“行,你带路!”
一行人不多时到了望江楼,小二引了众人去五楼,问清楚要分开坐,果然推荐了有内外两间的大套间。天子脚下的酒楼,对权贵们的服务实在到尾,这种主仆分开又不是非常昂贵的雅间设计非常实用。
徐绍跟邱应在有着大窗户和天台的内间坐下,小二端上了茶点,徐绍根据推荐要了几个招牌菜,等小二出去,他这才问道:“邱兄,朔州一别,一眨眼就半年了……嗨,我这半年过的,可是天翻地覆物是人非……这会儿见到邱兄,真是感觉无比亲切:一下子就想起在朔州的日子了!”
邱应笑道:“是啊,我离开开封几个月,一回来就听说世子做了太子,真是又惊又喜!”他说着冲着徐绍拱了拱手:“恭喜太子终于脱离牢笼,从今以后可以大鹏展翅了!”
徐绍笑道:“这可真是一股脑的事儿,今天才得到消息说胡统领明日就要护送这朔州府中的家人们回来,今天便见到了邱兄,朔州的种种,似乎一下子就被拉到眼前了!”他说着苦了脸:“唔,总觉得快要后院起火的样子,阿涵马上就要到了,父皇又想给我挑个太子妃,啧……”
邱应嘴角抽了抽,小声道:“恕微臣无理,殿下,您跟定国公,是真的?可……”他话说了半截却顿住了。
徐绍看看邱应:“是真的啊!难道还有人敢拿这种事造谣不成?”他想起邱应是认识唐涵的,便问:“你是想起小唐了吧?我离开朔州前就跟他分开了,他是个重情义的,倒替我看着大郎。父皇让胡将军去接她们了,过阵子他也进宫,你要是有空倒可以来看看他,他见了熟人必然是开心的。嗨,先这么着吧,等康儿再大一点,我再好好想想怎么给他安排出路。”
邱应原本只是出于八卦之心随口问一句,谁知道徐绍居然解释的这么仔细,竟是生怕被人以为他左拥右抱一般,邱应心里头哭笑不得,一面觉得徐绍确实是个重情义的人,竟是做了太子也没有放松半点;一面又觉得徐绍已经做了太子却还这么婆婆妈妈,也真是要命……关键是,这让已经分手的相好儿照看自己的长子是怎么个思路?这这这…这特么正常人绝对干不出这事儿啊!
邱应正纠结呢,忽见徐绍皱了眉头看向他:“邱兄,我记得你是六品官啊,怎么现在成七品了?”
邱应见徐绍到底发现了他的官服的问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在任上出了点岔子,所以给贬了一级,嗨,总归是我不谨慎。”
徐绍见他不愿提这个茬,也没勉强,反正一个寒门官员犯了事儿没有被一撸到底,那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大事儿,端起酒杯跟邱应轻轻一碰:“对了,你家大郎今年也十二岁了吧,还在官学读书?”
邱应点点头:“是的。”
徐绍皱皱眉:“我记得你曾说过想要他去国子监?”
邱应苦笑了一声:“我想的是要是我升到五品,再打个申请,说不得能争取个名额过来,不过我现在成了七品……”他说着摇了摇头。
徐绍扑哧一笑:“好了好了,在我面前,不用装腔作势了,我给打个招呼,把孩子送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