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丽敏没想到这个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庶兄一朝得势,竟然半分面子也不给他,登时暴怒。
“孟端!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孟丽敏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过是个奸生子,若不是我娘宽厚,你连族谱都上不去!你以为你跟太子勾搭上,弄到了国公的位置,就可以横着走了?我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有我娘在,别说我的婚事,就算你自己的婚事,也轮不到你自己个儿做主!!”
她说到这里哼了一声:“你就算攀上太子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是天仙?别说太子日后是要有太子妃的,便是他只喜欢男人,又能与你好上几天?他当日只是晋王世子的时候,为着个小倌连天使都敢打,可一扭头还不是跟你混搅在一起?今日他高兴了给你弄个国公当当,等他当了不稀罕你了,你又算个屁!你有种娶妻生子试试看,看看他会不会剥了你的皮!”
孟端静静地看着孟丽敏,依然是面无表情。
孟丽敏看孟端完全没有反应,略有些心虚,她的声音说着说着便有些降低,但这种心虚的表态立刻被她自己发现,她重又抬高了声音:“你,你这个贱种,你看什么看!”
孟端总算再次开了口:“你来我这里之前,竟没有问问母亲是怎么回事儿么?”
孟丽敏冷笑道:“母亲被你们气晕了,还躺着呢,有什么好问的?难道不是你缠着太子要他为你讨来的爵位?”
孟端忍不住认真地端详了一下孟丽敏,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曾经觉得你比司马朝云强点儿,起码手上的人命没那么多……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她能够跟容止潆齐名,而你只能敬陪末座,除了你年纪略小了一点的缘故,实在也是你确实比她蠢得太多。”
孟丽敏先是一愣,紧接着咬牙切齿地尖声叫道:“孟端,你什么意思?”
孟端摇了摇头:“你回去把你方才说的话学给母亲听,她自然会告诉你你有多蠢,我却是没这个精神跟你讲话的。”他说着歪头看看似乎又要大叫的孟丽敏:“其实我是很想找你麻烦的,但在你来之前,我都决定先压下这种想法了:毕竟,你现在已经很倒霉,我总要先让你把现在的倒霉果子一个一个的吃完,再提以后的。”
孟端说到这里,轻轻笑了起来:“还没出嫁的小娘子,为了在娘家的影响力,就能够做出给兄长送妾,试图扰乱嫡庶之分的事情……这样的媳妇,哪个正经人家敢要呢?真是可惜了,我这么讨厌你,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扑腾一辈子了!”
孟丽敏闻言,身体晃了晃,接着她强自镇定下来,冷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原来是这档子事儿,你以为我会怕这点事儿?便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又如何?喜欢我的人难道少了么?我没定亲那是我不稀罕罢了,刘家的五郎还喜欢我,我不照样都懒得看他一眼,想打就打了?”
孟丽敏所说的刘家的五郎,自然是前几天在孟珍刚去世的时候,因为多看了孟丽敏几眼而被孟丽敏那马鞭追着抽了个半死的那位。当时因为这件事儿,孟端还跟夏夫人起过争执,盖因孟丽敏只因为人家说话的时候略轻浮了一点就把好好一个少年打的鼻青脸肿晕了过去,只能给抬回家去,同时却说孟端打了上门退了与孟如薇亲事的柳大郎,说他这样做过分了犯不着……
这件事儿给孟端的印象相当深刻,一方面对夏夫人偏心老糊涂的事实看得清楚,同时也对孟丽敏拉仇恨的本事有了相当程度的体会:侍郎的儿子说打就打,不知道那是刘夫人的心头肉么?就算对方态度轻浮了些,但也只是纨绔子弟的口花花的程度,而且孟丽敏自己都明白人家是喜欢她的,就这样还会把人家往死里抽,还能把这种事儿得意洋洋地说出来,这简直称得上是丧心病狂了!
孟端心中正为孟丽敏的疯狂而惊讶呢,忽然就听到外头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小丫鬟冲了进来,喘着粗气道:“二娘,二娘,夫人让你过去呢!刘夫人上门来了!”
孟丽敏怒道:“你大呼小叫什么?哪个刘夫人上门了?上门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小丫鬟气喘吁吁道:“是刘侍郎的夫人啊!她过来,是替她家五郎给二娘提亲的!说是五郎上次见了二娘一次,心中念念不忘,竟是害上相思病……刘夫人心疼儿子,所以就过来提亲了!”
孟端的眼睛孟地瞪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但这曹操到来方式是不是有些不对?
小丫鬟所说的刘侍郎名叫刘赫,他出身于陇西刘家,刘家是正经的一方豪强,也是百年的世家了,虽不比容家孟家这样权倾朝野,但在朝中也有相当的影响力,刘赫是刘家目前最牛逼的人物,正三品户部侍郎。说起来,孟家好像现在也有好几个三品的,好像三品没啥了不起!可实际上四品就是高官了,三品,而且是户部侍郎这种实权位置,那是妥妥的权力核心的人物:所以刘赫的小儿子才有胆儿在孟丽敏面前口花花,刘赫虽然比孟珍还差一大截,但是人家的职务比孟玲孟珂这俩驻外地三品武官的含金量高多了!
孟丽敏得到刘家前来提亲的消息,一时间竟然有了松口气的感觉:她不至于就想嫁到刘家去,可是刘夫人的到来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打消了她的不安。
要说,孟端把话说得那么死,她心底里没有一点点心虚,那是不可能的,她是真的有些怕了,怕自己的婚事会受到影响:父亲的死已经对她的婚事选择有了相当影响,她的择偶条件已经必须要下调了,这种情况下,她哪里能够忍受再一次的标准降低?
孟丽敏原本是上门找茬的,来之前,尽管她明白孟端成为国公这件事儿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但她其实还是不想面对现实的,她的心底里,也并没有把孟端放在眼里。
要说她心里没有一点点恐惧,那也是不可能的:她或许算不上聪慧,也并不缺乏最起码的思考能力,她能想到通过赠送妾室给长兄来拉近自己与长兄的关系,也会在母亲面前想尽办法说向氏的好话……为的,不就是即便有一天,父亲不在了,国公府的下一任甚至下下一任主人依然会是她强有力的后盾么?
而现在,后盾没了,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主宰她下半生的人,变成了曾被她狠狠得罪过的庶兄。
孟珍与夏夫人对孟丽敏长期的放纵,让她养成了暴躁的脾气,就算会思考,但遇到事情也是先发泄了再说,反正基本上她的发泄对象都是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威胁的人,所以这糟糕的脾气在她父母眼里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罢了。
而现在,她这个曾被父母看做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在面对孟端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蔑视态度的刺激下,又一次爆发了,然而这一次,她爆发的对象却是自己应该的靠山,就算嘴巴说的再硬,她心里头不心虚也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刘家来人提亲,宛如给孟丽敏打了一针强心针,她顿时重又得意起来,冲着孟端哼了一声:“烦劳国公为我的婚事操心,只是这次你却是想多了呢!”她说着还有些觉得不解气,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和田玉放在那里都是和田玉,黄蜡石雕的再漂亮,也不过是块石头!”
她说罢甩了袖子大步走开,孟端站在她身后,笑了一下:这蠢货是在说太子没眼光?又或者刘家的老五是瞎了眼的吧。
孟丽敏匆匆地赶回到夏夫人的院子,才走到堂屋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了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照理说,贵府现在这么忙乱,我不该这个时候上门提亲,可是不趁现在还在热孝里头,我真怕一下子耽误到三年后了!我家小五今年十七岁了,要说现在定亲,拖上三年倒也是拖得起的!可若现在不定下来,再过三年,谁知道什么情状呢?而且那小冤家哪里能等的了三年,就这几天,为了逼着我立刻来提亲,都恨不得寻死觅活了去呢!”
相比之下,夏夫人的声音便苍老许多了:“刘夫人,你说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了,上次令郎被我家二娘打得那般厉害,怎么说也该恨不得绕着二娘走啊!怎么反倒……”
刘夫人笑了起来:“这事儿别说夏夫人觉得纳罕,连我都有些莫名其妙呢!这大概算是不打不相识?五郎被打这一次,说再找不到生气都这般好看的小娘子,说我要是不能把这新妇给他求来,他便一辈子不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