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脸红如煮,慌慌忙忙间,已飞快地走到顾九面前,语无伦次地说道:“九儿,你怎么在这里?”
顾九瞪了他一眼。
好似在说:你能在这里,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他凝着顾九瞪得似铜铃一般的大眼,猛地似是又想到了什么……
“九儿,我,我没有……你要相信我……”他真的没有想要对哪个女人怎么样!天地日月可鉴!
少年急切地解释,支支吾吾,早已不知如何自处。
一旁的大人们都瞠目结舌,一头雾水地瞧着这两个人。
难道这靳大人……真的……如传言中一样,好男风?
众大人讶了一下,面面相觑一瞬,脸上的神情各异。
倒是站在一旁的馆主最先反应过来,长大的嘴巴合拢,脸上的脂粉渣渣直往下掉,擦了把额头上不知是有没有的汗,那妇人扭着腰上前将将隔在呃顾九和寡月之间。
“这位公子……老身不是说好了要您在……隔壁厢房里头……”
妇人的话还未说完,一双白皙的手就搁在她的肩膀上,顾九将那妇人一手拉开,那妇人骇的“啊”一声,顾九略皱眉,不甚在意,偏头凝着阴寡月,又凝了眼一旁已被一个大人扶到了椅子上坐着,泪眼盈盈的兰清幽。
寡月察觉到顾九目光所落之处,心中一紧,俊脸更加红了一些,又极力的回想方才那一幕,他似乎是伸出手,想、想要推开那女人的?
脑中“嗡”的一声陡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莫非九儿误会了?以为……。
哎!不是这样的!
寡月走近几步,在顾九面前摆了摆手,似是急切地想要解释一下,却见顾九竖起一根食指,摇了两下,他顿然住了嘴,胸口烦闷不已间人已被顾九挥开,不止是他讶了一下,连着一旁的紫砂也讶了一下。
顾九上前朝正座高位的安抚使大人作揖行礼,谦和地笑道:“赵大人,可否赏在下一个薄面将靳大人容在下……拧回去。”
赵勰意味深长地凝着顾九许久,自是察觉出了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靳南衣岂是一般人等,又岂能为“寻常人”动容失色?这二人的“关系”的确是耐人寻味了些。
赵勰岂是好糊弄的主?传言他不是没听说过的,什么靳大人好南风他也是略有些耳闻的。
他瞧了眼那处依旧梨花带雨的兰清幽,又凝着阴寡月和顾九,笑道:“九爷要人可以,可是总归是要给本官一个理由吧?”
顾九知道这老狐狸想在她这里探出些什么来,顾九沉声再道:“赵大人,靳大人早些日子就答应在下给在下的九酒坊写几块牌匾,今日在下便是要靳大人‘连夜赶工’的!”
赵勰眸子一眯,似有深意,他凝着顾九,又看了眼站在顾九身后一直低着头,虽是神情淡淡、眼波平静,却又双颊绯红的“靳大人”,他摸着下巴,意味深长一笑,道:“顾九爷,靳大人是本官请来的,你现在要向本官讨了带走,本官总归是‘亏’了些……”
他话音将将落,顾九眉头顿皱,莫非是……他想提那个愿望?要她就这么将那个愿望给用了?
一旁江南的高官们也都望向赵勰,不知此人是和意思。
倒是一旁的灰衣男子眉眼一动,上前去拱手道:“大人,听闻九爷最近又酿了什么新酒,不知九爷手上有没有,若不便用美酒来换取将靳大人带走?”
下头立马有人附和:“这倒是个好主意,千金难买好酒,靳大人,你可是值钱喽!”
寡月的脸越来越难看,他想上前一步,却觉得腿好似僵硬了一般,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凝着顾九。
顾九未曾动作,而是凝着江南安抚使赵勰,陈昕之言,无疑是替她解围,她心生感激,也知晓若是这赵勰有意想借此事断了与她的联系,陈昕无疑是“开罪”了赵勰。
赵勰余光一瞥陈昕,肃穆的脸上凝起的浓眉先是更紧了些,随即微微舒展。
顾九不解赵勰是何想法,又不敢贸然开口去问,显然她不想因要带走“靳大人”而白白丧失在赵勰这里的一条“路子”,也不知这陈昕知否她与赵勰有如此约定。
陈昕感受到赵勰方才余光在他身上,停滞了会儿,心中顿然一紧,他微低垂了眉目。
末了,只听见,那人笑着道:“看来今夜,靳大人本官是留不住了,既然各位大人要尝九爷的酒,九爷若是有的话便去给诸位大人弄来。”
他话音一落,诸位大人都笑开了,顾九怔了一下,陈昕长吁一口气。
“紫砂,去将‘醉花阴’给取来!”顾九当即道,又给紫砂使了个眼色。丝毫没有在意身后某白衣少年诧异的神色,她心中清楚那人想到了什么……不错,这酒的名字便是她给阴寡月取的,专门给他做的,用了十二种花露,却丝毫不因花香盖住酒香。
紫砂骇了一跳,这酒是是九爷带来,想着明日去见靳公子的时候再开的……而且……这酒这一年也只酿了五坛,便是带了两坛,主子陪靳公子喝上一坛,再给靳公子一坛。
紫砂领了命去了,那马车就停在这楼阁对街的一个客栈里,不一会儿便取来,紫砂私心取了那坛小些的来。他瞧了眼自家主子,接收到她的眼神便站在一处桌子前将手中的酒坛子上的泥封给抠下来。
不一会儿,这酒香便传的满屋子都是了……
“醉花阴,这名字好!酒香更是让人沉醉啊!”这酒香方四溢,就有大人称赞起来。
又有大人问:“顾九爷,这是你们坊的新酒吗?”那人称她“顾九爷”不过是随着安抚使唤罢了。
顾九朝那人颔首:“是的,新酒。”
紫砂已将那酒倒入数个杯盏之中,先是给安抚使奉上,再给陈大人,还有诸位大人……
楼阁的管事妇人是个机灵的,在听到说要取酒来的时候,便命人去准备了下酒的好菜,这会儿数个美人给这些大人的矮几上都上了菜。
顾九见如此忙朝高座上的赵勰道:“大人,既然如此顾九先行带着靳大人告辞了,还请大人们慢用。”
赵勰朝顾九瞧了一眼道:“九爷即是急事要走,本官再留也是不是,九爷好歹将这酒的来历同大人们说说吧。”
顾九淡淡道:“此酒以十二种花制成,十二种花各取自十二个月的代表花,民间称之十二花神,正月梅花,二月杏花,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荷花,七月蜀葵,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木芙蓉,冬月山茶,腊月水仙花。”
“在下以这十二种花避其毒性,提取可食用之花露,溶入酒中,此酒每年只产一次,因是以花入酒,饮用时候就同领略四季之风光,十二个月之花色,便取名‘醉花阴’。”顾九讲述完毕,再抬眼瞧了瞧这些还沉浸在她的讲述之中的高官们,心中暗自摇头,拱手再道:“顾某讲述完毕,大人们可以让顾某走了?”
回过神来的安抚使赵勰,忙道:“靳大人便随着顾九爷去吧,下次本官再行设宴。”
顾九这才回眸瞧了眼站在身后一动不动的阴寡月,感受道顾九的目光,寡月好不容易“凉”下来的脸,又是一热,他拱手朝赵勰作揖,又朝那方几个高官作揖:“下官告退,诸位大人尽兴。”
他说完话又小心翼翼地瞧顾九,顾九余光瞥了他一眼,又瞧了那处被某个年轻高官小心安抚着的兰清幽。
兰清幽本是盯着寡月看的,这公子要走了,虽说是只是一面的缘分,想多看一眼的心理还是有的,但感受到顾九的目光,心中震颤一下,迎上去一眼,又怯生生的退了下来……
顾九转身朝门口走了数步,馆主妇人忙上前去送,顾九懂这女人的意思,为了银子。
她顿下步子,又凝了寡月一眼,好像是在说:“还不走还傻愣着干嘛?”
寡月红着脸,亦步亦趋地跟上,又偏头瞧了眼小易,小易很是同情的回了主子一眼。
主子,就等着跪九爷的搓衣板吧……九爷这在外头算是给足了主子“面子”?……。到了家里……就让他小易见识一下主子的“里子”。
寡月低垂着眉目,温顺的同一只羊羔一般,跟着顾九出去,不敢吭一声。
顾九感觉她是在领着“出入不良场所”的小孩子回家,莫名的抽了抽唇角。到了外头,顾九递了一锭银子给那妇人,便算是打发了,转身快步离开。
那妇人掂量了一下那银子,不见特别高兴也不见失落,只道是将将称了心,再回头她哪里还记得将将送走的是何人?倚门卖笑,便是迎一个送一个。
楼里,依旧欢声笑语,纸醉迷金。
楼外,依旧下着雨,走出楼,紫砂想去给主子递伞,却被一双温润苍白修长的手接了过去。
紫砂凝了寡月一眼,退回去,同小易供着一把。
顾九转身就对上一双麋鹿般温柔的眸子。
哼,做错了事情,就装温柔,装可怜!嗯哼?
顾九没好气的偏过头,朝着前头走去,面上的神情依旧冷淡沉静。
紫砂手脚快将将去取酒的时候就将马车给牵了出来。
凝着面色平静的主子,紫砂觉得心里更为靳公子捏了一把汗!
寡月的马车还停在江南司衙门那里,便是四人一起去司衙门,再连夜回花溪县去。
寡月见顾九上了车,才收了伞上车。
小易再度同情的凝视主子一眼,唇动了动,未出声:“保重。”
寡月心里小骇了一下,脸一沉,似乎是更后怕了些。
再想九儿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九儿会原谅的……
寡月调整好心情挑帘上了车,车内燃着一盏小灯,光芒微弱,却能让他瞧清女子冷淡的脸,眉眼平静,朱唇微嘟,满腔心思不在眉眼,却停留在了朱唇处,心田间。
寡月正想着要不要挨近顾九坐下的时候,外头小易唤了一声:
“主子们坐稳了!”
寡月这才鼓起勇气,坐到顾九身边去。
感受到身旁一紧,顾九身形一滞。
马车驶动了,不知是马车拐弯,惯性什么的,还是其他原因,顾九总觉得,那厮往她这边在靠。
这厮也没有长胖吧?这么大的车她睡觉都可以,这家伙怎么就偏要挤她了?
顾九偏头凝了那人一眼,本没想着说什么,却见那人麋鹿般的目顿转哀怨,唤了一声:“九儿……”
顾九怔了一瞬,凝着他哀怨的目,眉头一皱。
许久才勾唇道:“靳大人,这名声不是你的你便不担心了?被人领着从花楼里头出来,很光荣吗?”
“九儿……”
哼!
顾九偏过头。
“九儿,是赵大人要我去的……还有那不是花楼……”少年动了动唇柔声说道。
“嗯?那抱女人也是那赵大人要你抱的?”
“不是花楼?还真当是歌舞坊了?”
“怎么?想抱女人了?”
寡月顿时紧抿起唇,不再多说一句,他这一句就可以换顾九三句……
可是……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顾九眉头越皱越深,看着这笨木桩子,就脚痒想踹他下车……
顾九偏过头去,凝着车壁。
寡月又是一愣,他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了,要他如何做?
“我没有抱女人。”
许久,少年沉声道,似是无奈辩解,又是无比肯定的陈述。眉目低垂,温润的眸子沉郁哀伤,他确实是想推开那个女人的。
一阵凉风吹过车窗的帘子,风夹杂着雨水,正巧落在顾九的脸上,她伸手抹了抹,指尖有些湿漉漉的凉。
“罢了,料你也不会抱女人。”
顾九淡淡道,她低头瞧着自己的指尖,没有注意到身旁少年沉郁的凤眸闪过一瞬欣然之色。
“不过……”
顾九方启唇,语锋一转,那少年又殃了下去……
“不过这种歌楼舞馆到底是去不得的!”
寡月愣了许久,又想说是赵大人要带他去的,再说以后也少不了这种应酬,可是怎么开口?
顾九面向他,再补充道:
“酒楼茶肆可去,歌楼舞馆少去!”
不为别的那地方女人多!不是她让他不接触女人,只是那里的女人难保对这他生了那种心思!
遇上个清高的还好,遇上些死缠烂打的,便是徒生些破事来。而这呆瓜笨木桩子却又不知他自己多大的“魅力”,姐儿爱俏,还专爱他这种面上温雅谦和的。
“不是我狠心偏执不想让你接触女子,你瞧瞧如今这破事滋生,缠上你的女人哪个不是死缠烂打像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九儿不是……”
“噗!——”
车帘外传来一声嗤笑,接着又听到“啊”一声惨叫。
小易揉着自己的脑袋,将将是被什么东西打了?好像是一只鞋,再往一旁一偏头紫砂已从车板上拾起那只布鞋。
九爷好准!小易心里想着,九爷如何知道是他,不是紫砂,而且砸的这么准?小易后怕的一惊!以后再不竖起耳朵偷听了。
顾九表示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寡月很是哀怨地想,本来就顾九不是嘛,她要是能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他,甩都甩不掉就好了。
顾九一甩衣袖,身子往一旁偏去,不再看他。
寡月见此心中紧张忙道:“九儿……我都记住了,酒楼茶肆可去,歌楼舞馆不去。”
他知晓顾九的用心,确实是这样的,被人缠上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一个萧槿已是够他头疼的了。
不过,今日这一出闹了下来,靳南衣不怜香惜玉而且还好男风的传言估计会愈演愈烈了。
不料他这么乖,听懂了她说的中心思想,顾九微讶了一下。
末了,她点头“嗯”了一声后,再偏过头去。
——
马车先在江南司衙门处停了一会儿,等小易将马车牵了出来以后,再上了回花溪县的官道,小易驾着车走在最前头,紫砂驾着车跟在后头。
“九爷、靳公子,到了!”约莫是过了一个时辰以后,听得停下车的紫砂朝着车帘唤了一声。在年三十以前啊,紫砂心里也迷糊着,九爷和这靳公子是不是好的不正常了一些儿?后来得知九爷是女子,紫砂那叫个讶异,不适应了许久,后来又像没事的人一样了,便也不提了,反正他当小厮使当丫鬟使,都是九爷的人。
进了花溪县尹住的房子,寡月又是端茶又是递水。
“九儿饿了吗?”见顾九方用完茶寡月又问道。
“还好。”顾九道,她现在只是困、累、乏!
“要沐浴吗?水马上就烧好了我去取!”
顾九还没有回答寡月就闪开了。
小易与紫砂提着热水走在长廊里。
小易无奈叹道:“这一到家里主子是面子里子全被犬吃了,这谁这么对媳妇儿?……”
紫砂柔声轻声再小声的道:“我家主子说了,男人在没娶着媳妇儿的时候都这样,娶着了,就是媳妇儿伺候大老爷子似的伺候他了……”
寡月走在前头隔着十几米,却是听了个明明白白,他知道紫砂这孩子从不说谎,眉头一皱,顾九真这么说了的?
不禁回头一想,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他还是阴寡月的时候……
这一想,霞红慢慢地爬上双颊……
还真是这样的……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她养成“小白猪”,虽然是只小病猪……
——
寡月提着热水进房里的时候,顾九清楚的看到他绯红的小脸,不禁又想,他这一天都在想什么?从她见到他起就没有露出过正常的神色……
沐浴的水打理好了,紫砂和小易相继出去,带上了门。
顾九走了过去,见那白衣少年还杵在那处,迷茫着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下。
顾九也不赶他走,径直的走过去,放下帘幔,红纱落地,那人就站在外面,先是一怔,接着……
热血一腾。
红纱里头的顾九开始解开自己的腰带,末了,进了木桶。
帘外的少年,睁大了双眸,身子完全的僵在那处,一动不动,虽说是如此僵硬,却又全身热血倾注于头面,胸前起伏,甚至微微喘息……
少年还僵着的时候,帘子里头已传来哗哗的洗刷声……。
“哗哗哗……”撩拨着少年濒临崩溃的神经……
顾九却同没事的人一样,说来也巧,不知这前县尹是不是个色鬼,这红帘从里头看外头只看得到约莫的人影,外头看里头看的几乎无差……
以至于等寡月再进京城的时候,直接命人卸了这帘幔,啥都没再带上……
顾九沐浴完,穿上一身中衣又随便披了一件短褙子,便自行卷起红纱帘子,朝外头走去。
出去后她才发现,那笨木桩子还杵在原地,她眉头一皱,暗想她该用粉笔将他的脚比着画下记号来着,看他动了几厘几毫……
正无奈摇头,目光却落在少年的脸上,滞了一下。
她走近他,踮起脚,伸手往他鼻唇沟处一抹……
“流鼻血了?”说完她置于鼻尖一嗅,腥腥的……
“还真流鼻血了。”顾九方下完结论,那少年的脸爆红无比,本来只是一滴鼻血,接着没把持住汩汩流出……
这下将顾九都骇了一跳,忙伸手去给他止血。
寡月只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了。
顾九更是在想,听她“哗哗哗”的声音也可以听到流鼻血?这……
太不可思议了。
没多想顾九赶紧扶他坐下,又给他找来棉布。
鼻子是堵住了,顾九却郁闷了,她将将洗的澡啊!
“九,九儿……对不起……”
顾九打断了他,只是淡淡道:“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儿,她再洗下手便是。
寡月凝着顾九,见她发丝微湿漉,将将沐浴,穿的又少,香味正浓,不禁又想起方才顾九沐浴的场景,接着……
顾九洗了手,擦了手过来再一瞧,眉头越皱越深:“怎么血越来越多了?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
寡月一听,心一紧,忙道:“我没事……可能吃了些辣的……上了火……”再说他自己就是大夫好吧……
寡月只觉得脸更加似火烧,本就不擅长说谎,如今又这么扯谎,脸更烧了。
顾九凝了他一会儿,也没说什么了。
这再折腾一会儿天都该亮了,罢了。
便对寡月道:“你也回房去睡吧。”
“嗯……”寡月应了声,有些失落。
柳下惠吗?他不觉得自己会定位在柳下惠上,九儿若是敢脱,他绝对敢……
绝对敢……
不是敢,是好想……好想什么……
顾九将将上榻,转头就见那少年已闪身到她榻前,她小吃一惊:“嗯?”
“还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少年不置可否,那脸红的已不知怎么形容了,支支吾吾道:“九儿……”
“嗯?”
“九儿……我能在你榻前坐会儿吗?”少年眨巴着清澈的灵眸问道,他不会傻到问九儿:我可以亲你一口吗?若是如此一问,便是直接被轰出门外了。
顾九漫不经心的点头,坐就坐吧。
寡月坐到床榻边,还不等顾九躺下,便一手握上顾九的腰肢,将顾九往怀中一送。
唇,就这么覆了上去。
顾九一瞬睁大双眸,什么状况?
强,强,强,吻?
他的唇温热舒适,还带着淡淡的茶香与草药香,厮磨啃咬……
好吧……
什么时候……这么会亲人了?
顾九搬起指头数了数,不过是三、四次的事情,怎么可以……
这么舒服……
想着,顾九开始闭目享受起来,罢了,就这样吧,不过,仅仅限于一个吻,她实在是太累了……
一声鸡鸣打断了他们,不知不觉,这么晚了。
寡月松开了顾九,心里像摸了蜜似的,吃到了糖,满足的舔了舔唇。
顾九也没多说什么,心想,这下可以让她休息了吧。
寡月善解人意,便是将顾九的被子掖好,离开了。
——
次日去见主子的时候,小易很是奇怪,昨夜离开的时候也没见主子受伤啊,怎么一衣服上沾了血?
害得小易拉着自家主子把了脉,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才安心,心想,莫非是九爷的?
顾九一觉睡到下午,与寡月吃了一顿饭后,便将车上仅剩下的一坛子“醉花阴”留给了寡月,便要驱车回轩城了。
“九儿……不多住几天吗?”眼瞧着顾九正要上车,少年柔声问道。他本来不想强留顾九,只是心中不舍,便是忍不住开口挽留。
顾九上车前凝了寡月一眼,不忍道:
“我过几天再来。”
寡月沉郁的眸子转而浮上欣喜,有这具话,便足够了。
“九儿保重。”
“你也是。还有,你既然回来了还是要去见一见二夫人的。”
寡月怔了一瞬,颔首,眸深似海。
顾九将走,花溪县县尹府又来了一个人。
◆
顾九回到轩城,一是着手操办再在扬州开分店一事,二是推出四月新酒。
回九酒坊的第三天,便来了一人。
十分普通的坐骑,十分普通的装束,直言要她九酒坊的“醉花阴”。
顾九美眸微眯能知晓“醉花阴”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毕竟四月的新酒是“白牡丹”。而她提到“醉花阴”也仅仅只有三日前的那座歌舞坊。
即是如此,此人装束虽平常,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醉花阴”便不是一般人或者不是一般人的奴仆。
“坊主,在下是慕名而来的买酒客,听闻坊主一年只售三坛‘醉花阴’,这三坛坊主能否卖给在下?”
这不是厢房,不是内室,而是九酒坊的正堂,他这么一说,客人们都瞧了过去。
顾九余光打量一眼四周,显然大家都对这“醉花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年才出售三坛子的酒,怎么可能没有兴趣?
毕竟,物以稀为贵。
顾九未起身,而是对一旁的紫砂使了个眼色。
紫砂受令忙去将那三坛酒取来。
那人没问价钱,当场要看货,顾九伸手拿起一坛酒,唇一勾,用匕首抠掉封泥,打开那坛酒来。
酒香四溢,在场的人都惊到了。
那酒香一直传到了外头,路人驻足,围观的人便是越来越多。
那买酒客,唇一勾,心中赞了一句好酒,于是开始议价。
“多少钱。”他问道。
顾九沉声道:“即是爱酒人,我也不说多的,两百两一坛。”
“两百两一坛?”顾九方说完人们便开始议论起来。
那买酒客也皱眉头,道:“是不是太贵了些。”
顾九凝着那人,虽不知这人说贵是真是假,只是她能算准爱酒人的心理。
她凝着那三坛酒中,她将将打开封泥的那一坛子酒,竟是随手拿起,将那酒悉数倒在了地上……
“啊!这人在做什么!”
“这么好的酒,他在做什么?”
围观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连着九酒坊的伙计们也不解九爷是何意?
反观顾九却是一脸平静,淡淡道:“如此,只剩两坛了,要买便是六百两。”
那买酒客面色很不好看,冷汗直下,确实是爱酒之人,又是受人所投,连忙又道:“将才三坛都只要两百两一坛,这才两坛,怎么要六百……”
他话音还未落,只听得“啪嗒”一声一个酒坛子落地。
众人又是一惊,九酒坊的杜师傅更是心疼不已,那买酒客又何尝不是,取四时十二月至花提取可食之花露,由顶级的酿酒师傅所酿造的美酒,就这么……
那买酒客连忙要去抱起最后一坛子酒,却被顾九抢先抱起。
那人忙道:“六百两是吧?我出,我这就出。”
那人说着便开始掏银票。
围观的路人唏嘘不已。
“早买不就没这事了!”
“损了两坛子好酒!”
“就是!”
路人们这会儿都指责起了那人。
九酒坊的活计们都瞠目结舌,九爷高,实在是高!
“不。”顾九沉声道,“不是六百两,是一千,一千两现银。”
“好……”那人咬牙道:“一千……”
等那人再折回来的时候,点了一队人马护送着一个箱子过来,那箱子里正是顾九所说的一千两现银。
顾九微勾唇,命紫砂一个个清点了。
这也是经营方法中的一种:物以稀为贵。
屋外的人渐渐散开了,只是老李子树下一个褐衣的少年站了许久,他怎么瞧着这九酒坊的坊主怎么那么像九爷呢?
九酒坊?九爷?还颇有些耐人寻味。
赭石没再多想,抱着在一品楼买的红头绳,和首饰什么的欣然回去。
他马上要大婚了,朱红前年前的时候,便是答应嫁给他了。不过,他着实有些想九爷了……若是九爷还在,也自是能给他主持的,如今苏娘说不上话,二夫人那里也是爱理不理的,不过,罢了,只要能和朱红过小日子便是了。他是小人物,小人物知足常乐。
赭石才将将走出这条街,街头就出来现一女子,粉色裙裾,微胖,却生的颇为娇俏喜人。
“朱,朱红……你怎么跟着来了?”赭石问道。
朱红瞧了眼赭石的木讷样子,笑道:“见你还没回来便是来寻你了,快些吧,二夫人到了,再回去晚一点,就要扣你工钱了。”
赭石瘪嘴,以前九爷在的时候从来不乱扣人的工钱的,只是这二夫人,哎!坊里头都走了好些个人了。这日九酒坊坊主售“醉花阴”的事情,在轩城传开了,过了不久也在大雍传开了,竟是成了大雍的一个典故。
顾九只是微抿唇,她不过是借用了以前听到的一个关于销售世上紧存四枚的邮票的故事。
罢了,顾九这才想起已离从花溪县回来,好些日子了。
便想着没事便再去扬州一趟。
却不料,这日,那人竟是来了轩城。
一路风尘的马车在九酒坊门前停下,虽不过百里路,却要在路上赶上一天或者是一夜的路。
小易有些疲惫的同紫砂打招呼,车上走下两位公子。
一个白衣素雅,一个紫黑华贵。
寡月一下车,便是像老李子树枝桠所在的二楼窗子处盈盈一望,正巧对上顾九凝着他这处的目。
顾九本是在想,阴寡月何时同郑子衿认识了?还是靳南衣本就认识郑子衿?
顾九眉头一皱,突然生出一种被人玩弄的感觉来……
想起那一日的扬州城,画舫之上,那少年玩味狐狸似的笑意,她不禁微微皱眉。
楼下。紫砂与小易将寡月的行礼搬下马车,又有酒坊的伙计将马车牵到了后院里取,紫砂再领着二人上楼,敲门。
顾九一理衣袍和头发,上前去开门。
“进来吧。”顾九柔声道
寡月对郑子衿一笑,伸手,示意先他进去。
郑子衿一收折扇,朝顾九拱手一作揖,若是初见她顾九也会觉得此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惜,不然。
顾九迎进他:“子衿公子请。”她的目光又落在他手中的折扇上片刻,心想,是那些文人墨客拿折扇的时候了?
迎进寡月,紫砂掩了门,又给众人奉茶便退下了。
饮茶间,一室宁静。
许久却听那紫黑色华服的少年,浅浅启唇笑道:“这位是嫂夫人吧?”
他这一语一出,让屋内其他二人骇了一跳。
郑子衿见他二人神色便心道:倒是他一语言破了吗?
顾九美眸微眯,连阴寡月低垂的凤眸也微有变化,都说重瞳着识人心,确实如此。
顾九自认为她扮起男人已经是“天衣无缝”了,很多人都认不出来,却被这人一眼识破了!
顾九放下茶杯,倒是不瞒了,直言道:“既然被你识破了,我也不瞒了,我是女人,可是不是你‘嫂夫人’。”
她此番一说,两少年的神情又变了,各自各自的心事。
这女人她就不怕伤了他南衣兄的脆弱小心脏吗?郑子衿暗自道。
寡月心里亦是有苦难言,明明是拜过堂,成过亲的,却在旁人面前他们的关系变成了这般模样!未婚妻?才不是呢,她是他的结发妻!越想越是窝火!
顾九话出口了才意识到可能又伤了某个玻璃心?
她想着,暗自扶额,扯开话题道:“郑子衿,你是故意递信函给我的?故意戏弄我的?”
顾九这么一说寡月果然瞧了过来,郑子衿也望向她。
顾九就知道寡月他不知这小子想要同她做生意的事情。
“你那三千两银子,至今未曾送来,这生意还想做吗?”她淡淡道,端起茶杯再抿一口茶水。
郑子衿摸了摸鼻子,面色微囧,道:“这几日去瞧南衣哥哥,便是耽搁了,明日一定派人给送来。”
“无妨。”顾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哪里是真的要逼着他送银子来。
她瞧着寡月再道:“此行可是要去见二夫人?”
她问道,寡月颔首,末了,他同顾九道:“陪我回去。”
顾九指尖一滞,茶水荡漾了出来。
“好……”她浅淡道。
白衣的少年,似乎是长吁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这么容易的,九儿是深明大义的人,他一直都知道。
“那就明日吧。”寡月小心翼翼地凝着顾九补充了一句。
郑子衿瞧着这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觉得这二人之间的故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概括的。
顾九点头,向来都是外人面前给足这厮面子即使是她异常堵心的时候,至于里子……看阴寡月自己,他自己明白。
寡月没有料到顾九在外头这么好说话,于是乎这人眉眼低垂间,凤眸一亮,唇角微微勾起。这么一来是不是告诉他,在外人面前是时候,他可以获得的更多一些?真的可以吗?
“九儿,这茶好喝。”他轻缓道,云淡风轻。可他微低垂的脸,早已抹霞。
言罢,顾九愣了一下,朝竹榻旁的炉子走去,素手抄起一撮清茶叶扔进沸水之中,顾九沏茶不讲究,却能沏出极好的茶。
她缓缓地拿起寡月的茶杯,给寡月再添上茶水。
温柔的奉上。
一旁的郑子衿错愕了一瞬,凝着寡月端起茶杯,闻着茶香,心里头痒痒。
这嫂子也是美人,他也好想要美人沏的茶!
“嫂子……”郑子衿吞了口口水,只觉得瞧着南衣大哥喝茶闻着都香,“给子衿也沏一杯吧!”
顾九凝了那少年一眼,淡淡地吐出三个字:“自、己、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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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面子?什么是里子?
外人面前是顾九奉茶倒水,屋里呢?→_→
寡月,你甭得瑟了,我们都知道的。
谢谢花花钻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