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曼喜欢舒新,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她的放荡不羁是伪装,背后藏着的是她对舒新的一往情深。秦可曼和舒新的相遇没有任何浪漫的成分,十六岁那年可曼家里的生意倒了,她爸爸在外面养了情人,生意倒了之后,姑父带着小情人杳无踪影。姑姑被要债的人逼得跳楼自杀,家里只留下了秦可曼和秦可心两姐妹。可心跟他们的姑姑去了美国,爸爸将可曼带回了我们家。爸爸的本意是将可心也带回家的,从小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女儿,很冷清。他想,也许他们两姐妹来了可以陪我,我就不用那么孤单了。可是等他到了b市,却没有找到可心可曼,他们的家里已经被要债的人洗劫一空,什么都没有留下。他在房子里逗留了片刻,也就是那片刻,救了可曼一命。地下室里忽然穿出来的一阵嘈杂引起了爸爸的注意,姑姑家的地下室做得很隐蔽,入口在厨房洗碗机后面的墙壁下。爸爸找到入口,进入地下室,在里面发现了被捆成一团的秦可曼。她解开可曼嘴里塞着的布条,问了半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可曼被吓傻了,爸爸问她是谁把她关进地下室的,她保持沉默。问她可心去了哪里,她也保持沉默。可曼到了我们家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我天天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就像一只麻雀一样,她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那时候我们家和舒家住在一起,中间只隔了一道墙的距离。舒新的奶奶刚从乡下搬来,舍不得家乡院子里的一棵老柳树,舒新爸爸又是出了名的孝子,于是把那棵柳树连根拔起搬进了城里别墅的院子里。夏天柳树上蝉鸣阵阵。舒新抓了蝉爬上墙头,本来是想扔到我头上吓唬我。却没有想到当时在院子里看书的是可曼,她穿着我的衣服,我们俩身高胖瘦都差不多,她披着头发,从后面很难辨认出究竟是谁。舒新把蝉扔到了可曼的头上。她吓得把书一扔,猛地尖叫出来。到了我们家一个多月,可曼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我抱着扫帚从客厅冲出来,问她怎么了?她指着自己脑袋上还在叫嚣的蝉:“头上,有虫子。”我帮她把蝉捉了下来,掉头朝隔壁大喊:“舒新,你给我出来。”趴在墙头上的舒新有些茫然:“怎么有两个白如斯。”我一个扫帚飞过去:“老子是白如斯,她是我的表姐秦可曼。”说完我转头挽起可曼的袖子说:“你不用理他,舒新就是个讨厌鬼。”可曼回头看了舒新一眼。那个夏天闷热不堪,不过是我度过的二十几个夏天中的一个平凡的夏。可是可曼却记得好多年。以后的很多年间,每当她午夜宿醉时,总会抱着我失声痛哭:“如斯,你知道吗?舒新就像是一道光,在我原本漆黑的生命里照出了一条康庄大道。”舒新是她的光,却没有永恒不断的能量。他一时为她照亮了路,一时却将她推入了黑暗的深渊。可曼慢慢开朗起来之后,经常和我们一起玩儿,十六七岁的舒新已经开始扩大交际圈。他的朋友里多了很多比我们成熟得多的人。和他们在一起久了,不乏有人看上可曼。舒新不知道可曼的心思,半开玩笑地说:“要不然你和季帆在一起吧。”季帆是那个时候追可曼追得最认真的一个人,他刚大学毕业,年纪不算大,但是比起年轻的我们,又算不上年轻。他每天接送可曼上学,但她从来不理睬他,坚持和我同路。他给可曼送吃的送喝的送衣服送手表,可曼看也不看就给退了回去。她说,她看不上的人,送的东西她是不会收的。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季帆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谁会愿意长久得不到回应而一如既往的付出呢?结果令所有人跌破眼镜的是,季帆追可曼整整追了一年。高二期末考完后,我们在迪吧跳舞,舒新看着忙里忙外给可曼添茶倒水的季帆,半开玩笑地说:“要不然你和季帆在一起吧。”可曼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想我和他在一起吗?”那时候的舒新神经太大条了,根本没有想到这句话蕴含得更深的含义,脑袋点得飞快:“当然,你看季帆追你追得多辛苦。”可曼当即就走下吧台,走向季帆,在刺耳的音乐声中,大声说:“季帆你做我男朋友吧。”季帆没有听清楚,愣了片刻“你说什么?”可曼跳起捧住了季帆的脸颊,对着他的嘴亲吻了下去。事后我问可曼亲吻是什么味道,是不是真的就像小说的里说的那样是甜的。她说,没有吻到想吻的人,其实什么味道也没有。她和季帆的感情没有持续多久,彼此之间太大的诧异注定了他们走不了多远。分手之后的可曼没有多难过,我们又恢复了三人行的日子,只不过有时候舒新会抱怨:“可曼你怎么就和季帆分手了?我觉得你们在一起挺好的。”第二天,可曼又去找季帆复合。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季帆的自尊心终于受不了,彻底将可曼拉黑。舒新说:“可曼你能不能别再去纠缠季帆了,他让我跟你说你们已经完了。”你看,男人善变起来就是这么无理取闹,让和好的是他,让决裂的也是他。好像所有的道理都站在他们那一边。从那以后可曼交过很多个男朋友,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是舒新身边的人。我劝过可曼,她说:“我先把他身边的人谈了个遍,到时候再找他谈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可曼很自卑,自卑得爱一个人都要找一条后路。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错不在于她究竟有没有把他的朋友谈遍,而是在于忘了将舒新喜不喜欢她这个条件加进去。高中毕业之后,可曼化了妆,穿着温柔妩媚的裙子去向舒新告白。我永远记得那是一个雷雨夜,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一夜是我有生之年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在看电视,电视里演的是一男两女的感情纠葛,伴随着男主为女主打了女二一个巴掌,天空了劈下了一道雷,客厅的门也开了。我习惯性地抓起沙发上的浴巾扔向门口的可曼:“把身上的水擦一擦哦,否则容易感冒。”可曼半天都没有动静。我转过身子去看她:“怎么了还不进来。”她在门口站着,眼睛里透出了死一般的灰寄,身上被雨水淋得湿答答的,我笑她:“怎么被淋得像个水鬼一样?”说完我走到门口捡起落在地上的浴巾为她清理水渍。正擦着水,她忽然一把扼住了我的喉咙。我一时没注意,被人紧紧得扼住咽喉,连求救都来不及,就缓缓地倒在地上。可曼一边掐我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为什么你轻而易举就能拥有我想拥有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我感觉胸腔里的气体一点点被抽掉,脸上涨得生疼:“你为什么不和秦可心一样弄死我?”我瞪大了眼睛,听她忽然乱语,手脚胡乱挣扎,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我的意识一点点涣散,耳朵里嗡嗡的,就快要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一直以为我会死在可曼的手里,可是我没有。关键的时候可曼松开了我脖子,她就像中了毒,然后毒药清醒了。看着我,又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可思议一般奔出了家门。我想要去追她,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幸好当时舒新到我们家里来,看到门口大开,我瘫倒在门口,急忙上前将我扶起来:“如斯,怎么了?”我摇了摇头,指着门外可曼消失的方向:“快,快去找可曼。”舒新当时迟疑了两下,我又推了推他:“放心我没事,你快去找可曼。她一个人在外面……”舒新点了点头,弯腰将我抱起放在沙发上:“我等会儿帮你打电话叫救护车,你自己小心一点。”我含糊着嗯了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往外推:“快去,你快去。”舒新虽然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又看,但见我坚持,便咬牙离去。房间又变得宁静,电视里男女的纠缠还没有完,我的脑海中始终盘旋着可曼刚才掐我时凶恶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要杀死我。还有她说的,可心弄死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年将她关进地下室的人是秦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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