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黎明重新来到,太阳的光芒染红云朵,那光明催向竞坛,使得被捆绑在石柱上的奇维罗筋疲力尽地睁开眼。
“这样下去即便是神也会倒下。”奇维罗暗想,“他们给我吃得那点儿东西怎么可能让我有力气应对竞技?他们是刻意想要让我死。”
不一会儿之后,一个古魔领着几个身材矮小的小魔戮从巷道的石门中走出,他们将奇维罗从石柱上解下,同时扔在地上一个黑乎乎的饭团,大骂道:“你这个疯狂的家伙,昨天比了五场,你竟连杀了五个我魔族同胞,魔主大人已怒不可遏,他今天一定会要了你的贱命,你就等着瞧吧!”
“等着瞧的是你们!”奇维罗快速吃完他们放在地上的食物大笑道,仿佛对目前的情况毫不在意。
中午时分,万魔竞坛人流涌动,见奇维罗伫在竞技场上,众魔连声呼喊阿卡多的名号,那声音响彻云霄,在黑牢之内的奥维尔斯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卡多便是你们说过的那个杀死钢甲凌魔的勇士?”奥维尔斯问。
“是的。”小个子夜良说,“他会使用神奇诡秘的招数,像是一个少见的幽戈。”
“幽戈?”奥维尔斯评语,“昨日一整天竞技场上都在呼喊着他的名字,今天还是他一个人竞技么?这样太不公平啊。”
“他已经好久没有上竞技场了,”凯盾叹道,“我们还以为他被魔族人杀死,这给我们唯一的好消息便是他至少还活着。”
“这样下去,我们岂不是永远没有上竞技场的机会。”奥维尔斯猛踢铁门,撞击发出剧烈的声响。
外面怒吼声一片,奇维罗站在竞技场上环视四面八方。这时,竞坛廊道中的那巨石大门突被打开,凌魔迈若林德莫随之而出,后面跟随着一个人类女子和一大群执有大刀长戈的翼魔,那女子正是奇维罗的未婚妻夏洛茜。
奇维罗环视八方,他一眼便瞥见洛茜,面对群魔的欢呼声,他抬眼望碧天,仿佛苍穹在不停旋转。
“洛茜,”他轻念道,那锐利的眼神渐变迷离,他凝视着洛茜,这震天的欢呼声在他耳中就仿佛从来没有。
夏洛茜清晰知道在场这个被众魔称为阿卡多的竞技者就是他的夫君奇维罗。她倚在栏杆上,清眸里盈满晶莹的泪滴。
“奇维罗,你真的来到了这里。”她默念道。
两人对视着,深情依依,仿佛这竞坛内只有他们两个,两人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历经数年的伤痛重逢会是在这般幽暗凄冷的魔窟暗地。
这时,夏洛茜突转过头,她不再注视奇维罗,那样她会大哭出来,会让迈若林德莫发现异端。但奇维罗依旧注视着她,那般款款深情。
“阿卡多,今日,你的双目怎会如此暗淡无光!”一个古魔高声道,“难道是惧怕了我大魔族的无上神威?”
奇维罗没有理会他,他继续注视夏洛茜,对竞坛八方高喝一声道:“因为我正在想如何把你们这些这些兽面人渣都杀死,带我日夜所思的一个人出去!”
“出去?”迈若林德莫大笑,“简直痴人说梦,只恐怕你是一朝流放,永世难返了!”
话罢,他转头对夏洛茜说:“你是怎么了?快给大家说明竞技!”
“是,魔主大人。”夏洛茜回过头,故作冷漠地高声道,“今天的竞技是人类最强勇士阿卡多对决大魔族中的古魔、翼魔、大魔戮、小魔戮、凌魔等五大种族的魔族人……”她的声音渐变嘶哑。
“阿卡多,阿卡多!”话音落下,竞坛上照例响起一片震天欢呼。今日,凌魔莫托儿正坐在场内中央,他从葛努庭归来,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布袋,周围的人都嘶声高呼,唯独他默不作声,他环视四周,双手暗中鼓捣着解开了布袋的绳索。
“啊,憋死我了,憋死我了,”这时,啄木鸟小那法突从布袋中探出头,“如果再不透透气,我绝对会死掉的。”
“长老。”莫托儿盯着场上的奇维罗与小那法问,“你看竞技场上那个叫阿卡多的人类是不是奇维罗?”
“是,就是他。”小那法透过魔族看客的缝隙看到奇维罗,“大约一两个月之后我们的计划便能够施展,现在奇维罗很危险,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他。”
“这个坏主意是我想出来,”莫托儿说,“我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护好奇维罗。”
话罢,他对身边的一个正欢呼的魔族人说:“听说魔使大人惨死在竞坛内,可有此事?”
那魔族人只管欢呼,一眼都没看他。而后,莫托儿又对身边另外一个魔族人诉诸此事。
竞坛上欢呼声一片一片,竞技正式开始。
剩余四个形态各异的魔族人被从地牢内释放,他们要一同对付奇维罗。魔族人引颈长啸,狰狞的面目令人望而却步。
竞技开始便进入焦灼状态,几个各具特长的魔族人从各个方向攻得奇维罗措手不及。竞坛过道中的夏洛茜提心吊胆。
翼魔在天空中执枪飞舞,大魔戮的利爪比刀更利,小魔戮一跃可抓住空中翼魔,古魔劲力无穷,而那凌魔则一身肉甲,坚不可破。
迈若林德莫见奇维罗被连连退后,脸上露出了阴惨的笑容。
“奇维罗有危险。”莫托儿与小那法告知道。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出手,等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奇维罗的力量大不如前,但也不至于会连几个魔族喽啰都对付不了。”小那法应声。
在两者的话语之间,却见奇维罗手执长刀,猛然一跃,跳上正向他猛扑而来的那古魔的肩膀。
那古魔双手一捞,在这时间的罅隙,奇维罗又是一跃,古魔捞了个空,恰恰此时,那迎面飞来的翼魔刺来长枪,奇维罗逃脱,他将枪甩到了那古魔的颈上。
奇维罗一跃向翼魔冲来,翼魔因刺死同伴,一时间来不及闪躲,奇维罗踏上其背,这重力令他从天空坠下。奇维罗将手中大刀甩在这翼魔的身上,并借着时机,踩踏坠落的翼魔继续腾跃而起,他挥动重拳,正跃上天空的小魔戮也被他打落在地。
那凌魔和大魔戮在奇维罗的身后战栗,转眼间五个魔族人已剩下两个。他们的嘶吼中带着畏惧。
竞坛上又是一片热烈的欢呼。
“不愧是父亲的兄弟,他一定事先算好这恰到好处的时间了。”莫托儿笑道。
迈若林德莫神色顿变,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剩余的两个魔族人身上。
这时,小那法趁着这一场混乱热潮,突张开嘴,吐出一套套褐色的手镯般大小的土圈,那土圈从众魔的缝隙间潜落,悄然坠落在竞坛的大地上,化作土灰,融在大地中,消失不见。
“你在帮助奇维罗?”莫托儿问。
“这是个好时机,我帮他省些力气。”小那法尖声道。
之后,剩余的两个魔族人刚刚移开步伐,却见束束土圈突从地上飘荡而起,两人被缠缚全身,不能动弹分毫。全场鸦雀无声,皆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奇维罗。
迈若林德莫大吃一惊。
奇维罗环视四面,他知道有人在帮他,趁着这时机,他拿起大刀奔上前,将两个魔族人砍倒在地。场上诞出一阵震天欢呼。
迈若林德莫见五个魔兵就这样败下阵,顿时勃然大怒,猛地一甩胳臂,瞪起狠恶的双眼,从过道中气势汹汹地走开。
奇维罗扔掉手中大刀,凝视着廊道中的夏洛茜,掏出胸前那带玉的水晶项链给她看,夏洛茜微微一笑,奇维罗看出那笑容中所带的愁苦,在众魔的欢呼声中,他绕着竞坛奔跑,高高举起手臂,大喊道:“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在这个世间我最重要的人!若是没有了她,我便失去了整个世界,若是得到了她,我便。”
他停在竞坛中央,望着夏洛茜高声道:“我便得到了一切,一切的梦想和我终极的追求!”
夏洛茜呆在那里,她用手捂住嘴,眼中再次盈满泪水。
一整天,夏洛茜一直站在那过道上,直到黄昏时分,众魔都离开竞坛,她才凝视着奇维罗不舍地走开。之后,那古魔又将奇维罗捆绑在竞坛中央的石柱上。
此时,奥维尔斯的大喊乱闹终于惊动了牢中的魔族人。
“你这人类的弱者,很快你就会被送上竞技场,你会死得其所。”黑牢守卫大骂道。
深夜,当夏洛茜从迈若林德莫的大殿走回寝宫,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没有跟侍女们说任何一句话,便一个人走出屋子。
“你要去哪里?”长廊中的魔族守卫问。
“我周身疲惫。”夏洛茜简单地回答,“要到上面去洗澡。”
过道两边皆是魔族守卫,夏洛茜低头小心翼翼前行,她走上楼梯,又拐过幽长的弯道,如此循环往复十几次后,她终于到达了剑形塔的最高层,这里清静得很,有专供人类侍女们洗澡的屋子,这里没有一个魔族守卫。
夏洛茜如释重负。幽长的过道中一片昏暗,她迅速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迅疾拉开身边的一扇黑木门,转身入内。
木门内,是一间阴暗的小屋,小屋的东面有一扇三角形门窗。夏洛茜匆匆来到这里,轻轻推开门窗,悄悄向下窥视而去。
这里正是剑形塔的最高处,它的高度要远超过万魔竞坛的最高点,在这里她只要一抬眼便能够看见被缚在竞坛石柱上的奇维罗与剑形塔下方成群的魔族守卫。
这时候,魔兵守卫正昏昏欲睡,她欣喜万分,提高胆量,双脚跨到门窗上,勇敢跳了下去。
“呼呼……”
风吹起她那灰色长衣翩翩起舞。在半空中,她迈着灵秀的步伐继续升起,在月光的映衬下,宛如一个仙人。她静悄悄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盈满月色的竞坛之中。
魔塔下的守卫闻见声音,纷纷向空中望去,却见一道道蓝色脚印现于天空,转瞬间又消失不见。那是魂道的华步,是奇维罗与夏洛茜在一起时奇维罗教予她的,魔族人认不得,只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象。
奇维罗被锁链捆绑在石柱上,一个刹那,他猛一抬头,竟看见夏洛茜正从天空中向他走来。
“洛茜……”他瞪着眼睛低声道,“你……”
洛茜缓步来到他身边,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的深邃双眼与沧桑脸颊,两者相互对视,不发任何言语,渐渐地,洛茜的双眼已经湿润,她猛然拥上前,与奇维罗双唇相碰,缠绵地激吻。
两人忘记身处何境,忘记天地,忘记一切,甚至忘记自己,这么多年不见的空虚寂寞,在这情人的激吻中得到酣畅淋漓的抒发,当两人舌尖相触,他们的全身被这突袭而来的温暖海洋熔成翩翩飞舞的柳絮。
“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找我?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么?”夏洛茜松开了奇维罗。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遥远的西方找我,你明明知道魔族的铁蹄已经踏遍了整个西方。”奇维罗轻声问。
“因为我对你的想念不止一个东方到西方的距离。”夏洛茜盯着奇维罗的双眼,“当我来到这里,我想思念的积攒定当决堤而下,而当年华过去,一年、两年、三年……滴滴答答,时光偷偷地轮转,我的心情由炽烈变为平静,由平静又重归炽烈。我想悄悄地将你忘记,但又会思念得痛彻心扉,我想,这么多年来我能够活着支撑到此地,都是因为,黑暗中一直看见光明中深爱着的你向我微笑挥手,我要见你一面,这是我最大的希冀!纵然我将老去,也难免会有疲惫,但我的爱意与热情,永远藩盛年轻。”
“伤痕累累的心脏,一旦触及,便会像泡沫一样瞬间碎裂,然而你的任意一句话,还是能让我从最深沉的苦痛中,回到黎明。”奇维罗叹道,“可惜世事无常,请饶恕我,你在这里被囚禁了九年,而在第八年我才来到这里,在这期间,你的美丽,我从没有顾惜。”
“不。”夏洛茜用手轻轻捂住奇维罗的嘴,“你是西尔飒斯的将军,必定会有很多事要做,不必向我道歉,我知道你的不易。”
“不是。”奇维罗言语激动,“听我说,洛茜,这次我一定会把你带出这里,在这之后,我们远走他乡好么?我再也不做西尔飒斯的将军,我要带你去一个寂静的角落,天海之遥,那里将只有我们两个,我们自由地生活,不再管这些凡尘俗世,我们会有自己的后代,他们在我们身边嬉戏打闹,在一广袤的大地上,我会实现我对你的承诺:‘携君花海共蝶舞,月下华步入青冥。’”
“那世界怎么办?不打倒邪恶的魔族,我们走到哪里都不得安宁。”夏洛茜说,“你是一个拥有崇高理想的人,我怎么能让你因为我而堕落了呢?”
“这不是堕落。”奇维罗激动地说,“生命的成长,对我来说并非海纳百川,而是不断剔除,要知道主次,不会把爱分成多份使它变得薄弱,脱去冗杂的藻饰,去除虚伪的外衣,一切都将变得简单而富有生机,勇敢地剔除那些不必要得东西,以热烈的爱追逐守护那些真挚的东西,这才是真自我,除之我爱,所有的一切,又与我有何干系!”
正说着,在这竞坛的地下突传来了魔族守卫行步震地的闷响。
“洛茜,你快离开这里。”奇维罗担心地说,“这竞坛的地下有很多魔族守卫,他们会发现你。”
“嗯。”夏洛茜点了点头,随着那脚步声愈发急促,她不得不凝视着奇维罗不舍离开。她刚刚行上天空从那三角形门窗走进剑形塔,那地牢的两扇大门便轰的一声被打开,几个大魔戮从中走出,向四面八方环视。
“这里谁在跟你说话?”他问与奇维罗道。
“是的,有人给我说话。”奇维罗笑道。
“谁?”他怒声问。
“这不正对我说么?”奇维罗笑道。
那大魔戮气愤至极,他遥望四面八方,没有发现一点儿旁人的踪迹,就恶狠狠地瞪了奇维罗一眼,退回地牢之中,大门即刻又封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