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人在春节过后动作不小,在欧洛泰这边一阵眼花缭乱的动作。除了和风县没有再塞人过来,其他县份里,一些和梅家国亲近的人都有所得。
和巫副专员关系比较密切的人,感到好奇怪,这边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他照常上班,亲自去参加植树。
昨晚实在太累,就连小从瑊也累得不行。
反正两口子听之任之,小家伙一会儿拿铁锨,一会儿使出吃奶的力气搬动树苗,一会儿看着提不动水桶,用瓢舀着把水泼洒到栽种好的树苗上。
一大早,孟和与葛松瑞联袂上门来了。
早上出去打拳回来,刚刚关门听到敲门声,看到这两任秘书站在门口窃窃私语。
好久没有见到孟和,巫山差一点就像战友一样搂抱上去。
他硬生生止住动作,没办法这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管喜欢不喜欢这套规矩他还是要遵守的。要不然,宽容就容易变成纵容,最后反而害了他们。事实上,他到门口迎接,已经是难得的亲密。
家里,娘俩早就起来了,莎莉正在梳头,巫从瑊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
前不久雇佣的保姆张姐已经过来,在开始准备早饭。
和风一把手要找一个保姆,肯定连祖宗八代都要翻出来的。
张姐名字叫张光荣,一个很男性化的名字,比巫立行都还要大一些。
她娘家前面几个都是姑娘,希望给她取个男性化的名字之后带来一个男孩子,连小名都取的叫招弟。
可惜,张姐家后面两个也还是姑娘。
后来再准备生的时候,她父亲却被当年的国党军队拉了壮丁。从此杳无音讯。
张光荣本人没有多少文化,在县财政局上班,是那里的炊事员,今年刚刚退休。
你还别说,她的手艺真不赖,巫山两口子和小从瑊都非常满意。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老巫家人不是挑剔之人,就连莎莉和儿子如今都来到了这戈壁滩上的小县城。反正每顿张姐做什么就吃什么,连巫从瑊都不能挑剔。
张光荣给巫家排了个饮食表,从早饭到晚饭。从周一到周日,荤素搭配。巫山两口子看着很合理,再加上张姐做事利利索索,做饭之后灶台上也是干干净净的,不几天就融入了这一家子。偶尔也叫上赵明山和葛松瑞。这两个小子不晓得是真情还是假意,都说做得好。
当初称呼的时候。巫山叫张姨。把张光荣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让县委书记叫自己长辈呢?那样出去不是叫人戳自己的后脊梁吗?在她的坚持之下,两口子管她叫张姐,儿子叫张姨。
不要以为姚志远那小子没情商,相反,他情商还很高。以前不屑于投靠县里的领导。是觉得不值得自己去巴结。如今的巫书记在欧洛泰都如日中天,开创了一个县在国家级的新闻媒体上打广告的先河。
要不是巫书记,估计他这个农机局长就只能做到老死,现在不仅得偿所愿。还一跃成为县委常委。
常人都懂得知恩图报,姚志远也不能免俗。既然巫书记的家人自己帮不了忙,就从他的身边人入手。听说张姐的一儿一女都进了农机集团,葛松瑞的妹妹、赵明山的弟弟妹妹,都在积海矿区做事。
这俩小子也不时在领导面前说说好话,对如今的积海矿区主任姚志远感恩戴德。
只有孟和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不过他的前程自然远大。
来的这两任秘书,都在书记家里来过,一见面就叫张姨。
张光荣也笑眯眯地应着:“再等会儿啊,今天早上下面条,我重新给你们烧水做,不然这一锅下去就糊汤了。”
两人应着,跟着领导进了书房。
“你们俩大清早过来干嘛?”巫山扯过一条毛巾,擦擦身上的汗珠。
两人对望一眼,还是孟和说道:“书记,听小葛说您现在没有什么动作,那边可是咄咄逼人啊。”
“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就对了。”巫山轻叱道:“这些事情不是你们能管的。”
葛松瑞经常跟着书记到地委去开会,听说某某某因为和梅专员走得近而升官了,某某某又因为给梅专员那边送过礼而得到了重用。
反观书记这边,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肯定心急如焚。
他自己只有不多的秘书经验,只好向孟和求救,惹得夏孜盖的公社书记还以为老领导这边出了什么事情呢。
昨天是星期六,城镇人口的成年人都要去植树。今天,副科级以上的可以休息一天。
很凑巧,王英德年后就给葛松瑞上报了副科级。毕竟县委书记的秘书一直是科员,他觉得那样说不定巫书记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呢。
要不然,今天葛松瑞还得去参加劳动。
不要以为这植树是走过场,巫书记可是动了真格的,把一个正科级干部直接给拿下了。副科级和科员倒霉的就更多,什么记大过、降职处分都十好几个呢。
孟和看到书记这么说,心里有气,胆子一壮说道:“书记,是不是我成为您的拖累?要是那样,您就撤我的职好了,不能让我成为您被攻击的靶子。”
“你想到哪儿去了?”巫山又好又好笑:“我没动作,那是因为手头没有几个值得一用的人。再说了,和风的干部,现在都还没成熟,贸贸然把他们送到新的工作岗位上,是害人。”
这是他的心里话。
梅家可能也是被逼急眼了,特别在大年夜直接扫了梅勇的面子,让那边恼羞成怒。
以前梅家国是谁投靠马上举双手欢迎,现在也差不多,除了极个别的其他没多大用处。
整个欧洛泰形成了一股植树的热潮,其中跟得最紧的自然是赵德胜和宋家强。
在富海县和庆禾县,连政府的政府植树文件。全部照搬和风的,没有改动一个字。
其他县份,在抵抗暴风雪的斗争中,纷纷感受到巫副专员的人格魅力,也在这上面很积极。官员之间,或许有些派系,对工作还是能分得清好坏的。
大家都能感觉到,巫副专员确实是真心为了欧洛泰的人民,大过年的直接从京城飞过来。一到欧洛泰,马不停蹄布置任务。更是在暴风雪结束之后。巡视各个地方的救灾工作。
这样的人,即便是敌对派系的人,也感到钦佩异常。
在地方上,政绩才是踏踏实实进阶的根本。人家和风成功了,我们就仿效呗。
吃完早饭。巫山问了句:“小孟,想到京城去吗?”
“啊?”孟和先是一惊。接着就是狂喜:“书记。我有机会到京师?”
“恩,”巫山把烟盒丢到饭桌上,自顾抽了一根:“苏太斌同志在京城的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好。一个和风的干部,当然要到和风来。”
“您是准备把我和苏主任对调?”孟和沉吟了下:“那样是不是对他不公平啊?”
“也和你们交个底吧。”巫山摇摇头:“你们都晓得,琪琪格部长上调地区宣传部任副部长了。为什么我们和风的部长一职没有任命吗?那就是苏主任!”
孟和感激不尽,他晓得书记这是在栽培自己,当下表态:“一定不辜负书记的提携!”
“我给你报了人大的短训班,”巫山说得轻描淡写:“去了扎扎实实学习。苏主任已经做得很不错了。那边的工作也告一段落。”
说道学习,他自己都感到汗颜,廖荣柱教授那里,目前才交了一篇论文。春节期间本来等着自己上门,想不到大过年的就跑来上班了。
廖教授也了解自己最得意弟子的苦衷,在电话里温言夸奖了几句,可惜论文那边没有一丝一毫的价钱可讲,每年必须两篇。
其实也就是让孟和见见世面,今后回来才能把更重的胆子交给他。
“书记,您看我走了,小祁能不能?”孟和自然在夏孜盖有自己的班底,他只是为文书祁向东要官来了。
“那小伙儿还可以,”巫山眉头一皱:“但是他缺少了历练,到大队去干干吧。”
说完孟和,他又把头扭向葛松瑞:“小葛,你跟着我的时间目前除了小赵就是最长的,你也下去吧。”
“书记,我......我还没准备好,主要是跟着您觉得学到不少东西。”葛松瑞说得很实在。
“小葛啊,你马上就是要成家的人了,下去吧。要不然一直跟着我,就只能当一辈子秘书,对你后续的发展不利。”巫山严肃起来:“布斯屯格牧场早先的场长布尔拜去了畜牧局当局长,现在是牧仁当场长,你在他身边去学学。”
窗子外面,到处是机器的轰鸣声,县城进入大拆迁和大建设的时候。全县唯一在街道上没有栽树的,也就只有县城了,因为这里在动大手术。
今天星期天,说好了带着老婆儿子去看岩画的。
等着两任秘书一走,巫山就领着莎莉和巫从瑊出了门。
还没等发动汽车呢,一个声音高喊着:“巫副专员,麻烦您等下!”
两辆车子驶进了县委大院,一辆车子没停稳,赵德胜就从车子上跳了下来。
另一辆车子的人没那么急促,而是等停稳了,宋家强才从里面出来。
这与两个人的性格有关吧,毕竟宋家强在地区行署当了一段时间的办公室主任。
“你们咋跑过来了?”巫山苦笑道:“我准备带着家人去看岩画的。”
刚刚走过来的宋家强抚掌笑道:“那敢情好,我作为欧洛泰人,还从来没有去看过光其根乌必勒砾石岩画群,一直都听说那里不错,今天就沾沾副专员的光,一起去看看吧。”
赵德胜无可无不可,凝重地点点头。
估计宋家强昨天晚上就从庆禾到的富海,在那里住了一宿才过来的。一八四到福运的路还才刚刚开始施工,要不然从庆禾那边到和风可就近了不少。
三辆车子停在哈同山下,张姐带了不少的熟食,在路上还买了一件啤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两人的来意,估计与孟和、葛松瑞差不多,都在为副专员担惊受怕。
“还是副专员的酒好喝!”宋家强含笑说道。
“哈哈,老宋总是那么会说话!”巫山心里很感动,这些人都在为他着想。
两个人对望一眼,赵德胜忍不住说道:“副专员,梅专员这段时间的动作不少啊。”
“恩,”巫山点点头:“派到你那边的副县长怎么样?”
“不咋的,”赵德胜瘪瘪嘴:“不过是一个拍马溜须之徒,没什么实际本事。”
“那你们在担心什么?”巫山乜了一眼:“在官场上争权夺利很正常。”
他也惬意地喝了一口啤酒,把一块饼干扔到嘴里:“梅家国因权夺利,分的不过是既有的利。我们今后因利夺权,这利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根基之厚,又岂是梅家国能够比拟的。”
宋家强一股劲灌下一瓶啤酒,叹了一口气:“还是副专员看得远啊。因果颠倒,岂能不败。梅家国不是败在手中,是败在眼界。看来,此前我和老赵都是在白担心了。”
赵德胜眼睛瞪圆:“只有先低下头才能昂起头。就像地里的高粱,低头的才是沉甸甸的,那些昂起头的,不过是扁扁的空壳而已。他也是太心急了。”
巫山没有说话,抬眼望着天空,太阳已经快升到正中,照在身上有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