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琦微微地怔愣,却是听话地真没回过头去看。
她抬起的手轻碰他的胳臂,错愕地问:“怎么啦?”
宋其衍却煞有其事地勾起嘴角笑笑,摩挲着她颊边遗落的一缕碎发。
他笑得像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我想跟你跳舞,靳子琦。”
宴厅内的灯光再次逐一熄灭,唯有浪漫的音乐响起来。
靳子琦的眼神一忽闪,抿着唇角,将手放进了宋其衍的掌心。
宋其衍紧紧地握住她的纤手,视线越过靳子琦,看向门口的秦远。
两个人遥遥相隔地颔首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在秦远把目光投向他跟前的靳子琦时,宋其衍就拉起靳子琦的手步入了舞池。
变幻莫测的五彩灯光也暂时让靳子琦的脸隐于阴暗之下。
“秦总今晚能来,对我这个老头子来说,惊大于喜啊!”
宴厅门口,袁老望着身边的秦远笑得合不拢嘴,以秦远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能来参加他孙女的生日宴,已经是莫大的面子了!
秦远微翘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袁老严重了。”
说完这句寒暄,秦远便又将目光投向舞池里。
当寻找到那抹被宋其衍搂在怀中的紫色纤影时,他的眼睛微微地眯起。
视线凝固在这对相拥而舞的男女身上,再也挪动不开。
从他一脚踏进宴厅就注意到了这个穿着紫色晚礼裙的背影。
就像是视觉神经受到了重力的牵引,不受控制地便追逐了她的踪迹。
那纤窕的身姿,长发娉婷的模样,正如前日在宋氏大楼的电梯中惊鸿一瞥的背影,莫名地熟悉感侵袭了他的大脑。
而站在她面前的宋其衍更是彻底激发了他心底的疑惑。
难道她就是宋其衍的未婚妻?
想要上前借着打招呼的名义看清她的脸,却被迎面而来的袁老拦住。
寒暄问候间眼睛却遗落在了那道紫影身上。
“那是宋家的小子,你们还没打过照面吧?”袁老的声音在旁再次响起。
秦远略略收回了视线,“不,我们算是旧相识了,大学时候的同学。”
袁老一脸恍然大悟,呵呵笑道:“还是你们年轻人的交际圈广啊,可不像我们这些老头整天呆在家里喂喂鸟养养鱼打发时间。”
秦远回之一笑,侧目便瞧见宋其衍已经拉着那道紫影步入舞池。
舞池中男女影影绰绰,却是怎么也望不见了那个女人的样子。
宴厅中央,各色晚礼裙就像是争奇斗艳的彩蝶,翩翩起舞。
秦远手里拿着一杯香槟,目光专注地追随着那道随时可能淹没的紫影。
一脸的若有所思,仿佛一座深陷入回忆中不可自拔的挺拔雕塑。
她纤长骨感的身躯就像是一架上古的古筝,仿佛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流淌出一段山水,宁静,优雅,恬然,却带着一种视觉暴力。
秦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那紫色的裙裾和火红的地毯形影成一种无法言语的原始生机和诱惑。
他的眼睛稍稍偏开,看到的是挽着她腰肢的宋其衍——
此刻,他就是那个抚琴的人。
她的身体在宋其衍的手中,成了一朵绽放的紫罗兰花。
奔放而高贵,然而他看着看着便生出了她仿若要消逝般的哀伤,握着酒杯柄的手一顿,晃动了里面金黄色的液体。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的疼痛,一如埋藏在记忆深处那般,却又透着陌生。
——十年,过去了十年,时间果然是样好东西,足以治愈人最痛的伤口。
秦远自嘲地弯起嘴角,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任由冰凉的液体灼烧着自己的咽喉,流入自己的血液,渗透了骨髓。
……
靳子琦被宋其衍一个趔趄就拖进了舞池。
此刻,他正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另一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腰际。
旋转的霓光灯下,他低头俯视着她的眼神异常的温柔,却又带着置气的霸道。
随着舞曲的节奏变化,他一手握住她轻盈的腰,做了第一个旋转。
彼此的身线若有似无地轻贴,靳子琦仰头望着他平静的双眸:“你有心事?”
“没有,只是觉得生日宴有些无聊。”宋其衍轻微地挑眉淡笑。
他们的步伐出奇的和谐,仿佛之前便已经练习过无数次。
你退我进,一个侧步,一个转身,西装下摆似要随着裙裾翩翩而动。
“小琦……”他的一声轻唤淹没在交响舞曲里,她却像是听到了抬起头。
宋其衍轻轻地把她拉近,贴上自己的胸膛,放缓了舞步,似乎在向所有人宣布他完全拥有了怀里这个女人的占有权。
“什么?”她低喃一句,眼神透着淡淡的好奇望着他。
宋其衍低下头,幽深地凝视着她,沉默却忽然降临在彼此间。
只是他们的舞步却依然和谐,像是一首默叹的诗,和着谁都不知道的节奏。
在音乐快结束的时候,宋其衍却蓦地停下了脚步,靳子琦趔趄地往前,一脚踩到了他的鞋子上,而因此羞愧地脸红。
“对不起……”靳子琦借着昏暗的灯光低头,“你没事吧?”
靳子琦看宋其衍没有声响,以为踩伤了,脸上有些担忧:“我们先下去吧。”
顾不上舞曲还未结束,就想拉着他下去,宋其衍却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
“小琦,如果有人迫不得已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对待他?”
宋其衍的声音在舞曲里并不清晰,但靳子琦还是听了个大概。
她回头望着在舞池里俊脸忽明忽暗的宋其衍,有些揣摩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眼角掠过擦肩而过的舞者,“还是先下去再说吧,站在这里妨碍别人跳舞。”
靳子琦还没走出一步,宋其衍便强势地把她拉了回来:“先回答我。”
他的语调莫名地认真,就连握在她肩头的力道也有些大。
靳子琦蹙了下黛眉,有些不解地回视着她,知道她不给出答案他是不会罢休的,便轻叹了一声,悠悠然地回道:“能怎么处置,不就这样吗?”
——言外之意,不计较,就此不了了之?
宋其衍心怀侥幸地松了口气。
——如果现在跟她说实话,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只是,他刚酝酿好自己打算坦白的情绪,靳子琦却又补充了一句。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骗,我也一样,不管是迫不得已还是故意为之,在我看来,都不过是为自己欺骗别人找的借口,任何事沾上谎言两字就不纯粹了。”
“那要是被你发现了会怎么样?”
宋其衍的追问有些急切,靳子琦却未立刻回答,而是拧紧黛眉打量他。
“宋其衍,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还为此撒了谎?”
靳子琦不是小白女,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那么点眼色还是有的。
望着靳子琦微眯着美眸狐疑的样子,宋其衍的心头一紧,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就是想知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厨房弄点吃的。”
靳子琦皱着眉看了下周围的舞者:“这跟你刚才问我的有关系吗?”
——为什么一定要站在舞池的中间讨论?
“我说有就有!”蛮不讲理地扯过她的手臂,拉入自己的怀里,“我还想要跳。”
音乐重新响起来,是一步之遥。
靳子琦看着仿佛受了气的宋其衍,无可奈何地跟着他回舞池。
忽然想起刚才他的问题,又结合他此刻的表情,靳子琦心里隐隐有了数,她轻挑黛眉,在她旋过一个圈回到他怀里时,仰起了脸。
“要是有人骗了我,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淡淡的,严肃的语气。
然后明显感觉到脚下舞步的一个凌乱。
看来还真的有事瞒着她,难道在外面包养了个二十出头的小情人?
看着舞池闪烁的灯光中宋其衍变得阴沉的眼神,她却抑制不住地微笑起来。
稍稍贴近他的耳朵,红唇微启,吐气如兰:“我会让他跪键盘!”
感受到宋其衍的身体轻轻一震,靳子琦就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弯起唇角。
此刻的她轻趴在宋其衍的怀中,唯有一双眼露在外面。
目光不经意地瞟向别处。
错过宋其衍的肩头,越过人群,却蓦地望进一双深褐色的瞳眸中。
感觉就像顽皮的小孩使坏被大人当场捉住,靳子琦的神色一怔,但随即便堪堪地转开了眼,随着舞步的旋转,将那双瞳眸甩在了脑后。
秦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舞池的边缘,一双眼带着迫人的视线直接穿过舞池里其他舞者射向宋其衍怀里的女人。
插在裤袋里的手缓缓地收紧,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拳头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宋其衍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观舞人群最边缘的秦远,自然也发现秦远的目光所落之处,正是自己的怀里。
——他难道已经看出了点什么吗?
黑眸微眯,心中多了几分较量,握着靳子琦腰际的手愈发收紧。
垂眸望着自己怀里的脑袋,心却隐隐地多了几分苦涩的异感,何时他也变得这么胆怯了,竟然要小心翼翼地躲着那个人?
不折手段地想要阻止他们见面,就是为了防止那个人唤醒她沉睡的记忆。
他是小人,无耻地冒充了她记忆里的那个人,那又怎么样?
既然秦远已经不能站在她身边,那么由他守着她又有什么错?
宋其衍抬手将她的头扣进自己的怀里,自己也低头埋首在她馨香的发间。
——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但不是现在,靳子琦,不是当着秦远的面。既然已经忘记了,那就彻底地把他丢出你的世界。
“是不是不舒服?”靳子琦在他怀里稍仰起脸,关切地询问。
自从她拒绝袁戈后,宋其衍就一直怪怪的,着实令人不安起来。
宋其衍却微微眯了眼,在她的发间辗转了脸,有些醉醺醺的模样,低沉的嗓音透着醉意:“刚酒喝多了,好像有点醉了。”
靳子琦看他真的不舒服,便顺着他的话茬接道:“那就去那边休息一下。”
说着就稍稍退开宋其衍的怀抱,拉着她就要往秦远所站的方向走去。
宋其衍发现那边白影,忙不迭地扯住靳子琦,“其实我没有喝醉。”
那只大手搭在她手腕传来灼灼的温度,在她还没开口之际,便走到她的面前,倾身在她眼睫上落下一吻,犹如蝴蝶掠过花蕊。
“我只是想跟你跳舞。”暗哑的嗓音流露着难掩的深情。
靳子琦回望着他潋滟泛动的黑眸,思索着他话语里的真实性,半晌,才弯了唇角,伸手,主动环住他的腰将脸倚靠在他的肩头。
他们在舞池里轻轻摇摆,和周围的舞者无异。
宋其衍的眼睛一直关注着秦远那边的动静。
然后看到有女宾主动向秦远邀舞,而秦远却出乎意料地接受了邀请。
他嘴角噙着淡笑带着女伴入舞池,舞步转动间,并无异样,似还能从他微动的唇瓣看出他正*伴聊天。
但是,宋其衍却能依稀感觉到,秦远的目光依旧若有似无地转向他们这边。
落在靳子琦的身上。
秦远看似温润无害,实则就像是一只蛰伏的雄狮,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他若真的那般温文儒雅,又怎么能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有一席立足之地?
宋其衍的眼神幽暗,他一点都不质疑,一曲结束,秦远就要直接过来。
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去达成。
这一点,秦远和他的确很像,也许留着同种血液的亲手足也不过如此。
所以,秦远看到靳子琦的庐山真面目,怕是早晚的事。
“其衍,可以跟你交换一下舞伴吗?”
背后突然响起的温润的声音让本靠在宋其衍怀里的靳子琦忍不住转头。
只是,宋其衍的一只手却按住了她的后脑袋,阻止了她的回头。
但她依然能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眼角低低地瞟去,甚至能看到一双浅棕色的皮鞋,还有白色的西装裤腿。
宋其衍搭在她腰肢上的手紧了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内子比较害羞,不习惯跟陌生人跳舞,真是不好意思。”
她很害羞吗?
靳子琦微抬眼入目的是宋其衍坚毅的下颌曲线,然后耳边听到了那道温和含笑的声音:“无妨,只是跳舞而已,其衍你太认真了。”
身后那人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靳子琦黛眉一蹙,刚想开口,身侧又响起了另一道熟悉的懒散男声,是尹沥。
“你们都玩交换女伴的话,怎么能少了我一个?”
靳子琦靠在宋其衍怀里都能看见尹沥皮笑肉不笑地靠近这里,而他的手里则牵了一个长相甜美、满脸羞涩的女宾。
这样几个优秀的男人聚在一起,没有女宾会反对交换舞伴。
宋其衍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淡淡的,“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多关照内子了。”
几乎话音刚落,宋其衍扶着靳子琦身体的手就一松,在她明白过来之前,只觉得身体一个旋转,裙裾飞扬,而她整个人已经投入了另一个清新的怀里。
“小心点,要是摔伤了我可赔不起。”轻佻的语调让靳子琦抬眸。
竟然是尹沥,并不是刚才站在她背后的陌生男子。
“看到我很失望?”尹沥眉梢一挑,嘴角的笑容不减。
靳子琦摇摇头,稍偏转过头就看到宋其衍接住了换过去的女伴,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那个穿白西装的男人的侧脸。
只是还来不及去仔细看,宋其衍的身形一晃,便占据了她整个视野。
也成功挡住了她视线所及的范围。
对那个男人的印象,靳子琦只记得他连脑后发梢都精心地修剪过。
应该是个凡事都追求完美的商界精英男。
“小琦,你知道生日宴下一个环节是什么吗?”尹沥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在他开口的时候,靳子琦发觉尹沥正在把自己往宴厅大门的方向带。
她不知道尹沥为什么会这么问,就算有游戏环节,她素来也只是当观众,而不会参与到其中,所以来之前并未关心过。
尹沥看着她略略迷惘的表情,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浓,抬眼扫了眼舞池里的其他人,附耳过来一字一顿地告知:“天,黑,请,闭,眼!”
靳子琦听到他的话时,眼底闪过不明的芒光,而舞曲已经将近尾声。
当所有人开始陆陆续续退下舞池时,尹沥却轻轻放开她的腰身,拽起她的手腕就开始迅即地穿梭在人群中。
“阿沥……”靳子琦错愕多过不安,她回头看向宋其衍的位置。
宋其衍之前是默许了尹沥这样的行为吗?
然而,混乱的人群遮挡了她的视线,找不到那抹熟悉的挺拔身影。
靳子琦被尹沥拉着快速跑向门口,周围响起女宾惊讶的呼叫声。
眼角不经意地扫过,便看到那道白影匆匆和身边的女伴说了什么后,撇下女伴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追过来。
只是还没追上几步,另一道酒红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宋其衍,他一只手正按在那个男人的肩上。
靳子琦被紊乱的思绪填充了大脑,她不明白这些男人为何要这样子?
突然,“啪”的一声,整个宴厅除了主台全部陷入了黑暗。
……
那边,秦远在看到尹沥拉起靳子琦的手时,就停止了舞步,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紫色的身影。
发现尹沥扯着那抹紫影二话不说就抛开,秦远就跟女伴说了声抱歉,脚下一动,下意识地就朝着那个紫色的身影追过去。
心中的某种念头越来越强烈,蛊惑着他去转过那道紫影的身体。
只是,刚迈出双脚,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到他跟前的宋其衍。
他竟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宋其衍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力道过大,正怆冷地看着他。
秦远缓下疾行的步伐,静寂地迎接宋其衍的目光。
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的是深不见底的幽深。
然后,全场的灯光骤灭,伸手不见五指地黑色弥漫了宴厅。
……
“阿沥,你要带我去哪里?外套和宋其衍都还在里面!”
宴厅的大门被尹沥豁然推开,强烈的光线刺得靳子琦眯起了美眸。
皓腕上的力度依然存在,脚下的步速却未因此而慢下来。
靳子琦迟疑了下,还是努力阻止尹沥再拉着自己往前走,“阿沥!”
尹沥见靳子琦不配合,扭转过头看着她神情里的困惑,绷了绷唇线,“说来话长,回去后再跟你说,宋其衍过会儿就来了。”
说完,不给靳子琦否决的机会,急匆匆地拉着她就要走人。
却听到他们身后的宴厅大门口,一道略显急促的男音好似穿越了无数光年遥遥传来,“站住!”带着竭尽全力的嘶哑。
靳子琦蓦地抬头望着前方的旋转门,几乎在听到那两个字时便停滞了脚步。
寂静的大堂,她似乎能清晰地听到身后男人的喘息声。
似乎是历尽艰辛、冲破重重阻碍才来到了她的背后。
靳子琦站在那里,却忘记了怎么回身,她发现心口竟莫名地难受。
仿佛有一只手掐得她的心脏,残忍地不断收紧力道。
秦远低喘着呼吸,望着那道停下来的紫色背影,沉敛了满眼的光。
似是怕惊扰了她,他放轻了自己的脚步,慢慢地走向她。
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因为越来越近的距离而缓缓地握紧。
靳子琦杵在原地,听着身后脚步声的慢慢靠近,也听到了自己沉闷的心跳。
身体却像是中了魔咒般,怎么也转不过去。
明明她也是好奇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让宋其衍和尹沥想方设法阻止她见面,却是怎么也寻不回力气让自己回头。
——就像是记忆深处的一种无形抵触,拒绝让她回过身。
隔壁宴厅的门被打开,三三两两涌出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女,欢声笑语一片。
他们应该正在举办化装舞会,身上的着装也是COSPLAY的。
尹沥在看到秦远时就皱紧了眉头,此刻看到从跟前路过的戴着面具的男女,眼中眸色一闪,嘴角漾起一个别具深味的笑。
他随手拉住一个女生,“美女,借你的面具用一下。”
不等那女生反应过来,尹沥就已经摘下了那只金色的狐狸形状的面具。
他看着由远及近的秦远,嘴角的弧度加大,眉梢一挑,眼眸转向靳子琦的时候,伸手,就把手中的狐狸面具套到了靳子琦的脸上。
面具下的那双浅棕色眼睛望着尹沥,略带了几分怔愣,尹沥却低笑一声。
他毫不避讳地揽过她的肩,把她的身体转向了身后那个男人。
“先生,这样急急忙忙追着人家的女伴不放,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啊!”
靳子琦面具下的眼睛望过去,那个男人,就站在灯火阑珊之处。
酒店大堂的璀璨灯光照耀在男人白色的西装上,给他栗色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些许刘海下,是一双深邃浓郁的深褐色眼眸。
不可否认,却是是一个斯文儒雅到极致的英俊男人。
白皙的皮肤,精致美好的五官轮廓,却又不失男性的棱角分明,连鬓角后颈处的发梢都精心修剪过,显得愈发干练而利落。
四目相交,靳子琦似乎看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激烈挣扎,喘不过气来,全身都逐渐僵硬,感觉整个世界都颠覆起来。
黑色的烟雾在身体血肉里破茧而出,吞噬着她的理智。
靳子琦只觉得一阵头疼,窒息感铺天盖地朝她涌来——
“砰!”紧闭的宴厅大门被重重地推开,也让她错开了和那双深褐色眼眸对望的视线,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紧追而来的宋其衍。
宋其衍看上去并不比这个陌生男人好多少,他疾步朝着她走过来。
在和秦远擦肩而过时,一直沉默的秦远突然开口:“她是谁?”
宋其衍的脚步稍一停顿,偏头对上秦远淡漠的眼神,嘴角噙上笑意,眼神却始终清冷:“我的妻子,你已经见过了。”
刚继续提步走去靳子琦身边,肩膀却被按住,“她的名字。”
宋其衍一双黑眸直直地盯着秦远凝重复杂的眼睛,“七七,她的名字叫七七。”
秦远望着他坦然的目光,却拧紧了眉头:“哪个QI?”
“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不然你以为是哪个七?”宋其衍轻轻地笑道。
秦远转头看向戴着面具的靳子琦,“第一次见面,总不能一直戴着面具吧?”
低沉的目光灼灼地落在靳子琦的面具上,似要把它烧出一个洞来。
“为什么不能?”尹沥却率先回答,露出一个标准的迷人微笑,狭长的凤眼轻挑,“你难道不知道今年流行假面舞会吗?真是落伍了,大叔!”
秦远的脸色一僵,却在听到靳子琦的轻笑声时又投去视线,她面具下的薄得妖艳的红唇微微翘起,似有似无的弧度。
那一声轻到听不见的笑声,却让他骤生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错觉。
心中有个念头正在蠢蠢欲动,随时都准备破土而出。
而宋其衍已经走到靳子琦的身旁,背对着秦远和尹沥来了个眼神交流,不动声色地扬了下俊眉,便搂过靳子琦的身体回转过身。
“生日宴还没结束,这样离开可不礼貌,我们进去吧。”
宋其衍抬手拢了拢她鬓边的碎发,语调亲昵地柔声道,尔后冲还站在那里的秦远点头致意:“我们先进去了。”
说着,就挽着靳子琦朝宴厅走去,自始至终都不再看秦远一眼。
秦远怔怔地站在原地,紧握的双手慢慢地松开,关节却已青白得毫无血色。
尹沥双手兜着裤袋步伐闲适地越过他,倏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秦远:“秦总,久仰大名了,刚才没跟你好好打招呼,失礼了。”
“你认识我?”
尹沥却落落大方地一笑,对于秦远阴沉的目光视若不见:“都说了久仰大名,自然是知道你的,秦远秦先生。”
秦远唇边也露出一抹浅笑,笑意却没有蔓延到眼底:“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尹沥一扬眉,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秦远目送着尹沥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疏淡下来,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是阴翳渐现的神色,但脑海中一闪而过面具下那双眼,他的唇线紧紧地抿直。
转身,也跟着重新回到了宴会厅。
有些事,一旦起了头,并不是说停止就能停止的。
……
重新回到宴厅的靳子琦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归功于脸上的面具。
她想要拿下去,宋其衍却制止了她:“和你的礼服很搭,别摘。”
她看懂了他眼底的期待和喜欢,便讪讪地收回了手。
随处选了个位置坐下,宋其衍坐在她的身边,并未去主桌跟袁老一块儿。
“其实你可以过去,我一个人没关系。”不想因为自己而给他造成麻烦。
宋其衍却把餐巾摊好搁在她的腿上,手指抚过她脸上冰凉的金色面具,眼角不以为然地扫了眼主桌:“我不喜欢跟一群老家伙谈论天气。”
靳子琦弯唇笑了笑,便不再劝他过去,一顿饭吃下来,宋其衍一直大献殷勤,连带着同桌其他宾客都望着她暧昧又羡慕地笑。
“多吃点水果,美容又养颜。”宋其衍又把一块哈密瓜放到她的碗里。
他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被其他人定义为妻管严的家庭主夫型男人。
靳子琦因为之前那一遭而紊乱的心情逐渐平和,她望了眼宋其衍,带着淡笑,用刀叉叉起哈密瓜,细嚼慢咽地吃着。
感觉到有两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靳子琦依着第六感回望过去,便看到了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秦远。
她其实已经认出他来了,那一天下雨就是他替自己打的伞,再加上,最近财经杂志和报纸上随处可见他的照片,她已经猜到他的名字——秦远。
身边的男人又替她舀了碗汤,催促她喝下,靳子琦便向还幽幽望着自己的秦远轻轻颔首致意,转而低头拿起勺子喝汤。
过了一会儿,她发觉那两道灼灼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了。
……
生日宴的最后,当宾客用餐用得差不多时,有人走上了宴厅的主台。
是袁家的二公子袁戈,他手拿着话筒瞬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生日宴会以吃饭作为结尾太过于无趣,在国外的晚会,总会有些别出心裁的游戏,今天大家聚在一块儿不容易,咱们就来玩个游戏吧!”
袁戈一番话激起了不少宾客的好奇心,开始低头私语。
充满好奇的眼睛却是看着台上笑吟吟的袁戈。
袁戈环顾了一圈,知道胃口吊得差不多了才继续道:“这个游戏其实很简单,在场的宾客谁要是出至少一百万的支票就可以向其他宾客提出一个要求。”
全场顿时一片唏嘘声,连角落只顾着吃喝的靳子琦也抬起了头,而宋其衍则一手摸着下颌眯着黑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主台。
“当然,你们捐出的支票我是不会私吞的,都会以大家的名义捐给需要帮助的贫困地区,顾名思义,也就是变相的募捐。”
“谁出的价高就是主导者,可以指定在场任何一个人做一件事,对方若想要拒绝要求,就必须出比对方多一倍的价让自己成为主导者,当然,也不排除有英雄救美的意外发生!”
袁戈以一句看似玩笑的话结尾,台下的宾客却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能坐在这里的人自然是不缺钱花的,其中很多都是圈子里有名望的人,想到能让这些精英贵族听自己一回,难免都兴奋起来。
靳子琦转头看着满眼兴味的宋其衍,疑惑地问道:“你想玩?”
宋其衍微微一笑,却是波澜不惊间,又替她盛了一碗汤:“多喝点,这么瘦以后怎么给某某生妹妹?”
靳子琦却因他的这句话红了脸颊,自然又想到了那档子事上,敢情让她吃这么多都是为了他的娇妻养成大业?!
宋其衍瞅着她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笑得更加开怀,贴近她的耳朵,一双眼望着台上,薄唇却不老实地触碰她的耳垂,声音哑然:“在想什么?”
靳子琦刚想回驳他一句,那边却响起了一道悦耳而高傲的女声:“五百万。”
顺着灯光打亮的位置看去,是白桑桑!
一出口不是一百万,也不是两百万,直接跳到了五百万!
她盈盈起身,回首望向靳子琦所在的方向,随之灯光也打亮了那一角。
白桑桑美丽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柳眉轻扬,声音悠然:“宋先生从小在国外长大,思想自然比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东方人开放,来一个浪漫的法式舌吻对宋先生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白桑桑这胆大妄为的要求一提出,整个宴会厅一片轰然。
灯光已经转向宋其衍,被照到的男人却是一脸浅笑,丝毫未见局促之意。
甚至还端起酒杯,低头轻抿一口,把白桑桑的要求当成了摆设。
靳子琦在听到要求时冷不防蹙紧了黛眉,目光射向白桑桑,却对上她挑衅的斜睨,看来白桑桑是有意而为之。
如果她想要阻止,就必须出价一千万,整整翻了一番的支票金额数字。
若不出价,倒显得她靳家太过小气,难登大雅之堂了!
眼角瞟向宋其衍,他这么有恃无恐,也料定了她会出价拦下白桑桑吗?
眼看白桑桑已经走过来,靳子琦面具下的眉头越发皱紧,一千万……
但一想到宋其衍要和白桑桑唇舌相缠的接吻,靳子琦只觉得一阵恶心,再大的犹豫在这个画面之前都消失殆尽。
在白桑桑走到桌边之前,靳子琦淡淡的声音萦绕在了空气中:“一千万。”
身边低头饮酒的男人眼底难掩笑意,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靳子琦的金色面具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亮,她缓缓起身,对上白桑桑挑衅的冷艳美眸,抿唇微笑:“一千万,请白小姐从哪儿来打哪儿去。”
白桑桑讥诮地勾起涂着橙色唇彩的丰润唇瓣,两条纤白的藕臂好整以暇地交叠在胸前,微扬下巴斜视着靳子琦:“靳小姐倒是出手大方。”
靳子琦稍垂下眼睫一笑,回头轻碰宋其衍的肩膀:“白小姐可等着呢,还不把支票开出来放进捐募箱里。”
白桑桑的笑容一滞,有些愤愤不平地瞪着靳子琦,吐出两个字:“卑鄙。”
“白小姐这话说得不对,我们是夫妻,他的东西自然是我的,我喊价他付钱天经地义,还是白小姐,想要霸王硬上钩?”
靳子琦玩笑般地反驳,全场是窃窃的笑声,白桑桑气得不再理会靳子琦,转身毫不留恋地踩着高跟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宋其衍这才放下酒杯,揽过靳子琦的肩头,“真是败家,要是嫁了个穷小子,今天就是把两颗肾卖了都不够你玩这一场!”
语气宠溺,只要是个人都不难看出宋其衍对这位靳家小姐的宠爱程度。
靳子琦却横了他一眼,自己惹得烂桃花自己负责,别想让她破财。
宋其衍最喜欢的便是看靳子琦为自己争风吃醋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哪里还有那高高在上的淡定模样,完全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小娇妻。
所以,稍微破点财又能怎么样,就当是做公益好了。
宋其衍已经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支票簿,拿过侍者递过来的签字笔。
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张一千万的支票,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刚要撕下来,却听到一个声音隔空插入:“两千万。”
靳子琦站立着的身形一愣,本落在他们这边的灯光迅速地转动,然后稳稳地投在另一个位置,她的视线也跟着灯光投过去。
宋其衍眼神一凛,拿着支票的手微微地攥紧。
众人皆循着声音去看这个喊出两千万巨额价的男人。
却见,秦远坐在圆桌边,沉敛着一双眼眸,一手还捏着高脚酒杯柄。
他直直地望着靳子琦面具下的那双眼,吐字清晰地开口:“两千万,请这位穿紫色晚裙的小姐,摘下你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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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直在想本文应该写多少字数,之前市长主写男女主角一直有被说结局仓促,写外交官也被指慢热结局仓促,不好把握字数,所以弄了个问卷调查,想听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可以选一下在小说页面里那个“读者调查”里,让我心里有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