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泽理带着三万秦军离大泽乡还有百里距离便经历了一场又一场心理战。
旁人对文泽理无不是只有几句话,但是这几句话,却是句句戳在文泽理的痛处,有心替自己的解释,却最后无奈摇头。
“看,这不是大泽乡的文泽理吗,果然是长得人模狗样啊。之前他听闻我还不信,这一看还真是如此,我呸,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上了年龄,头发稀疏花白的老奶吐出了一口口水,呸了一声。
“哟,大婶你还不知道吧,这大将军啊,当年可是靠着全乡人救济粮食这才上京做了大官的啊,这想一想也有好十几年了啊!”另一人脸上露出讥笑之色,语调尖锐的说着。
一个穿着麻衣的三十来岁的妇女,脸上故带惊讶的眼神斜眼看着文泽理:“这么久啊,还看不出来啊,你看多威风啊,这一回来就带了这么多官兵,这哪里是回故里,简直就是打战啊!”
这时一个扎着杂乱头发,脸色黝黑的女子,低头小声道:“你不说我还没想起,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听说啊,大泽乡那边这个时候正在闹呢,我估摸着这大官回来就是来杀人吧!”
“我看十有**就是来杀人的.....”
经这么一说,再看文泽理带来的官兵,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了开去。
“大胆,见着大人不跪,还在叨叨絮絮,信不信我治你一个辱骂朝廷命官之罪!”旁边的副将听不得这样的话,顿时冷声呵斥道。
听见副将这话,那女子挺起了胸,抬起了头,道:“呵呵,治我辱骂朝廷命官之罪,这倒是大得很啊。那我倒是问问,十几年前,我家的那碗冷茶的味道,问问文大人,记是记得?”
“记得,当年若不是阿嫂你,我恐怕当年就命丧这坎砂之上,这恩,我文泽理此生难忘。”文泽理点头道。
阿嫂当即冷声道:“你记得就好,我倒是想问问,你为官这些年,不曾见你一次回乡,这次回乡又带了这么多人,我这当阿嫂的想想知道,我们这文大将军是不是回乡光宗耀祖来了呢?”
文泽理脸上一片尴尬之色,带着愧疚的神色,道:“这是是奉命......”
“奉命回来杀人来的?”阿嫂一声冷笑,嘲讽道:“做大将军的时候没看见回一次乡,现在回竟然是杀人而来。那你可知,当你手握刀杀得是谁,屠的又是谁?”
“我......”文泽理垂下了头,回不上阿嫂的话。
文泽理身边的副将看着文泽理的神色,有心想责骂几句,却也不止如何开口,只得将手中的随身携带的刀抽了出来。随着副将抽刀,身后的亲兵全将刀抽了出来,森森的白光,让所有人心中一惊,脸色惊恐的后退着。
阿嫂也同样后退着,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隔得远远的小孩,看见抽出刀来,一边跑一边惊慌的喊道:“快跑啊,官兵杀人了,官兵杀人了啊!”
小孩的声音带着恐惧和不安之色,声音尖细的传了出去很远很远。
“去把那小孩抓回来!”副将脸色怒气一片,下令道。
“住嘴!”文泽理冷喝一声。对着阿嫂道:“军令在身生不由己,泽理愧对乡亲们!”说着深深的对着众人了弯下了腰。
看着文泽理的模样,握着刀的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无措。抬起身,文泽理下领道:“奉命只为大泽乡之叛逆,不可伤及无辜之人。”骑上马,手中的马鞭发出嗡的一声然后啪的一声搭在了马的身上,马儿吃痛,嘶吼一声,迈开蹄子奔跑了起来。
“副将军,大将军这是?”有人问。
副将军双眼发出怒色,怒道:“不该问的别问。”说着骑上马挥鞭,紧随文泽理而去,其余人看了一眼,开始快速向着大泽乡方向前行。
大泽乡之中,四人坐在草屋之中,两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个白发鬓霜的老者,一个一身黑衣,面纱遮目神色冰霜的女子,而这四人正是如今震天军的四个核心人物,陈胜,吴广,宁诗和宁尘四人。
“宁师,文泽理率领三万官兵已到了四平乡,不下三日便可到大泽乡,我们顶多算起来也不过只有两千余人,我们撤吧!”陈胜皱着眉头道。
吴广坐在陈胜一旁,脸上挂满的是担心,对于陈胜的担忧他同样担心。
宁诗冷冷的看了一眼陈胜,冷声道:“之前叫你们去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吴广回道:“按照计划,我让人把文泽理一生所经历之事结合杜撰一些,全部散播了出去。据小丁子传回消息,一路上文泽理都被人骂着,最后文泽理都绕道而行。”
宁诗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下去准备两条白布和一条红布。两条白布挂于路口两边,左侧写行军十年忘故里,军功盖世护疆土。右侧写十年之气路凄凉,再回家时情已轻。在红布上写上迎军归里路中便可。
陈胜吴广眉头微皱,彼此对望一眼问:“不知这样做究竟何意?”
宁诗没有开口,宁尘开口道:“破兵不一定要用兵刃,败敌也不一定非得用刀。去准备吧,后面你们就知道了。”
“是!”心中带着疑惑带着不解,陈胜和吴广走出了草屋去准备了。
看着陈胜和吴广离开,宁诗对宁尘道:“爷爷,这已过去了七日,你说他如今在天月森林.....”
宁尘安慰道:“诗诗,这七日以来,你每一日都会问一次。但爷爷告诉的你都有一句话,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宁诗叹了一口气,心中道:“小子啊,你可不要有事啊!”口头却道:“我们如今便是把小子的事情做好,不断的壮大兵力。只有这样,当他回来之日,便是我们伐秦开始......”
“可是......”宁诗站起来,神色不定的道。
宁尘头也不回的向着草屋外走去,背对着宁诗道:“要做这天下共主,你可知他要付出什么。如果百草一脉没有衰落,尚且是一股力量。可,如今百草一脉只有你我二人,救得了百人却救不了这天下。而他的背后,却只有我们二人而已。如今虽然聚集了陈胜和吴广两人,更是在短短的七日之内聚集了两千人。可是,这两千人,根本就是一股子农夫子,不要说上战场杀人,就算是打个架也得掂量半天。若是遇见训练有素的官兵,就算百人也能将这两千人杀得一个不剩。所以,如今之计,我们必须在文泽理到达大泽乡之前,将这两千人至少训练能杀人的军人才行。否则,不要说今日,就算以后上了战场,也不过是多了一句尸体而已......”
宁尘的话让宁诗娇躯一颤,却也只是娇躯一颤。对于带兵大战,宁诗一女子,实乃难事。短短七日,宁诗不断的阅兵书布军败敌之术,可始终没有领军之魄力。
离开了草屋后,陈胜吴广两人在大泽乡的一处竹林溪边坐了下来,陈胜直接开口道:“吴广,不是我说,我们为什么要答应奉那女子为主帅。依我看,我们带兵领导能力,带着这两千兄弟,也比那女子强上百倍。”
吴广摇了摇头,“不,我们跟随的不是那女子,而是那女子身后的人。难道你没发现,不管是宁师还是那女子,似乎都在等一个人吗?”吴广目光如炬,随手将一粒石子丢在一个水坑之中,噗通一声,荡起了一个水泡,然后快速的消失。
看着被自己丢石子荡起的涟漪地方,吴广对陈胜道:“如今的我们就如我刚刚丢下的石子,动静是大了些,但是却对这水坑造成太大的影响。”抬起头,看着沉声沉声道:“如今,我们的确在短短七日内有了两千人,可是这两千人,有多少人杀过人,有多少人拿过刀,又有多少人真正的敢和官兵真正的打杀,这些不用想,我们都知道答案。”
沉声了一刻,吴广继续道:“他们充其量,也不过是习惯了握着锄头的人,大部分连杀鸡都不敢。这样的人,你叫他去杀人,你觉得有多大的可能?”
吴广的几句话把陈胜问的哑口无言。
吴广说的这些,陈胜心里清楚。可是每日只是在这地方,不断的连着基础的拳脚,打打棍子,蹲蹲马步。这样的日子,陈胜真不想如此。更重要的是,如今朝廷已经派了官兵而来,这时候还待在大泽乡无疑等死一般。
吴广拍了拍陈胜的肩膀,道:“兄弟,我们是同生而来的,相信我一次。”
陈胜在吴广的注视下,缓缓的点了头。看见陈胜点头,吴广笑着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拍着裤子道:“走吧,我们先去准备白布和红布还有那对联吧!”
大泽乡的众人随着文泽理越来越近,气氛变得越来越来紧张。而文泽理等人在这一路上,可是吃尽了言语的苦果。一路上只要文泽理带兵所过之处,无不是骂着文泽理的话,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到了最后,文泽理是一路起一路被骂着,无奈之下,选择了绕路而行。
而文泽理更如是一个过街的老鼠不是人人喊打,而是人人怒骂。不论男女老少看向文泽理的目光都带着不友好,少有人没有开口,或许怕了文泽理后面的报复,但是那一双双饱含讥笑的目光,让文泽理不敢对视一分。
因为,文泽理内心带着愧疚。对大泽乡的愧疚,对这一路这些当年帮助过自己人的愧疚。
这一路而来,文泽理带来的三万亲军更是敢怒不敢言,心中憋着一口愤气。而这一口气,一直到大泽乡时,却让所有的军士顿时之间面面相觑起来。只见在进入大泽乡的入口处的两棵大树上两道横幅。
两道横幅都是白色的布匹写的,左边的横幅写的是:“行军十年忘故里,军功盖世护疆土”。右边横幅写的是:“十年之气路凄凉,再回家时情已轻”。再两个横幅后面,一块红布黑字上写了四个大字:“迎军归里。”
“将军,这?”
作为文泽理的副将,李天柱一路上感觉有些难堪。古话常言荣归故里,理应是一般喜庆相迎,没想到,这才还没到大泽乡,迎接他们的却是一片片冷嘲热讽。做一个狗东西,又一个狼心狗肺,听在心里十分难受。
可让李天柱没有想到的,外面的一片骂声,大泽乡反而拉起了横幅迎接了起来。不过,为什么拉的横幅是白色两边挂,中间为红色。不要说李天柱,就算是身后的三人军士,也没有明白过来。不明白其中之意,纷纷猜测,难道这是大泽乡特殊的礼仪吗,可是为何让让人心间看了心里觉得有些闷堵。
而且,大泽乡的路口,却只有横幅却不见一人影,这让众人更是觉得怪异十分。
文泽理看着横幅,脸色难看起来。一个侧身下马,站在大泽乡的路口,抬头望着三条横幅,颤声念道:“行军十年忘故里,军功盖世护疆土,十年之气路凄凉,再回家时情已轻。”最后目光看向仅仅只有四个字的横幅,颤声念道:“迎军归里。”
嘴里浓浓的叹息了一声,望着一个人影也没有的大泽乡路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垂着头,心间如一刀刀切落的痛,连带每一口的呼吸都只感觉心中疼痛几分。
“迎军归故里,迎来的是白布,喜中戴孝,乌鹊腾空,空城一座殇......”文泽理喃喃道。
“白布迎风挂联,是戴孝之意,寓意为将军此次回来为戴孝之意。‘行军十年忘故里,军功盖世护疆土,十年之气路凄凉,再回家时情已轻。’寓意是说,将军离开了十年时间,哪怕是军功盖世,如今回到家乡也不过是戴孝而来。”这时,文戴全从人群中走出,和文泽理平站在了一起,看着那三块横幅,心中百般滋味聚集在心间。
最后文戴全目光看着那红布黑字的横幅时,声音有些颤抖:“迎军归里,寓意是喜迎光宗耀祖之意......”
身后的所有人听到竟然是这寓意,除了少部分不以为意外,一大部分咬着牙,双眼之中有些泛红,缓缓地垂下了头。这一瞬间,所有人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家乡的父老,心中愧疚之色萦绕心间。一时间一股悲凉的气息在大泽乡的路口缓缓上升着。
“泽理哥,当年一起出去的又二十几号人,如今能回来的也就只有我和你。如今,更是带着兵来大泽乡竟是为了评定谋反之人。泽理哥,我想问一句,此时的你心中如何?”
文戴全看着文泽理,双眼发红,眼角的泪珠亮亮闪烁,双目之中带着平静之色。双目虽平静,但文戴全那平静的双目下,却是一个不平静的心。文泽理的看了一眼文戴全,低首沉默着。看着文泽理的样子,文戴全轻轻地脱下了穿在身上的军人的盔甲。
在文戴全脱盔甲时,才发现,文戴全如今也只剩下了右手一臂膀。当最后只有意见青布素衣的时,左臂空空的袖口在大泽乡熟悉的风下摇曳着。似乎这一刻,是大泽乡在怜惜这李家数十年,归来已不是少年的孩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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