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就在外头,动作快些。”
二长老收回目光,沉声低低道:“这薄魇,又想搞什么?”
“他想做什么我不知道,”薄姬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我只知道,你该为你自己想想后路了。”
二长老面色一沉,“什么意思?窠”
“字面上的意思。”薄姬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收拾包袱,路过影一身边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影一依旧冷着脸,看也没有看薄姬一眼,一言不发的随二长老走了出去。薄姬咬牙,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中,眼底极快的划过一抹狠戾之色。
告别了薄魇,在桑二的跟随下回到院子的任笑,一进门便见温影和林潇潇正站在院子里,那两人看见她回来,立即迎了上去。
“任姑娘。”林潇潇看了任笑身后的桑三一眼。
任笑勾唇笑了笑,道:“尊主来了,我要随他回龙门,邵轻半个月后也会回来,你们可以跟我一同回去?”
“谢过任姑娘的好意,不必了。”温影摇了摇头。当初会离家嫁给邵轻,完全是因为不想进宫,而如今她还有事情要做,自然不能随任笑一同去龙门。
林潇潇沉吟了一下,也是摇头拒绝,“不回了,任姑娘多加小心。”
任笑也没有勉强,只等点了点头,“你们在外头,也要小心些,只要邵轻一天在龙门,你们可记得回来。”
“那是自然。”
*
天气逐渐转凉,邵轻几人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去成衣店买了些御寒的衣物,又置办了一些干粮放着,这才去寻客栈住宿。
“来,多吃点。”好歹带过魏月零和夜澜溪,照顾起林凌,邵轻还是得心应手的。
林凌的碗里堆得高高的,嘴里也塞得鼓鼓的,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眼底带着初见世界的惊喜,亮晶晶的甚是好看。
魏程徽蹙眉,看了看自己悬在半空中正欲夹菜的手,看来了看筷子下的空盘,目光最后落在了邵轻的脸上。邵轻正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一顿,筷子拐了个歪,将菜放到了魏程徽的碗里,笑道:“魏兄,快吃呀。”
魏程徽:“……”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林凌好不容易咀嚼完嘴里的饭菜,问道。
“去到你就知道了,现在与你说你也不懂。”邵轻说着,将林凌碗里的才夹了起来,往林凌嘴里塞。林凌瞪着圆溜溜的脸,乖巧的咀嚼了起来。
“风云会快到了,你说各大门派今年上榜的人会是谁?”
邻桌传来了对话声。
在客栈茶馆酒肆酒楼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八卦,这种地方往往是最容易得到消息的。
“这个说不准,今年很多往年不参加的人都参加了,想必一定很热闹。”
“是啊,听说逐星派的掌门大弟子,程徽,他今年也会代表逐星派参加风云会,听闻他剑术很是了得呢。”
“不过今年除了他还有一匹黑马。”
“啊,何人?”
“龙门邵轻。”
邵轻抬眸,直直的对上了魏程徽的眼睛,四目相对,霎时间电光火石。
她倒是忘了,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将有可能会是她风云会上的对手。邵轻心底冷笑,方才那几个人不说她没发现,一说她倒是发现了,不夜城的这些人外出都隐瞒姓氏,却又懒得另想他名,真是有够了。
“说起邵轻,我记得龙门大会也快开始了。”
“可不是,比风云会早一个月呢。不过我听闻龙门原先的鬼刹叛变了,依我看啊,今年的鬼刹一位,非那个邵轻莫属。”
“虎头帮的帮主真是有福气,女儿嫁了给他,就等于和龙门攀上了关系。如今龙门可是江湖的第一大门派啊。”
“福什么气啊,嫁个江湖人有什么好,一个不小心就守寡了,要我说啊,嫁个平平凡凡的普通百姓可好多了,至少不用成日担心掉脑袋。”
“嗤,行了,反正嫁谁也不会嫁你,饭菜凉了,赶紧吃吧。”
用了餐,洗了个澡,美美的睡上一觉后,次日一早,天初初亮时,两
大一小便启程了。此时几人离逐星派已不算远,策马行了一个日夜,便抵达了。因着易了容,且低调的缘故,一路上倒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逐星派建在高山之上,从山脚下开始,便有逐星派的人把守着,守卫严密,据魏程徽介绍,若无出入令牌,就是掌门,也不得随意出入。邵轻听后,唏嘘了好一会儿。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里的守卫竟然比龙门还要严密。
魏程徽背对着邵轻,撕下人皮面具,重新将银质面具戴上,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回过身,瞥了邵轻一眼,“可有准备裙装?”
“为何要我穿裙装?”邵轻立即警惕的看着魏程徽,那东西太繁琐,万一打起来很吃亏,况且夜岚笙不在,她才不要穿呢。
“你让我带个男人回去?”魏程徽蹙眉,不难想象出面具底下定是一脸嫌弃的表情。
邵轻呆了一呆,反问:“带男人回去怎么了,魏程徽老子警告你,这世上不是若有人都像你的思想这么龌龊的你知道吗!”
魏程徽眉头拧得更紧了,半响,道:“随你。”
上了逐星派,邵轻终于知道,魏程徽为何要她穿会女装了。天杀的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外宗会有这么多女子,还有,逐星派什么时候开始收女弟子了?
“咦,程师兄,这位是你山下的朋友吗?生得好生清秀。”
“程师兄你行啊,这么多年来没带个朋友回来,一代就带个男人。”
“程师兄,这公子与你是何关系?”
“公子,你是程师兄的朋友吗?”
……
那些女弟子见魏程徽不说话,只顾着往前走,不免觉无趣,只等从邵轻这边下手。于是众女弟子将邵轻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问着一些让邵轻苦笑不得的问题。
林凌吓得怯怯的躲在邵轻身后,邵轻满头黑线,举步艰难的跟着魏程徽往内宗走。邵轻瞅了眼走在前面的魏程徽,恍然间明白为何那些女弟子不缠着魏程徽,反而来缠她了。
原来魏程徽还有自动散发寒气的技能啊。
唉,邵轻拨开额前的碎发,暗暗叹道:都怪我气质太好,看起来太平易近人了。
好不容易进得内宗,耳根子才清静下来,邵轻呼出一口浊气,拍了拍林凌的小脑袋。
魏程徽放慢了步子,道:“先休息一晚,明日我再带你去见掌门。”
“你带我去见你们的掌门做什么?”邵轻惊了一惊,随后贼兮兮凑近魏程徽,“你还是先告诉我,你们这逐星派到底怎么了?”
外宗怎么全是女牛虻呢!
“从去年开始,逐星派开始招收女弟子。”魏程徽顿了顿,“主张招收女弟子的便是楚雾的姨母。”
说曹操曹操就来。
“程徽,这位是?”一个年纪颇大却风姿不减的女迎面走来,淡淡的瞥了邵轻一眼。
“救命恩人。”
邵轻闻言,看了魏程徽一眼。
“原来如此。”女子点了点头,随后以江湖之礼对邵轻抱拳道:“程衣。”
邵轻也赶紧抱拳,“程姑娘,在下程褚。”
话罢,眼角的余光瞥见魏程徽的嘴角几不可闻的抽搐了一下。
“程褚?”程衣重复了一边,旋即爽朗一笑,道:“原来公子也姓程啊。”
几人寒暄了几句,程衣便告辞出外宗去了。
邵轻看着程衣的背影,啧啧嘴,道:“魏兄,你们这逐星派,真真是有趣啊。”
“程徽。”魏程徽说着,快步走在了前面。
邵轻一愣,才明白了过来,感觉拉着还在东张西望的林凌追上魏程徽,“魏……程兄,程兄,等等在下。”
“程兄,在下唤你做程兄,你唤在下做程弟,如何?”
“……”
“姐姐。”林凌突然扯了扯邵轻的衣角,怯怯的唤了声,吓得邵轻一个激灵,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被别人听去后,弯腰将林凌抱了起来,小声道:“凌儿,在有人的地方,你要唤我做哥哥,知道吗?”</p
林凌皱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娘亲说过要她听姐姐的话的,“凌儿知道了,哥哥。”
魏程徽并没有将邵轻带去逐星派的会客大厅,而是先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魏程徽住的地方和龙门中邵轻的院子差不多,说好听点是简单干净,说难听点儿那就叫萧条。
“天快暗了,你们在这里住一晚。”
“程兄!”邵轻叫住了魏程徽,等魏程徽转过身来,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叫我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魏程徽挑挑眉,双手环胸,“怎么,现在才怕我要害你?”
“你敢?”邵轻哼哼了两声,旋即敛了脸上,面无表情道:“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明日你便知道了。”魏程徽说着,转身离开,在消失在邵轻视线之前,如轻风一般的声音传入邵轻的耳中,“逐星派,其实没你想的这么复杂。”
邵轻微惊,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转身回房。
“姐姐,这里是你的家吗?”林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邵轻过来。
邵轻脱了鞋袜,钻进被子里,将林凌小小的身子抱住,舒服的叹了一口气。都说小孩屁股三把火,现在这么抱着林凌,邵轻觉得,岂止是三把火,四把都有了。
“不是,我们只是来办一些事,很快就会走。”
“这样啊。”林凌在邵轻的怀中蹭了蹭,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姐姐,姐姐,你好软,比娘亲还软。”
“……”邵轻无语,这孩子蹭她的胸,能不软么!
说起关于胸.部的问题,邵轻想起了从断风崖上来后与夜岚笙在瀑布下那个啥那个啥的场景。
咳,有那么段对话是这个样子的。
“喂,不说洗澡吗,你手放哪儿去了?”
“我听说,女子这儿,会越揉越大。”
“你听谁说的?”
“小零儿。”
“……”
“别动,我帮你揉大些。”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来,邵轻还忍不住臊红了脸。
格老子的,太不要脸了,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夜岚笙不要脸,魏月零更不要脸,这对不要脸的叔侄!
哄睡了林凌,邵轻自己却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除了夜岚笙还是夜岚笙,邵轻从不知道,离开了夜岚笙,自己也会有这么想他的时候。
不知道他回到了不夜城没有,路上可有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他有没有多穿几件衣服,男子其实比女子更爱美,而且穿得太多,他们会嫌麻烦。
不知道他有没有如她想他一般,也在想着她?
更不知道,她不在他的身边,他身边现在有没有别的女子。虽说她信得过夜岚笙的为人,可是她信不过别的女人啊!她的岚笙生得这么俊,她一遇见便瞧上了,其他的女子就更别说了。
真是捉急。
邵轻觉得,这觉她是睡不下去了,于是替林凌盖好了被子,穿好衣服,便走了出去。她要到外面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外头风大得刺骨,邵轻拢了拢衣服,四处打量了一番,纵身跳上了屋顶,却不想,上面早已坐着一个人。
“你不睡?”邵轻走了过去,在魏程徽旁边坐下。
魏程徽显然没想到邵轻这个时辰既然还没睡,还跑上来了,“你又为何还未睡?”
“睡不着。”邵轻抱膝坐着,将半张脸埋在了膝上,“不要告诉我你也睡不着。”
魏程徽挑眉,“为何我就不能也睡不着?”
“我是因为想相公了睡不着,你难不成是因为想媳妇睡不着?”
“胡说什么。”魏程徽眸光冷下去,放眼向远处的夜色。
两人一时无话。
邵轻想,若是这个时候,有两坛酒应应景,多好。
过了许久许久,不知道多久,魏程徽突然道:“与他在一起时
你就没想过随他回不夜城?”
“怎么可能没想过。”邵轻目光黯淡下去,“那也要我能随他回去才行呀。”
并不是夜岚笙不肯带她回去,而是她不能去。
“因为血剑?”魏程徽问。
约莫是气氛不错,邵轻倒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随后叹了一口气,幽声道:“有的时候怨恨血剑,是它让我不能随喜欢的男子回家,可有的时候却又感谢它,若不是它,我早都死了。正是因为有了血剑我才活了过来,才能再次遇到岚笙。”
这些话,邵轻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甚至是夜岚笙,可是今夜却不知为何,面对魏程徽,很自然而然就将藏着的话说了出来。
她不想让夜岚笙愧疚,不想让他钻牛角尖认为她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当初没有及时去找她。其实各人有命,一切皆是定数,谁又知道当年就算夜岚笙来找她了,又能不能救下她,或者救下了她会不会又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呢。
魏程徽声音不自觉缓和了下来,“你对他可是认真的?”
“我想给他生孩子,你说我认不认真?”邵轻翻了翻白眼。
魏程徽深深的看了邵轻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可邵轻,话匣子都打开了,不一次吐个痛快又怎肯罢休,往魏程徽身边挪了挪,啧啧嘴后又继续道:“你与他一起长大的,你说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喜欢上我了呢。”
“依我看,夜漓香刁蛮不讲理,骊歌心术不正,可都比我这个活死人好太多太多了。”
“他明明知道我活不久了,他怎么敢。”
“我知道他不会再喜欢上别的女人,私心里我也不希望他在喜欢别的女人,甚至是身边出现任何女人,可想了又想,我总不能自己嗝屁了给不了他幸福,还剥夺夜岚笙下半辈子幸福吧。”
魏程徽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静静的听着邵轻说,微垂着眼帘看不清任何表情。
直到身旁的人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就带了哭腔,魏程徽这才转过头看着邵轻,淡声问道:“岚笙究竟哪里好,他所有的,萧丛月有,薄魇也有,为何你独独就喜欢他?为何不是萧丛月或者薄魇?”
“我,”邵轻一滞,喃喃道:“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可就是没有人可以代替。可能全世界的人都比他好,可他就是他。”
魏程徽难得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无奈,“他喜欢你,岂不是同样的道理?”
邵轻不说话了。
魏程徽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盖在了邵轻的身上,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可知,你的姥姥和母亲,是如何死的?”
“什么?”邵轻没想到魏程徽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愣,稍稍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他们去世的时候,我不在。”
后来她也问过萧重燕,可是萧重燕却也说不清个所以然来,只知道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然后人说没就没了。
魏程徽盯着邵轻看了半响,见她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便没有多问,转移了话题,“风云会过后,可有何打算?”
“没打算,见步走步。”邵轻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天。她起先活着,是为了杀萧重燕,后来又多了一个目标,那便是和夜岚笙在一起。
前面这个,她已经不怎么在乎了,可是后面这个她所在乎的,却好像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魏程徽嗤笑,“没有婚礼,没名没分,邵轻你真是……”
“真是笨,对吧。”邵轻接过魏程徽的话,正色道:“可是我不想要婚礼,不想要名分,又当如何?”
“还真是……”魏程徽勾起了唇角,目光不自觉柔和了一些。
还真是笨得要命啊。
天隐约泛白时,两人才下了屋顶,临回房间前,魏程徽突然道:“若有一日你能随他回家,前提是失去你最亲的人,你可以还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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