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这匹马的名字只有他和高峻等少数人知道,怎么到了这里?她不敢问,那不显得太心虚了!连多看一眼都强制自己移开了视线。
她魂不守舍地牵了甜甜的手回到家,让她背了书包到楼上去。丫环也看到了孟凡尘桌上的那幅字,她知道主人脸上变颜变色的原因。
崔氏道,“也许……那条纸并未到了柳玉如或高峻的手中,谁能说它不是随风吹到街上去了?你要……晚上……叫高白……如此。”
丫环点头记下了夫人的嘱咐。
甜甜今天很高兴,孟先生让她们各人用四个字对一副对子,上联两个字、下联两个字。她立刻就想到了纸条上的字,虽然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正确不正确,但是那个乌字与赤字都表示颜色,又是一平一仄,为什么不写上去试一试?
于是她趁着别人和先生不注意,就照着字条上这四个字写下来交了上去。先生本来是让大家好好中午时想一想,后晌再来时交上来就行的,但是她没等到中午就交上去了。
因此这小姑娘一路上十分的兴奋难奈,要不是她看着崔氏不顺心眼,差一点在路上就对着她说一说这件事情。
到了二楼上,甜甜一看谢金莲不在,李婉清姨娘、崔嫣姨娘都不在,只有大娘那屋门开着。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去旧村采桑叶了,便到柳玉如屋中问。
柳玉如见甜甜的脸上有些得意的表情,见小姑娘不说,也就不去问她。甜甜想着自己交上去的对子,心说万一下午先生看到了字条就不好了。
于是她郑重地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夹带着字条的书,也不对柳玉如说里面的秘密,只是说,“大娘,你要替我好好收着这书,谁都不能叫知道了。”
柳玉如平日里就喜欢这小姑娘,没事也与她说话解闷,此时二楼上就她们娘两个,她连忙把书接过来,见封皮上写着《论语郑氏注》。
柳玉如知道这书对于甜甜这般大的孩子来说是有些难,肯定不是在课上讲的。她猜测多半是甜甜从孟先生那里偷偷拿来的,看看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
不过她认为甜甜拿的是书,总是说明这孩子是好学的,也不算什么毛病。再说孟凡尘有那么多书,少一本又怎么的。于是当时就接过来应道,“好,大娘一定替你收好,连谢金莲都不让知道。”
说着,柳玉如掏出那把小小的紫铜钥匙,打开梳妆台下边的小门,将那本书放进去再将门锁好。甜甜放下心,跑到院子里玩,此时谢金莲她们刚进院。
甜甜看到柳玉如的柜子是带锁的,书放在那里比放在谢金莲那里都要严密,觉着终于找到了一处好地方,本来她这件事就是打算瞒着谢金莲的,因而更不对谢金莲说。
到了晚上,孟凡尘按着往常锁了学堂的大门,到在边上自己的小屋中,熬了点稀粥喝了躺下,又倚在床头看了会儿书,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便吹熄了灯休息。
此时大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高白蒙了面,悄悄地潜至学堂的窗下,用匕首撬开了学堂的一扇窗子,翻身跳了进去。
他一手举着蜡烛,一手在孟凡尘的讲案上翻找,桌面上还摆放着甜甜写好的那幅对子,边上是成摞的书本及笔墨纸砚等物,下边有个桌斗子。上边的每本书他都打开来检查过,砚台也搬起来看了,桌斗里面的杂物他也都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一无所获。
最后,只把甜甜写就的那幅字揣到怀里,跳出来把窗子对严了,往高大人的家里来。此时高大人家的的院门已经关了,这个时候他不便去叫大门,看看院墙边有棵小树离着墙很近,他几下爬上去,手搭了墙顶上的瓦沿翻入了院子。
楼上楼下都已经熄了灯火,他轻车熟路摸到了厨房,也不吱声,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直接摸到了菊儿的床上。
在黑暗中他一把就摸到菊儿的身上,竟然是光溜溜的一丝不着。菊儿知道是他,娇哼了一声也不慎怪他唐突,只是问,“夫人交待的事情怎么样?”
高白说,“没什么发现,”又说,“让我摸一摸这里有是没有。”丫环已经叫高白塞过的那幅画儿搞得春心萌动,低声笑着也不反抗。他二人以为楼上楼下都睡沉了,一定是不会有人发现,因而都大胆起来。
偏偏今天别驾李袭誉回来得晚。
晚饭时别驾没有回来,柳玉如以为他又不回来了,已经叫樊莺骑马把饭送了过去。别驾一边吃着饭,一边将桑林这边路南各种建筑的用料、人工从头归拢了一遍。
高峻说过多次,这座桑林落成之后都是归李婉清的。别驾也知道一应的开销都是高峻与他的堂兄高峪凑的,因而花起银子来没个不精打细算。
等到帐目理清,别驾躺下,才发现这些日子议事厅中的蚊子多了起来。自他搬至了新村,侍应着他的那位小牧子已经回去喂马,被褥好长日子没晾潮得厉害。再者,别驾的肚子也饿了。
他爬起来,骑了马回到了新村,轻轻地拍了两下门。瘸腿老汉与婆子上了年纪,觉少,不一会作便打开门放他进去。
别驾轻手轻脚地先到厨房准备找块蒸饼什么的充充饥。一推厨房的门,似乎有什么动静嘎然而止。他不在意,只想着蒸饼,在灶边摸到火镰,打着了,点上蜡烛,一看架子上果然有晚饭后剩下的蒸饼。他抓了一块到手里,一边咬着一边转身。
他看到了那张挂着布帘的小床,他有些吃惊。一则他猛然想起那日崔氏在饭桌上说过的丫环住处的事情,暗悔自己怎么光顾着找吃的,把这茬儿给忘了。一个老头子半夜钻进来,万一丫环惊到了自己有口难言。
但是再一看,别驾不由鼻子里重重了“哼”了一声,连门都没关、蜡烛也不吹,扭身往一楼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他看到了丫环的床边,除了一双女鞋之外,还胡乱甩着一双男人的靴子。别驾是个老古板,于礼法上的事极是看重,他一下子便知道床上正发生着什么事。心说你这个丫环真是开化得可以!
那个男的他不知道是谁,也不想知道,但是从自己回来敲门上看,这人必不是天亮时从正门进来的。他直到进了屋还在想这件事情,心说女婿的家里不能这样,但是与谁提个醒呢?柳玉如不合适,与崔氏甚至高审行说都不妥当,这不是打狗给主人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