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铁门关在龟兹和焉耆之间,更是重中之重,高峻也只能先建这两座了。
在书房里,高峻笑嘻嘻地对崔嫣说,“过来,老五。”
崔嫣贴上去问,“什么事呢?”
高峻说,“给你个任务,哪天大慈恩寺再有玄奘大法师讲经,你就……”
“就去看望一下道空、道净两位长老吗?我猜大法师讲经时,她们两位是一定要去的。”崔嫣说。
“不,你去兴禄坊拉着三嫂、四嫂说话,然后你忽然、猛然、突然地想起要去大慈恩寺,嘿嘿。”
崔嫣说,“你真坏,我原以为是躲到书房里用功,却是琢磨着要给中庶子大人找麻烦。”
尚书令对她说,“谁说我不用功了,这不是看你来了,我打算让你再陪本官练练字呢。”崔嫣一听,起身逃了出去。
……
不几天的功夫,兴禄坊就热闹起来。太子中庶子高审行一回府,大哥高履行、三哥高纯行就迎住他,脸色不悦地问他,为什么他的夫人青若英、小夫人刘青萍两个人会在大慈恩寺。
“你不是说她们都在黔州吗?前几天问你时,你居然还在吱掩!”
老三说,“一个人有再大的成就,若是随随便便地抛弃糟糠之妻,也是会被人垢病的,别说你还是个中庶子!难道就不怕你的政敌攻你之短?”
四嫂,高真行的夫人也委婉地对五弟道,“你呀,夫人倒是不少,青若英和刘青萍在慈恩寺的事,想想都让人担心,万一大嫂知道了,到宫里与陛下一说,我看你怎么办!还有那个吕氏,都混到宜春院去了,丢不丢人?总算有个二妹像个样子,也躲到西州不回来。”
老大高履行道,“弟妹,暂时之间,公主不会去宫里讲这件事,你大可放心,但时间一久,即便东阳不去说,难道陛下就不会知道?”
高审行狐疑地问,“三嫂、大哥,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高履行更加不悦,对五弟道,“事是你做出来的,你却在追究这个!青若英是什么人?嗯?你倒是给我说一说!她对我们高府一门有恩情!我们父子跑到岭南去时,是哪个在终南山侍奉祖母替我们尽孝?若是父亲在世,又要生气了!”
高审行在训斥鹞国公时,是以老子的身份、觉着天经地义。现在大哥当着三嫂的面、厉言厉色地训斥自己,他也不痛快。
因为他是太子中庶子,却被一个刺史以最基本的道理来痛言指责。
三嫂在中间打圆场,“还能有谁说?幸好是高峥的媳妇与崔嫣去大慈恩寺听玄奘法师讲经,无意中看到青若英两个也在那里。你说说要是别人看到了、再传出去,你以为会怎么样?”
高审行怒不可遏,“原来是崔嫣这丫头,她竟然敢!”
三哥高纯行哭笑不得,“五弟,你是个跺跺脚四下里乱抖的人,从长安出去时只是个从五品下阶的太常丞,回来便是堂堂的太子中庶子,大小也是个从三品了,怎么一到家事上就这样的糊涂!这是怪你女儿的事吗?”
高审行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冲三哥怒道,“连你们都知道崔嫣是我女儿,那还有什么好说!”
高纯行一下子语吃,他方才是说漏了嘴。他的本意是:怎么你一到家事上就这样的不明白,又怪起自己的女儿。
但这不正说明,对于高峻和崔嫣的真实身份,府中的兄弟们什么都清楚?
以前都是心照不宣,现在让人挑明了,高审行就更生气,认为府里的众兄弟为了高府的脸面人人装着糊涂,只让自己一个人顶锅。
尤其是三哥和四哥,他们两家的儿子高峥和高岐,都从尚书令那里得了好处,显然今天,自己从他们那里听不到什么顺耳的了。
“哈哈,好,好!你们都知道青若英在这件事情上有天大的不对,我早说过,你们不是不信,而是在意高府的脸面!高府的人是知恩图报的!”
高履行语吃,气得说不出话来。
高审行道,“现在就更不会站在我这边了,谁不知巴结尚书令鹞国公?”
三嫂道,“五弟,我不知你如何这样想,难道哪一天,忽然有个什么人、把一个嗷嗷待哺的娃娃塞到你的院子里来,你会丢出去不管?哥嫂们可是向理不向人的。”
高审行对三嫂道,“那你就也拣一个孩子来,看看三哥是什么态度!”
三嫂气得流泪,被三哥拽到一旁安抚。
老大高履行道,“若你再执迷不悟,公主什么时候去宫里面见陛下,她要怎么与陛下说,我就不管了。”
高履行一下子泄了气。
正好六弟高慎行回来,听到这番话后,高慎行对五哥讲,事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么西州的五嫂也该请回来了,把所有撒在外面的夫人们都请回来,一家人团圆和美,岂不是……
高审行冷笑着反问,“六弟,依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也须将那个吕氏接回来呢?”
老六因为高峻,才得了赵国公家的乘龙快婿,还指望他替自己说话?
高审行总算不再硬扛,气哼哼地扭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饭也没吃。
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今天的事很明显,就是崔嫣故意拉了安氏去大慈恩寺的。亲生的女儿给她爹使坏,这口气出不来!他猛地起身,吩咐道,“给老子备马!”
下人问,“老爷,这时候你要去哪里?”
“老子要去永宁坊!”
……
永宁坊,一个像样儿的人也没有。高审行赶过来的时候,只有管家高白、菊儿雪莲在府上带着四位少国公,而尚书令高峻、他的那几位夫人们都不在。
中庶子正眼不看高白,这家伙名正言顺地将菊儿娶到了身边,还拿着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气人,而中庶子都不能认真地再看一眼菊儿了。
再看看菊儿和雪莲,两人像两棵水葱似的……哪个拿出来都强过青若英,不让刘青萍。一个臭管家!
“你主子们都滚到哪儿去了?难道都去大慈恩寺听和尚念经?!”
高白回道,“老爷,鹞国公带了柳夫人、谢夫人、樊夫人、四夫人和崔夫人……”
高审行粗着脖子喝道,“别给老子念经!痛快说!”
高白缩了脖子,回道,“老爷,他们都去黔州了。”
“去黔州……干什么?”中庶子吃惊地问。
管家说,“尚书令已与太子请过假,说眼下朝中没什么大事了,他要到黔州去实地考察一下两年来黔州抗旱工程的成效,顺便再看一看青若英老夫人。”
中庶子站在鹞国公府厅外的空场上,眼也不眨地寻思,鹞国公府的护卫们果然少了许多,这小子把麻烦丢给老子,他出去躲清闲去了,一躲就躲去了黔州。
高审行琢磨,高峻这些人总要回来的,那么到时候他们再跑到兴禄坊去,说青若英不见了……在黔州根本没见到青若英……这完全有可能!
高审行抽个功夫,装作一个香客,也不带随从,便服到大慈恩寺去了一趟。他找到了第十三院,这里真是一处清幽干净的修行之地。
高审行人到院门口,先听到里面有个女子说话,“姐姐,高审行迁任到长安来,也不知他对我母亲如何安排的。”
说话的正是刘青萍,高审行不悦她对自己指名道姓,连句“老爷”也不提。
只听青若英说,“青萍,我想我们不必担心你母亲,老爷再忙,总是一位中庶子,他不会忽略了夫人的生活。”
刘青萍再道,“嗯,瑶国夫人上次来的时候,曾提过把我母亲接过来,想来不会是随便说说而已,那么不久我们三个人就能见面了。”
又问,“姐姐,万一高审行再提出来让我们回府,你有什么打算?”
青若英说,“反正我是不回的,女人,不要贱。”
高审行惊讶于里面两人、就这么不知隐晦地对话,也不担心万一让旁人听到了影响不好。他硬着头皮咳嗽一声,举步进了院子。
玄奘大法师果然够意思,第十三院,寺中有庵,又有不少的小尼姑出出进进,显然是不想道空、道净两位女长老空落。
而青若英和刘青萍二人身边无人,此时就在院门后不远的空地上,手持着花锄修整一片圃子。
看到高审行板着脸进去,里面两人停了话,刘青萍怯怯地问候道,“老爷……”
高审行直视着刘青萍,要让她因为瞒着自己跑到长安来、而感到理亏,“道净长老,依本官看,你的心里可不干净,在这里还想着黔州!”。
刘青萍法名道净,她一见高审行就有些意外,脸红着不知说什么。
青若英对着高审行施个礼,代答道,“老爷,你何苦还找过来呢,大可让我们姐妹安静些。”
高审行道,“你若还有这个心就不该来长安这里,搞得本官哥嫂一会儿不让我轻松!”
刘青萍小声问,“老爷,你干什么来了?”
高审行道,“本官受不了哥嫂的鼓噪,来说一声:想回兴禄坊,便麻溜儿起身随本官走,出家一事只当没有发生过。”
刘青萍有些心动,扭头看青若英。
高审行又对刘青萍道,“过了这村没有这个店,本官是太子中庶子,一天到晚忙得很,而且还要亲去西州接崔颖回长安,要回,从速决定。”
道空长老对妹子道,“我们怎么到的这里可不该忘了,想回你就回,我是不会再回去的,也不会向别人宣扬以前的身份。”
高审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你说得轻巧,瑶国夫人一天三趟往十三院跑,你们的身份能瞒多久?”
道净一听崔夫人,也下决心说,“老爷,你,你正该速去西州接崔夫人,我和姐姐以后不让瑶国夫人来也是可以,反正我是不打算回府的!”
……
高审行在早朝时提出,他要亲去安西都护府一趟,对那里的屯田和税赋之事考察一番。
太子李治对中庶子的这个提议大加赞赏,准允。
转眼之间,刚刚在朝堂上顶得惊心动魄的父子两个,一个尚书令一个中庶子,一个去了黔州,另一个要去西州。
……
英国公李士勣专门在府中摆了家宴,为中庶子壮行。他不无遗憾地对高审道,“大人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懋功①都有些不舍呀!”
大慈恩寺的两个人请不回来,那么能将崔颖请回来长安来,总能让自己的府上有点家的样子。
如果崔颖给了面子,能入主兴禄坊,那么,不但几位哥哥兄弟们大约不会再肆无忌惮地当了她的面谈论青若英,与崔颖一向关系不错的大嫂东阳公主,想来也不会再多事。
永宁坊女儿崔嫣那里,想来也会消停一些。高审行越发地认识到西州之行的重要与急迫了。
他安慰英国公道,“本官与李大人惺惺相惜,一定会为李大人奔走的,这次去西州,本官就有个打算,要从侧面看一看这个郭待诏,到底像不像高峻所说的那样出色。”
李士勣酒酣耳热,冒出来一句,“大人你此次去了,可以直接去龟兹城大都护府的治所,听说尊夫人也在那里。”
高审行眼一立,问道,“你怎么知道?”
英国公随口道,“哦,中庶子可还记得那个太子右庶子?对,就是许敬宗。他眼下正在沙丫金矿呢,是他在给许昂写的家书中提到的。”
高审行再问,“许昂的家书……李大人怎么知道的?”
李士勣说,是许昂找到府中来的,因为许昂看到信中有部分内容,居然涉及到了崔夫人,他觉得不应该无动于衷。
“是什么事呢?”中庶子问。
英国公起身,到书房里拿出一封信,收信人写的是许昂,“许公子也言犹不清,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么顾虑,下官怎好从中乱翻阅?因而才请中庶子过府来,一为壮行、二就是为这件事。”
他将信交与高审行,说道,“信里说的什么,下官一点也不知,请大人自已有功夫看一看吧。”
高审行放下酒杯,就坐在那里看信,脸色却越来越阴沉,要不是有中庶子的身份关着,都恨不得跳起来。
他“啪”地一下合上信,起身道,“国公,本官想把信拿回家去细看,不知合不合适。”
英国公道,“大人请便,其实下官就是出于这个考虑,才让许公子将信放在这里的。”
高审行酒不喝了,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