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华公主听毕,心中失望。
那毕竟是千金难求的一幅画,她当真不敢去拼一把。因为拼错了,就等于什么也没有了。
“淑华,你哪里来的一幅画?”淑静公主问道。
淑华公主看了淑静公主一眼,见她眸中难掩妒忌,略一犹豫便说了出来,“华六娘所赠。”
现在世间没有人不知道华家和镇国公府有许多双城先生的画,她这么说出来,也不怕会给华恬带来灾难了。
事实上,甚至有人认为,镇国公府能有双城先生的画,是因为和华家联姻了。
所有人对华家,也没有了从前的掉以轻心。
他们虽然才入京不多久,快速崛起,没有底蕴。可他们背后,却有两位名士。两个皆名扬天下,一个在青州山阳镇华家书院坐馆,教出进士无数;一个为画坛名家,如今越来越多的声音认为,他是画坛第一人!
“原来是她……”淑静公主说着,心里却飞快盘算,怎么找个借口到镇国公府上,跟华恬开口求画。
老圣人亲自去将自己的那幅《圣人点花图》收起来,这才对淑华公主道,“那幅画,你可千万别胡乱去试。我看安宁县主能随手便赠你这些画,肯定和双城先生关系匪浅。你得了空,不如走一趟镇国公府。”
“女儿省得。”淑华公主点点头。
老圣人随后挥挥手,让大家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皇后到太后身边,满面带笑地想逗老太后说话,林贵妃等人尚在,老太后还应上几句,林贵妃等人走了之后,老太后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连眼角都没给皇后一个。
老圣人看了看皇后,脸色也阴沉起来,若不是查明,那些药并不会真正害人,只是让人看起来身体异常不适,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你随朕来。”老圣人说完,便率先走在前头,看也没看皇后,根本不怕皇后不来。
皇后脸一僵,然后很快又换上笑脸,柔声跟老太后道别,然后带着宫女嬷嬷出去了。
之后老圣人和皇后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钟离彻虽然有手段,但是当时只有两人在,他也探听不到什么。
不过后来淑华公主拜访镇国公府时,拿出来一套一套异常贵重的首饰,说是皇后娘娘送给华家的。说之前皇后听信了谗言,不信任华家和镇国公府,心里后悔,用这套首饰赔罪。
华恬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淑华公主送过来了,她自然不推辞,直接收下来了。
说起来,那幅《圣人点花图》花的精力不少,老圣人毛也没赏一根,真是小气至极。
淑华公主和华恬谈了些近年来之事,便将话题引到她自己那幅《碧桃山佳人》上,问,“六娘,你可知道我那幅画是否藏有玄机?”
华恬听了,微微一笑,“公主果然还是来问了。那画,淋了雨,或者沾了水,皆可将隐藏之物显现出来。”
“果然……哈哈……我也有这么一幅画……”淑华公主欢喜得满脸发光,她看向华恬,“六娘你也是的,既然知道,为何这么多年来,从来不与我提上一句?”
“六娘以为,此等秘密,由公主自己发现比较有趣味。”华恬笑起来。
淑华公主显然心情激动,笑得一直合不上嘴巴,“没事,画作这事,我得了自然得好生保管,怎么会想到弄湿了?所以你告诉我,比我自己发现好得多。若你不说,只怕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六娘原打算,二十年后若是公主还不知画中秘密,我便告知公主。”华恬笑道。
淑华公主听说,笑得更开了。但略微一想二十年后的场景,不由得又有些黯然,叹道,“哎,二十年后,我已经老啦……”
不过她也知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很快便没有再黯然了。
得知画中藏有秘密,淑华公主终究坐不长,很快便告辞回府了。
不过当日下午她又来了,激动得满脸红光,拉着华恬的手,一脸的感动,“看到了,我看到了……画中人是我和我那小女儿……定是你跟双城先生为我求来的……”
她拉着华恬,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
华恬等她略微冷静下来,这才笑道,“公主何必如此?当初六娘初初入京城,若不是经常有公主帮衬,不知要受多少欺负呢。且公主长长帮我,我正愁没有机会报答。”
“你是个性情中人!”淑华公主握住华恬的手,眼圈微微泛红。
人相处长了,就会有感情。她对华恬,何尝没有?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最终两人还是渐行渐远。
淑华公主是过于激动才上门来的,跟华恬说了一箩筐话,然后又急匆匆地离开华府,进宫去宣扬去了。
当然,她第一个宣扬的是老圣人,说自己问到了,也看到了,画中佳人是她带着女儿。之后,便是皇后那里。
皇后听淑华公主说华恬竟然求了双城先生帮淑华公主作画,心中暗惊。她也没想到,华恬竟然能够求得动双城先生。要知道,除却华家和镇国公府之人,这京城还没有人知道双城先生的身份呢。
第二日她便下了懿旨,让华恬进宫一趟。当时,宫里直接派出了轿子来到镇国公府门口,将华恬接进去。
当时钟离彻尚未回府,华恬稍微一思索,便带上茴香一起前往了。
进了宫,没怎么等,皇后便出来见她了。
这次皇后满脸慈祥,目含笑意,很是平易近人。虽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话,但意思却表明了。以后大家和平共处,不要背后使小手段。
华恬自然乐得如此,不过她也没有全信了皇后,但不曾顶撞,而是对答十分得体。
之后,老圣人的打赏终于迟迟到了,不过他是赏给钟离彻的,都是男子使用之物,华恬挑出适合的留下,剩下的分了些给镇国公府其他几房。这些都不是有标记之物,转赠出去亦不会犯了忌讳。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老圣人微服私访华府,和落凤见了面。
据华恪说,老圣人私下里给了落凤很多赏赐,且继第一次私访之后又来了一次。第二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张单子,说是长公主当年出嫁时的嫁妆,全给了落凤。
落凤后来谈起,她对老圣人,其实恨意比旁的多。不过经历了这么多,她嫁人了,也即将有孩子,恨意比不上生活,所以便放下了。
华恬知道落凤的意思,连连点头。就该如此,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为何还要在意过去呢?仇人死了,过去的便过去了。
后来老圣人又召了华恒、华恪进宫去过几次,当中有一次太子也被召了进去,知道了落凤一事。
老圣人的意思是,落凤是长公主私生女,已经在他这里备案了。为了避免将来太子登基,寻到什么蛛丝马迹而动手,他要事先让太子知道。
太子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外甥女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他和长公主不算亲近。他注意到的是老圣人话中的另外一个意思,似乎是帝位一定会是他的了!
终结欢喜,此事就从此落下帷幕了。
转眼冬去春来,华恬的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还是个儿子。
老镇国公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华恬和钟离彻夫妇却有些失望,他们这回其实是想生个女儿的。
钟离彻想了许久,想要个和华恬相像的女儿。
到了阳春三月,钟离彻和华恬夫妻在京中四处游玩。华恬身子康复了,和钟离彻没有坐马车,而是靠着轻功出行,别有一番意味。
两人专去人少的地方,遇着了人便仗着轻功飞离,着实痛快。
这日两人一番游玩,不觉间竟差不多走到一个小村子去了。两人见一间普通房舍房前屋后皆是桃花不由得有些艳羡,便打算去看一看。
当下两人施展轻功,往那房舍而去。
房舍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的桃花和杏花皆开到院墙来。两人施展轻功,打算直接落在院中的,幸好在空中看见了里头有人。
最后两人退了回来,华恬低声道,“主人家在家里,咱们不好再看了,回去罢。”
钟离彻笑道,“你若想看,咱们敲门访客便是。”
“你别胡来,我方才可看见了,那是一男一女抱作一团。咱们敲门,岂不是打扰了人?”说着,俏脸飞红。
钟离彻低低地笑起来,“那你看清不曾,里头那小娘子是未嫁时的装扮……说不定是一对野鸳鸯呢……”
华恬眨眨眼,这她可不曾看清,当下白了钟离彻一眼,“什么野鸳鸯,就不许人家两情相悦了?”说着想起了自己和钟离彻成亲前暗地里相处之时,脸更红了。
钟离彻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处,心中顿时一派旖旎。
半晌,华恬回过神来,越发不好意思,当下低声道,“咱们回去罢?”
“别回去,留下来保准叫你大有收获。”钟离彻低声说道。
华恬抬眼看他,一脸疑惑,“什么收获?”
“方才匆匆一瞥,那男子侧面,有些像那个姚卓。”钟离彻低声道。
原本他是不会知道这么一号小人物的,可华恬让他查过姚卓送的画,他便对此人有了些了解。
华恬一惊,马上扯住钟离彻的衣衫,“当真?”
“咱们去瞧一瞧便知是不是当真了。”钟离彻低声笑道。
华恬一想也是,于是和钟离彻商量一番,决定趴在墙头去偷看。
当下两人施展轻功,趴在了墙头上。
华恬迫不及待地看过去,看到了男子的背影,果然有些眼熟。而被男子抱在怀中的女子,穿着一身粉红衣衫,脸埋在男子胸前,看不清样貌。
华恬从墙头上下来,绕着院墙走到另外一面,再度趴上了墙头。钟离彻自然是跟着华恬行事的。
华恬不敢露出太多,但这么微微一扫,已经能够看清楚,那男子,果然是姚卓!
看清楚人那一瞬间,她骤然暴怒,就要扑出去打姚卓一顿,幸好钟离彻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你做什么拉住我?”被拉着从墙头离开,华恬不快地问钟离彻。
钟离彻无奈道,“你别激动,需得打听清楚才是啊。”
“还打听什么,姚卓一口一个忘不掉瑶宁,现下竟抱着另一个小娘子在一处,显然是……”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钟离彻低声道,“若是姚卓在叶瑶宁死后,喜欢上一个小娘子,你也要杀么?”
华恬一怔,要杀么?
虽然说过会一生一世,可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叶瑶宁已经死了,难道姚卓得一辈子为她苦苦守着,再不能爱上他人?
她陡然有些灰心,即便姚卓不会爱上旁人,他也得纳妾生子的。叶瑶宁已经死了,无法为姚卓生下一男半女,所以姚卓身边,肯定会出现其他女人。
“走罢……”华恬摇摇头,有些失落地说道。
如果叶瑶宁泉下有知,肯定希望姚卓过得好罢。她这般激动,未必就是叶瑶宁希望的。
钟离彻见华恬满脸灰心失望,便低声道,“你那朋友死了,那姚卓终归要找一个的。”
华恬一愣,看向钟离彻,“若我死了,你也要找一个陪着你么?”
她知道答案,她知道没一个男人都会如此,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了。
钟离彻怔了一下,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目光中渐渐露出痛苦来,他缓缓道,“我想了一下,单是想到你死了,我便忍受不住。所以你若不在了,我定会随你去了。”
华恬看着他,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可每一句情话,在说出来那一刻,都是真心真意的。
“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你早死的。等我们老了,我便让你死在我前头。”钟离彻环抱住华恬,低声说道。
“为什么?”华恬机械地问道。
“因为若你死在后头,你肯定会为我痛苦的。我不想你难过,我想你快乐,就像初见那般,微微笑着,想着法子去算计别人。”
华恬心中一酸,眸中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