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大街,赵永忠父女俩最先去的是位于街口的杂货铺。
杂货铺的掌柜也一眼就把父女俩给认了出来,倒不是他记性有多好,主要是这父女俩三天都没换衣服了,而穿成这样却舍得花钱买那么多作料的客人,实在是少见得很。
“小姑娘,这回你想买些啥呀?”那掌柜问道。赵四娘上回买的作料足够平常人家吃上一年了,他可不认为这回小姑娘又是来买作料的。
“您家的作料我用着挺好的,打算再买一些。另外还要称上几斤糖。”赵四娘答道。
得到出乎意料的答案,那掌柜不禁一愣,探头看向父女俩停在门边的那辆手推车,登时悟道:“小姑娘,你家不是要请客,就是开吃食铺子的吧?”
“掌柜您眼力真好,猜得一点儿都不错!咱家就是开面铺的。以后啊,会时不时来您家铺子里添置些东西,这价钱上您可得多让点儿呀!”赵四娘笑道。
“这个好说,我肯定给你最优惠的价钱!”那掌柜忙应道。
赵四娘笑着谢过了,便开始挑选作料。
之前赵四娘为了把赵永忠给拐到南大街来,撒谎说要买贵重的作料。如今赵四娘为了圆谎,只得让伙计把各种作料都包上了几大包,多凑点钱,充作是买了贵重的作料。
赵四娘心里在滴血,暗道:她这是在为撒谎买单吧?
那掌柜原想就算这小姑娘家中是开铺子的,可她看上去家境不是很好,估计来他家铺子买东西也有限得很,谁知这小姑娘居然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作料!登时喜出望外。
这时那掌柜听到赵四娘问伙计除了摆在外面的红糖,还有没有白糖卖,忙抢着答道:“有!咱家有白糖卖的!只是白糖产自宁国,要一百文钱一斤,生怕糟蹋了,不敢随便放在外头。”他一面说,一面从柜台里抱出一个糖罐来,把盖子揭开给赵四娘看。
赵四娘一听白糖居然要一百文钱一斤,不由得吓了一大跳。那天她打听到外面的红糖要价三十文钱一斤,估计白糖也就卖五十文钱左右一斤吧,没想到要双倍的价钱。
赵四娘看了看罐子里的白糖,晶莹洁白,的确是好糖。可虽说如今手头宽裕,但让她花这么高的价钱买白糖,她有点心疼了。
“这是宁国产的?那有没有咱们燕国产的呢?”赵四娘知道这儿的人都热衷于追捧宁国的东西,凡是带着“宁国”标记的东西都要贵上好多。不赶潮流的赵四娘精打细算之下,还是想要购买廉价的燕国货。
“红糖倒是分宁国产和燕国产两种,可这白糖就只有宁国产一种。不为别的,实在是咱们燕国制不出白糖来呀!”那掌柜解释道。
赵四娘听了登时眼睛闪闪发亮,满脸兴奋之色,但很快她想到了些什么,忙低下头去思量了半晌。等到她再次抬起头来,已经是一脸平静,接着问道:“掌柜,那外面摆着的红糖是宁国产的还是燕国产的呀?”
“那些是宁国产的,镇上人买糖一般都买那种。燕国产的红糖跟高价的白糖一样,很少会有人买。”那掌柜见赵四娘沉吟不决,考虑到她的家境,又从柜台里取出一只糖罐来,说道:“虽说很少有人买,可咱家的货很齐全,燕国产的红糖也有。这种便宜,只要二十文钱一斤。”
赵四娘仔细看了看罐子里的糖,发现这燕国产的与其说是红糖,倒不如说是黑糖,里面有很多杂质,与宁国产的相比品相实在是差太多了。怪不得便宜这么多,镇上人也不怎么愿意买,倒不全是因为它产自本国的缘故。
“对了,掌柜,上回我来买了八十文钱的东西,你送了我两块糖做添头。我记得那糖看上去要比这两种红糖颜色都浅,呈琥珀色,那是什么糖?又是怎么卖的?”赵四娘问道。
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竟然如此观察入微,那掌柜不禁暗自诧异,答道:“那是黄糖,也算是红糖的一种。像这样散称的,以前咱家铺子里也卖过,不过镇上的人吃不惯,根本卖不动,如今咱们铺子就不再进货了。倒是有些小孩子喜欢吃甜的,只要有糖吃就行,也不觉得黄糖吃不惯,咱们铺子就进了些切好的黄糖块。这黄糖块只论块单卖,一文钱两块。”
赵四娘心里盘算了一下:那黄糖块分量很轻,估计要有一百块才能凑成一斤,也就是说一斤黄糖块至少要五十文钱,远不如买红糖划算。虽然自个儿有心想问一下散称黄糖的价格,若是价格便宜的话,打算让掌柜帮她进上些货。可转念一想,自个儿用的量不会很多,人家未必愿意特地为她进货。更何况心里的想法还没有付诸于实践,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便把购买黄糖的念头暂时搁置。
“掌柜,给我称四斤宁国产的红糖,一斤一斤分开包,包四包。然后再称十斤燕国产的红糖,这个包几包无所谓。”赵四娘吩咐道。
那掌柜心中大奇:你家不是开面铺的吗?买这么多糖做啥?
虽然他觉得这个小姑娘不是一般的乡间女孩,见识颇为不凡,可他还是忍不住看向自打进门来就一言不发,一直在旁边装木头的赵永忠,用眼神询问他:你家闺女不是在开玩笑吧?
赵永忠见了那掌柜疑惑的眼神,笑道:“我闺女说的话都算数!掌柜,您就给包起来吧!”虽然他也不知道赵四娘买这么多糖做啥,可他坚信小闺女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更何况他答应过不管赵四娘买啥都不反对,因此当然得全力支持。
那掌柜见这小姑娘家的大人也认同了,便忙让伙计按赵四娘的要求包起糖来。
接着那掌柜操起算盘一算,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总共是五百七十三文钱。经过一番商议,那掌柜决定只收五百五十文钱,另外再送捣蒜罐子和捣蒜杵各一个,以及十块黄糖。
等到赵永忠拿出十两银子会账时,那掌柜再一次愣住了。他不是没见过这么大额的银两,他家铺子地处长乐镇最繁华的街市,偶尔也会有客人拿出大锭银子来会账,可、可这银子出现在身穿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的赵永忠身上,实在是太违和了!
不过那掌柜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在发现这锭银子是雪花细丝纹银后,决定立刻给赵永忠找零钱。
赵四娘虽然从未用过银子,但也知道就像金子有什么千足金、足金之分,银子也是有成色之分的。尽管她鉴别不出来这十两银子的成色如何,但既然是贵客赏的,想来成色也差不到哪儿去。现在再通过那掌柜的表现一验证,就知道这锭银子绝对成色极佳。
于是赵四娘忙要求那掌柜帮她把这锭银子绞碎了,用戥子甄选出一块六钱重的碎银子会账,然后把这一包碎银子和找零的五十文钱仔细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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