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弦跑到二人跟前,飞快地扫了一眼江泠后,便开始说起事情的始末。
就在不久前,赵思源从羊毛作坊下工,途径他住处附近的福源饭食时,赫然发现里面有很多食客在不停地呕吐,便立刻让福源饭食的管事组织人手送客人就医。
幸运的是,常来福源饭食喝酒的老饕之中,有一位颇有名望的老大夫,他最近几乎每天傍晚都到,今天也没落下,踩着点儿过来了。他见了这一幕,忙让赵思源他们几个先不要忙着搬人,而是赶紧去调制些浓盐水过来给客人们催吐。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客人们都将肚子里头的存货吐了个七七八八。
眼见客人们都脱险了,安下心来的老大夫开始验看客人的呕吐物,又仔细查验了那些客人的吃食。随后,他将赵思源拉到一边,悄声告诉他,这些客人很可能是中毒了,要不是催吐及时,怕是都有性命之忧。
中毒?赵思源一听就觉得不可能。东家对自家名下的食铺管理得有多么严格,他再清楚不过了,这样的食铺里怎么可能出现有毒之物,而且还是毒性这么严重的?
不过,赵思源到底是在街面上混过的,什么三教九流的手段都曾见识过,心念一转,就猜到怕是有人眼红自家生意好,就整了这一出来败坏自家的名声。
一想到这儿,赵思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让人去给东家报信儿,请东家,尤其是赵三娘和赵四娘姐妹,立刻赶过来。
江泠听到这儿,心中一哂。
来这儿是他临时起意,就只有他、赵思、万俟弦以及车夫四个人知道,先前他和赵思在湖心亭说话,万俟弦和车夫则理应候在寺门外。那么问题来了,赵思源派来的人是怎么知道他们身在此处的,居然能够从城南摸到此间来,中间毫无停滞,这也太神通广大了!
还有就是,事态明明已经得到了有效地控制,万俟弦用得着这么急吼吼地杀过来吗?就差一刻,须知就差一刻,他就能从赵思口中套出最关键的信息来了,结果功亏一篑。
江泠忍不住斜了万俟弦一眼,巧合的是,万俟弦也在此时斜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深色。
如果说江泠先还只是怀疑,那么他现在几乎可以认定,眼前这位前世的同僚是有意而为之。
思及至此,江泠心中一沉,暗道,如果这是万俟弦自作主张倒还罢了,可要是凤祤煊授意她这么做的……那是不是说明,凤祤煊并不愿意让他和赵四娘在一起呢?
就在江泠暗中琢磨的同时,赵三娘也得了信儿,正在匆匆赶往福源饭食的途中,此前她在宋家拜寿。
前两日,宋老太太在沈氏的陪同下,去城东的春华堂逛了半天。临近中午,婆媳二人饥肠辘辘,就去附近的赵家铺用饭,“碰巧”遇上了在那儿盘账的赵三娘。
赵三娘很是热情,不但请婆媳俩吃了饭,还陪着说了半天话。扯着扯着,宋老太太就透露说,过两日是宋老爷子的寿辰,力邀赵三娘前去吃寿宴。实在是盛情难却,赵三娘就应下了,今日一早便到了宋家。
宋家就住在南城外,那里距离福源饭食相当近,不多会儿,赵三娘就到了地方。
不得不说,赵思源此人相当有手段,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了个八九不离十,背地里下黑手的那个家伙已经被他给抓住了。
赵三娘认出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是谁后,登时脸都气青了。
“二小姐,需要报官吗?”赵思源低声问道。
“报,当然要报!为什么不报!”赵三娘冷笑一声,斩钉截铁道。
“别、别、别,三娘,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让我吃官司啊!”那家伙涎着脸哀求道。
地上这只癞蛤蟆,赵三娘根本不屑看第二眼,直接朝赵思源点了点头。
赵思源之所以没有立即将那家伙送官,是因为他知道那家伙是东家的亲戚,不好自作主张。如今,既然东家都点头了,他再无顾虑,立即吩咐人去报官。
等赵思赶过来时,这件棘手的事情已经被赵思源处理得七七八八了,这让她对赵思源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及至看到赵三郎,这个理论上的顶梁柱,居然比她来得还迟,还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她不由得恼怒万分。
赵三郎常在坊间厮混,看人脸色的本事与日俱增,一见自家小妹柳眉倒竖,就心知不妙,忙借口护送钱若男回家,一溜烟的跑了。
“你还不知道他?他就这德行,和他治啥气?”赵三娘见赵思仿佛动了真怒,忙劝道。
“我……”
如果是在平日里,赵三郎这么不靠谱的话,赵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不计较了。可现如今,她极有可能会离开这里。真要离开的话,她肯定要在临行之前找个可靠之人,让那人看顾自己这两年来辛辛苦苦赚下来偌大的家业,从而确保这里的家人能够一直过着富足安乐的生活。唯有如此,她才能够走得安心。
尽管赵三娘就很不错,可她毕竟是个女子。虽说幽州民风开放,女子的地位不算太低,但在很多事情上,女子终究不如男子便宜。所以说,最合适的人选还是非赵四娘家的长子赵三郎莫数。
然而,赵三郎这个家伙,在静海时还好,不但踏实肯干,也有担当,很有长子的范儿;谁知一到了繁华的府城,他就被十丈软红迷住了眼,一天到晚四处厮混,再也不肯静下心来操持家业,实在没个一家之主该有的样子。
在这之前,赵思已经想方设法将赵三郎塞进全幽州最好的书院,期望那里的人文气息能够感化他,结果……唉,不提也罢。
看来陶山书院是教育不了赵三郎了,那要不就把他送回静海吧?书本陶冶不了他,就用劳动来改造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