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轻雷池上雨,滴开十里荷花香。
颜玉清坐在廊下,看着一串串的雨珠如水晶帘子般轻轻从檐下滑落,溅在地上泛起层层涟漪。鸟儿在梁上叽叽咋咋不敢飞出去,害怕打湿了鲜艳亮丽的羽毛。
此情此景让她不由想到,若是在整根如雨滴般的白水晶发簪上缠金嵌宝,会不会有别样奢华。
斟酌间,有几个年轻的姑娘联袂而来,为首的女子红妆浅笑,鬓间带着一个薄如蝉翼的粉碧玺蝴蝶坠小白珍珠流苏发簪,耳上带着同样式只是略小一点的粉碧玺蝴蝶,坠一线小白珍珠辅以水滴翠绿碧玺收尾。每走一步,珠链摇曳,顾盼生辉,既娇且艳。
颜玉清记得她是香满楼老板颜祥家的二姑娘,自己同族的妹妹,名唤颜映雪。初来益州时,她们一家子去迎过她,故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遣人送来了斗宝会的请简。
颜玉清起身上前,就听其他几个姑娘打趣道:“映雪,你姐姐和你有两三分像。”
颜映雪害羞的垂下眼帘,烟视媚行道:“我哪有姐姐生的那般仙姿缥缈,见之忘俗。你们莫要打趣我了。”
一句话刚出,诸人皆笑的花枝乱颤。颜玉清在一旁也忍俊不禁,暗道,真是个实心的丫头。
“姐姐”颜映雪快步上前见礼,圆润白皙的脸庞上,两个浅浅的酒窝衬得她整个人娇憨可爱:“我新作了一首诗,看看这次能不能把你的彩头给拿了。”
颜玉清冁然而笑,频频点头道:“好啊,读于我听听。”
颜映雪小脑袋边说边摇,大大的眼睛蒲扇着浓密的睫毛,配着清甜可人的声音郎朗道:“糖包如满月,中有酱和饴。配粥甜如蜜,味抵香江鱼。”
颜玉清眨眨眼睛,她没听错吧,这是首《贪吃诗》?
颜映雪读完后,廊下一片寂静,只听得雨水滴答的跳动声夹杂着前厅小厮偶尔的吆喝。
突然之间,就是一阵狂笑。
颜玉清听着,也忍不住破功,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盈.满了笑出来的泪水。她扶着柱子,捶手顿足,片刻后才微微敛笑道:“这次的彩头应该非你莫属,若能再亲手做个好吃的糖包,那便是铁板钉钉确定无疑了!”
“是么?”颜映雪听闻,忙抬手唤了身边一个身着绿裙的侍婢,急急道:“快去干果铺子里买些芝麻、花生和糖,我要回去做糖包。”
此话一出,又引来众人的捧腹大笑
那个身着绿衣的婢女点头应“是”,笑着转身朝外走去。
颜映雪拉着颜玉清的衣袂撒娇道:“姐姐,你这次的彩头是什么啊?”
颜玉清望着她正准备开口,就听刚刚出门的婢女气喘吁吁的又跑回来道:“姑娘,沈郎君剿匪回来了,大胜而归!家主亲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在香满楼给他接风洗尘。”
“表哥回来了”颜映雪欣喜雀跃的欢呼着,拉着颜玉清等人道:“走,一起去尝尝我父亲的手艺,他可是很久都没有下厨了呢。那狮子头烧的,外酥内嫩,醇厚鲜美。”说完,还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颜玉清掩袖偷笑,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被颜映雪拽上了马车。
香满楼和懿馨珠宝店开在同一条街上,颜玉清感觉自己刚坐定一会,马车就停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店,看着那熟悉的“颜”字旗帜在巍峨的酒楼上迎风招展,放眼望去,香满楼是整条街最高大豪华的所在。那种来自颜氏子弟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颜玉清暗道:只有颜氏强大了,他们这些颜氏的子弟才能像现在这样有枝可依。感慨万千时,已被人簇拥着引了进去。
香满楼高三层,一楼可容纳百来人的大厅内,有东、西两个红木楼梯。四方的青玉铺地,鎏金的祥云石柱,和墙壁上掐丝珐琅琉璃壁灯,端的是雕梁画栋,华贵无双,一派的富贵风流景象。看的颜玉清眼花缭乱,内心激动难以言喻。
这是她初次见识到颜氏在外的产业,不知道以后她的懿馨珠宝能不能也做成如此规模。
穿过一排排摆放整齐的黄花梨桌椅。小厮引着他们来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这是一个充满海洋风情的房间,蓝色的墙壁上手绘着一艘杨帆起航的大船,桌子上摆着的也是木雕的扁舟。
相瞒楼的老板颜祥正笑容满面的坐在正中间朝他们点头,旁边坐着的那位玉面郎君,想必就是颜映雪口中的“沈表哥”了。
待她们给颜祥见礼后,颜映雪就单独把沈柏飞和颜玉清相互介绍认识了。
见其他人和沈柏飞都很熟,颜玉清心下猜到,他们平时应该是经常一起用膳的,也就见怪不怪了。
颜祥和颜玉清聊了京城那边现在的情况,又问了沈柏飞剿匪的事后,就有婢女端着佳肴鱼贯而入。
贝壳刻的碟子和海马形状的筷子别致有趣,章鱼样子的碗和放在木船里的菜肴让颜玉清暗暗称绝。
难怪这么富丽堂皇、价格不菲的酒楼,也能门可罗雀,确实是物有所值啊。
颜玉清轻声问颜映雪道:“二楼其他房间也都这样吗?”
颜映雪摇摇头悄声回:“都各不相同。”
颜玉清点点头,心道:难怪能把这生意做的如此有声有色,除了美食的吸引,这千变万化的房间,看来也是卖点之一。每一次来,都有一种全新的体验。
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她看了香满楼后,对自己的店铺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沈柏飞在席间,除了回颜祥的话,偶尔和颜映雪搭上几句,很少主动再和其他人聊天。一双眼睛在瞟到颜玉清时,偶尔停留一下,在被颜玉清察觉后,便很快移开了。
颜祥在席间问到颜氏在襄阳的绿松石矿时,她落落大方的娓娓道来。在讲遇到地龙时,诸人都是既惊叹又好奇,一颗心跟着颜玉清的话七上八下,时而紧张惊诧,时而欢喜若狂。
沈柏飞哪里见过这样胆大有趣的姑娘,一双如深潭般沉静的双眸,此刻也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大家正听的兴起时,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了。一面若高悬之银月,色如桃夭之灼灼的玉面郎君,正一脸不忿的盯着在听颜玉清讲话的沈柏飞。
他身着紫色底销金丝步步高升团花长衫,鞋缀大溪地孔雀蓝镜面极品珍珠,腰佩紫、金双色猫眼黑曜石无事牌。只需一瞥,颜玉清便把他划在了懿馨珠宝的潜在贵客之列。
“柏飞,你一回来不找我,就是为了听她在那里碎碎念?”那男子剑眉入鬓,一双细眼含嗔带怨,指着目瞪口呆的颜玉清,说的沈柏飞面色绯红。
颜玉清诧异自己又在无形中拉了仇恨的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沈柏飞,又笑眯眯的瞅了瞅那个男子,一副我已明了的样子。
颜祥轻咳了两声,打断了暗昧的气氛,对着门口的那个身着紫衣长衫的郎君道:“毕简,你怎么来了?”
那个叫毕简的紫衣少年桀骜的飞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难道等你来请我?”
他不由分说的让坐在沈柏飞身边的颜映雪给他让了位置,自己则一直坐在沈柏飞旁边,拿出最近新得的玉珏和宝石侃侃而谈。大有你若喜欢,我便相赠的意思。
沈柏飞面对毕简的热情,也只是平淡的偶尔应对几句。原本良好的氛围在这位来了以后便多少有些怪异。
一顿饭吃的快差不多时,毕简好像才留意到自己身边坐着个以前好像没见过的姑娘,便随口问了几句从哪里来,家里是做什么的一类。就见沈柏飞侧耳倾听,毕简的脸色马上有些微沉。
在别别扭扭中吃完的饭,总会让人有些消化不良。颜玉清回到府里后,信步到园子里散步,就见青竹拿着一个帖子走了过来。
“姑娘,隔壁缎云轩今天给您递了个拜帖,邀请你和邬姑娘明天过店一聚。”
颜玉清轻点嗪首道:“街坊邻里的,就去看看吧,顺便带个玉化了的高瓷绿松石手钏给她玩玩。”
青竹笑应着,姑娘总爱拿绿松石做见面礼,一会儿少不得要去仓库里找找了。
懿馨珠宝店的生意已经慢慢步入正轨了,颜玉清看着应对自如的停云等人,很是满意。
颜映雪携着沈柏飞一大早过来给祖母挑生辰贺礼,颜玉清给他们推荐了满色满肉的南红头面一套。里面有喜上枝头的雀儿发簪,福字精雕吊坠配南红108颗佛珠链子,还有蛋面的金手链、戒指和耳坠。南红色泽红润喜庆,最适合给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做寿礼。
颜映雪同沈柏飞挑完寿礼后,在亭子里边品茗边对弈。白玉和墨玉做的棋子,触手温润。
沈柏飞环顾四周,感觉这里不同于的首饰店铺,少了一些金碧辉煌,却多了一份潇洒恬淡,不禁问道:“这里都是颜玉清装饰的?”
在一旁倒茶的青竹听到,笑着接话道:“从选址到装饰,从用人到首饰都是我们姑娘一手经办的。”话语间透着满满得意与自豪。
沈柏飞刚敛起眼中的讶然,门口就传来一个张狂的声音:“来人,给小爷倒口查喝,一路赶来渴死我了。”
毕简一张清俊雅致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就开始命身边的小厮不停的打着扇子。
早有柜上的学徒眉欢眼笑的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过去,毕简刚入口立刻就吐了出来:“你想烫死爷吗?”
一手飞出去:“砰”的一声,红云浮雕玛瑙杯碎了一地。
颜玉清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摇摇头,正准备息事宁人,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