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我说你们是不是过分了?闯进别人的家里,不但要杀人,还要抢人家的东西,要不是看你们穿得人模狗样的,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山里的强盗。”就在蓝衫中年准备将量天尺拿起的时候,一个声音很不合时宜的响起。
蓝衫中年转头看去,只见破落的院墙上,坐在一个邋遢的小道士,背上背着一把桃木剑,在那皎洁的月光下,挖着鼻孔,大煞风景到了极致。
这小道士他先前见过,但并未留意,此刻再见,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虽然没在这小道士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强者的气息,但这小道士能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能这般有恃无恐,显然不是简单人物,要么就是某个大宗门的子弟,要么就是隐藏了自身的气息。
正当他心中猜疑之际,小道士用挖鼻孔的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然后跳下院墙,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插在郭有声胸膛的那把短刀竟是脱离出来,浮现在他的身前,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光辉。
小道士似乎想要摆出一些高手风范,先是抖了抖身子,然后又揉了揉鼻子,才问道:“认得这东西吧?”
蓝衫中年眯起双眼,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道士道:“既然认得,那你也应该知道,姑苏云氏的压衣刀,从不外传。”
说完这句话,他右手轻轻一抬,插在地上的量天尺顿时散发着清冽的光芒,然后冲天而起,带起一道长虹,撕裂夜空,所去的位置,正是那座破庙。
小道士也不理会那蓝衫中年震撼的表情,手指在身前的短刀上轻轻一点,短刀顿时带起一道流光,紧跟量天尺而去。
做好这一切,小道士才拍了拍手,慵懒的道:“都这么晚了,还不去歇着?这位姑娘再不医治,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蓝衫中年犹豫了一下,沉声问道:“阁下何人,那少年跟姑苏云氏又有什么关系?”
邋遢小道士一愣,指着自己,笑着道:“我叫司马玄,至于苏小安跟姑苏云氏有什么关系,我也想知道。”
蓝衫中年不再说话,将地上的白衣少女背起,然后又抱起玄服少年的尸体,向着小院外走去,走到院门前又转过身来,沉声道:“今日之事,我紫气阁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这句话,大步走出了小院。
在苏小安家隔壁东家的屋顶上,站着两人。
身形魁梧的江浩云双眼眯成一条线,一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显然气得不轻。
在他身侧,东家老爷子笑意玩味,悠然道:“这位紫气阁的吴先生恐怕打死都没想到,他所负责保护的两个人会栽在苏小安的手上,就好像你江浩云也没想到,即使你拦住了我,还会有别人出面阻拦。”
江浩云双手的拳头握得更紧,甚至连双臂都隐隐颤抖着。
东家老爷子继续道:“江浩云啊江浩云,枉你作为一城之主,为了一桩婚事,你不惜密谋杀害对你家老太爷有救命之恩的苏如凡,如今连苏小安也不放过,难道就不怕你家老太爷知道了,跟你算账?”
江浩云转过身来,冷冷的道:“如今这蝉声城,由我做主。”
东家老爷子点了点头,“倒也是。”
江浩云突然问道:“这苏小安跟姑苏云氏到底是什么关系?”
灰衣老人一愣,摇头笑道:“这个你得去问苏小安,我一个外人如何知晓?怎么,害怕了?还是后悔了?”
江浩云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灰衣老人却是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既然不想承认这桩婚事,为何不自己动手,四年前你借烟雨楼的手除掉苏如凡,如今又借紫气阁来对付苏小安,都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江城主的所作所为,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啊。”
江浩云一瞪眼,怒吼道:“东向阳,别忘了是你有求我江家。”
灰衣老人眯起双眼,不屑道:“就算你家老爷子,也不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家宝儿的证道契机虽然跟你江家有关,但老夫若想硬闯,你江浩云难道还能拦住?老夫之所以答应你不出手,只不过是觉得这件事跟老夫本身就没关系,你还真当老夫怕你一个小小的城主?”
江浩云大袖一挥,阴沉道:“不论是谁,只要敢帮助苏小安,就是与我江家为敌。”
说完这句话,直接跳下了屋顶。
灰衣老人站在屋顶上,淡然道:“江浩云,奉劝你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东宝儿抱着量天尺和那把短刀,飞快的向着小庙奔去,冲进小庙之后,光线一下变得昏暗下来,使得她的脚步放慢了许多。
破落的小庙中,月光从屋顶的破洞中洒入,照在残破的神像之上,给人一种阴森瘆人的感觉。
在神像的下方,穷苦少年倒在尘埃里,满身鲜血,那把长剑还插在他的肩头,在月光的映衬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看到这一幕,红袄小姑娘怀中的量天尺和短刀直接落在地上,眼眶一下变红,双膝跪在地上,伸出一双小手,却是手足无措,梨花带雨,“苏小安,你别死啊,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我还等着长大了嫁给你呢,苏小安……呜呜呜……”
说着说着,竟是嚎啕大哭起来,也好在这小庙比较偏僻,若不然叫人听到,深更半夜的,还以为闹鬼了呢。
“哎哟喂,我说你年纪不大,怎么哭得跟个怨妇似的,也不怕吓到别人。”邋遢小道士不知何时站在了破庙门前,双手环抱胸前,皱眉道:“放心吧,他还没死。”
小丫头果真止住了哭声,哭得跟小花猫一般的小脸转过来看着门前的小道士,满是疑惑。
小道士叹息一声,移步走了上去,蹲下身子,先是打量了苏小安一眼,然后伸出两根手指,点在苏小安的肩头,那柄洞穿整个肩头的长剑顿时脱离出来。他又在怀中摸索了一番,掏出一张黄纸,凭空一抖,黄纸便燃了起来。
小道士将黄纸燃烧的灰烬抖落在苏小安的伤口处,竟是止住了鲜血的流出,接着他又掏出一枚草绿色的丹药,放到苏小安的口中。
穷苦少年苍白如纸的脸色,开始慢慢恢复血色,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双眼。
看到苏小安睁开双眼,红袄小姑娘顿时笑逐颜开,柔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看着跟个小泥人似的东宝儿,苏小安强撑着坐起来,摇了摇头。
小姑娘自然不信,一双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苏小安,小脸上满是担忧。
邋遢小道士开口道:“你放心吧,有我在,保证用不了几天,他就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面前,以后还能跟你生一堆小宝宝,保准不会让你守寡就是了。”
这话一出,苏小安与东宝儿都皱起眉头,特别是东宝儿,直接腾的一下站起来,激动道:“你胡说什么?”
这下反倒是小道士皱起了眉头,不解道:“刚才不是你自己说长大了要嫁给苏小安吗?”
小姑娘着急道:“哪有?你胡说……”
她看了苏小安一眼,接着道:“谁要嫁给他了?”
说完后,跺了跺脚,转身奔出了破庙。
小道士挠了挠头,眉头紧锁。果然师父他老人家说的没错,这山下的人都奇怪,特别是女人。
小姑娘一路狂奔,时而欣喜,时而忧愁,不知不觉就跑到了那条名为莱茵河的岸边,发现自家爷爷就坐在河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有些胆怯的放慢脚步,轻轻走了上去,“爷爷……”
老人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一块石头,示意小丫头坐下。
小姑娘走了上去,不敢去看自家爷爷,一双大眼睛盯着倒映在河水中的月亮。
老人开口问道:“东西都给他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老人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怪爷爷没有出手帮助他?”
小姑娘没有回答,许久后摇了摇头。
老人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叹息一声,才缓缓开口,“他既然要修行,就得吃苦,就得面对死亡,就要学会独自面对一切危险与困难,我已经帮了他一次,就算再帮他一次,总不能以后都能帮他吧?”
小姑娘转头看着自家爷爷,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
老人接着道:“他如今跟紫气阁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以我对紫气阁的了解,这帮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以后麻烦不会少,总不能每次都需要别人护在他身边吧?这片大陆上,修行之人千千万,这就好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每天都会有人被挤下桥去,这小子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学会自己扛着,受着,不然凭什么成为人上人?”
小姑娘有些委屈,“这些我都懂,可就是觉得……”
老人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小子活得特憋屈?”
小姑娘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家爷爷,“他现在连阿黄都没了。”
老人抬头看着天际,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人各有命,有些人命好,有些人命不好,但老天对每个人其实都是公平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站了起来,笑着道:“你真觉得那小子不喜欢跟人讲道理?他只是觉得他的道理没有人会听,所以他才懒得去讲,那样只会跟他爹一样。但总有一天,他肯定会跟别人讲讲他心里的道理,江家,烟雨楼,紫气阁……但他要有把握能让这些人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听他讲道理,这一点,跟他那个死去的爹,一点都不像。”
小姑娘一下站起来,“爷爷,苏小安说了,苏如凡不是他爹。”
老人一愣,随即哈哈笑道:“这话说出去,除了你,谁信?所以啊,他才会只跟你一个人说。”
红袄小姑娘愣在当地,说不上高
兴,也说不上伤心,许久后才自言自语道:“反正我就是相信,苏小安绝不会骗我。”
破庙中,小道士席地而坐,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索性直接用小手指掏起了耳朵。
苏小安看着地上的量天尺和压衣刀,突然问道:“司马玄,你从外面来,是不是见过很多厉害的高手?”
小道士一愣,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想找人拜师,然后对付紫气阁的那些家伙?”
说到这里,邋遢小道士正襟危坐,还拍了拍衣服,然后接着道:“也对,按照这些宗门的惯例,打了小的,老的肯定会出面,就你现在这样,别说紫气阁那些老家伙,就算只是灵体境之人,也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苏小安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就算现在修行,也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对手,东爷爷说过,我的天赋不好的。”
小道士一愣,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穷苦少年,啧啧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自知之明,不过修行这东西,天赋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你看我,天赋也不好啊,不一样成了高手?”
苏小安看着这邋遢的家伙,怎么也没从这家伙身上看出丝毫高手的样子,霜白的脸上写满了不信。
小道士并没有因为他的质疑而生气,也没有要纠正的意思,而是很认真的道:“我师父他老人家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现在送给你。”
苏小安听着,却发现没了下文,不由得皱眉问道:“什么话?”
小道士尴尬一笑,“我想想啊。”
苏小安直接给这家伙丢出一个白眼。
小道士突然跳起来,把苏小安吓了一跳,然后这家伙满脸激动的道:“想到了,想到了,他老人家说,‘修行一途,其路漫漫,天赋固然重要,但一个人能在修行的路上走出去多远,其实最重要的是看一个人的毅力与决心,这世上的天才多了去了,但半道夭折的,又何尝不是天才?’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道理?”
说完后,小道士盯着苏小安苍白的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震撼表情,但这家伙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一边道:“司马玄,你给我说说修行呗。”
听到苏小安的话,小道士又重新坐了下来,整理了下言辞,缓缓道来,“提到修行,自然要说到三位九境,所谓三位,便是星位,天位,虚空位,一位三境,共九境。”
苏小安点头问道:“那一境十重,一重千山又是什么?”
话被打断,小道士直接给了苏小安一个白眼,“你急什么?等我慢慢说。”
苏小安尴尬一笑,不再多言。
小道士继续道:“其中星位三境,分别为凡躯镜,灵体境,星灵镜。我就先给你说说这三境,后面的境界对你来说,还太遥远,以后等你真正修行了,自会明白。”
说到这里,小道士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将这三个境界说得通俗透彻,以便苏小安能够完全理解,否则等这家伙真开始修炼了,将其中哪个环节理解错,那自己岂不是误人子弟?
思索了一会之后,他便继续道:“凡躯镜其实比较简单,就是锻炼自身体魄,其中方法很多,没有什么歧途一说,只要能增强自身体魄,都算是正常修行,当然了,方法的不同,自然决定速度的快慢。”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着苏小安,“就比如你,自小上山采药,与山里的野兽为伍,奔走于崇山峻岭之间,也算是一种修行,所以你虽然并未懂得修行,其实一直都在修行,只不过这种方法比较普通,进展也就比较缓慢,初步估计,你如今应该是凡躯镜两重左右。”
苏小安点了点头,插话道:“你的意思是说,其实普天之下,每个人都在修行?”
小道士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但这仅限于凡躯镜,接下来要说的灵体镜,就比较复杂。”
苏小安洗耳恭听,眼神真诚炽热。
对于苏小安的表情,小道士似乎很满意,咳嗽一声,开始侃侃而谈,“刚才说你如今可以算得上是凡躯镜二重,等你修炼到了十重之后,就会遇到一个瓶颈,这时候你就会发现,不论你再如何锻炼,身体也无法继续变强,就证明你需要破镜了。”
“所谓破镜,也就是突破凡躯镜,进入灵体境,凡躯凡躯,就是凡人之躯,只有进入了灵体境,才算是步入了修行的门槛,这个时候,你就需要去感受天地间存在的灵气,并通过某种手段将其引导进入自己的身体,沿着周身筋脉运行,冲开筋脉中的一处处窍穴,以达到脱胎换骨的效果,是以称之为灵体。”
苏小安似懂非懂,疑惑道:“你所说的某种手段,是不是人们口中的功法?”
小道士倒是一愣,随即点头道:“正是功法,天下功法千千万,其实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引导天地间的灵气进入身体,打通体内原本堵塞的筋脉窍穴,使得身体达到脱胎换骨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