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前院的热闹纷杂,仪门之内却是说不出的安静,本来喜庆的事情在主子神色不定的情况下变得莫名的担忧。
张嬷嬷有心为程世子说几句又担心让黛玉疑心,反倒是不妙。她况且如此,其他人越发不敢多言。
就是紫鹃这样略微知道些事情的也因为摸不清楚姑娘的意思而不敢将情绪外露。好在还有一个红霞郡主在,想必依着郡主和姑娘的关系总能让姑娘开颜。
寂静的小花厅,黛玉捧着书坐那里像是在看,其实心思却不在书上,不过是拒绝说话的意思。
蓁儿在一旁作画,也不打扰,倒像是更从前一样,只是两人都知道心没了那份定,也就自然是不一样了。
一笔画错,将要完成的画登时有了瑕疵,蓁儿眉头微皱将笔一扔,那浓重的笔墨渲染了整幅画,却是完全毁了。
这般的动静终于惊醒了黛玉,回头忘了轻笑道:“既然没心思,就明儿个再画,何必糟蹋这画。”
“我当你今日个都不打算开口,只想做个木头美人。”蓁儿上前在她身边坐下,为她理了理边上乱了的发髻。
黛玉嘴角微微勾了下顺势偎依在她的怀里,闷闷的道:“我不知道,蓁儿姐姐。”
不知道什么?蓁儿没有问,只是紧紧的揽着她“你见过他。”肯定而不是询问。
黛玉的身子一僵,把头埋在蓁儿的怀里不出来,耳朵却控制不住的变成了粉红色。
蓁儿原本的不渝顷刻间消散了许多,小手摸着她的耳朵“别躲了,这热的都快熟了。”
黛玉一把起身推开蓁儿“你也笑话我,我就是见了他怎么了,还傻傻的信了他的谎话。”赌气把话说出来,立时就后悔了,身子一侧就是不看蓁儿。
前面倒还罢,什么叫谎话,蓁儿掰正了黛玉的身子“他骗你什么?”语气少有的严厉,倒是唬了黛玉一跳,转念意识到只怕是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的,只是他,他明明说等我做决定的,我可没答应。”一口气说完,本来的心虚也没了,本来就是说得那么好听,却是个骗子。
黛玉红扑扑的小脸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嘴上愤慨的模样,只是眼神却有些游离。
十分的气也生不起来,蓁儿只是无奈的松开手任由自己倚在躺椅上。
黛玉见此反而有些不放心,靠上前去轻声道:“蓁儿姐姐不高兴?”
“没有,只是我的私心,总希望你能够长久的陪着我。”
“我还是会陪着你的。”黛玉脱口而出,只是很快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她尚未出阁自然可以两人一道,但是如今她的婚事已定,过几年总要出阁的,那个时候却不一样了。
“世间的男子不独都像明瑞王爷,婉儿姐姐上次就有言,姨母有意为你定下婚约。”黛玉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蓁儿听了反倒是面无表情,只是瞧着黛玉的神色又有些不落忍到底还是转移话题道:“玉儿有时间不妨同我说说那个骗子的是事情才是。”
这话一出,黛玉立时就变了模样,小脸上满是纠结,对上蓁儿挑眉的模样只能小声的把中间的二三事略略提了下。
临了才道:“蓁儿姐姐你说这人是不是不守信。”黛玉还是难以介怀,她一贯不是这么小气的额,偏这回就是不痛快。
其实不过是小女孩的情怀,若是她不在意,那么程潇说什么也就不重要了,譬如一开始的沈家,黛玉就完全没放在心上,不过这般心事她自己却尚未自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蓁儿自然瞧出几分,只是她会说吗?当然不会,很明显程潇觊觎玉儿不知道多久了,分明蓄谋已久,不过应该还算真心。只是他抢了玉儿,自己何必帮他。
“玉儿说得是,男儿无信不立,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做数如何能叫人信服。虽然圣旨已下婚事已定但是玉儿不必什么都指着他。”蓁儿的话透着忧虑之意。
黛玉原本还只是气恼程潇不守信用,闻言也有些迟疑,脸上现出纠结的意思,他不是良人,可是婚事已定又当如何?
蓁儿不满程潇,却没真的打算毁了他们的婚事,只是想着给程潇使几回绊子,也见差不离了才道:“不过事情也不至于这般,算起来我幼年也曾在宫中见过他几次。虽不是很了解,倒是也听过,性子不算好,但是品性倒是没什么问题。况且还有徐澄和沈瑾瑜两个,放心他们自然会帮着你打听的,咱们只等着消息,看看程潇会怎么做。”
这话有些道理,黛玉可不认为那人会不做些什么,心中已经盘算着怎么让他好看,谁让他骗自己。
不过心中却是念道:父亲,母亲我可没变坏,是他先使坏的,来而不往非礼也,父亲这可是你教的。
蓁儿瞧着黛玉狡黠的双目就知道她心里必然有算盘算,她其实是个很有性子的女孩,不同于闺阁女子的迂腐,不了解的人只当她是江南的柔弱女子,其实她更有梅的品格,任而风雪加身我自凌然不惧。
只能说林大人把她教得很好,也很庆幸林大人的深谋远虑为玉儿安排了妥当,没有叫她淹没在贾家那座深宅中,没有被那些后宅的阴私所伤害。
程潇有一点极好,那就是他上头没有一个正经的内宅长辈,成国公身为祖父自然不会与孙媳妇有冲突。
她看黛玉自然千好万好,但是却挡不住世人的眼光,侯门之后,功臣之女,门第清贵都抵不上她无父无母的事实,男人也许看中她身后带来的隐形利益可以接受,但是那些被关在内院的夫人们,却不可能不忌讳,甚至不喜,尤其要接受这样的女子成为自己儿媳时,那份不喜就会扩大到让人无法忍受。
就算黛玉能够嫁进去也不会好过,她聪明灵透却无法适应这些勾心斗角,内院的纷争会磨去她的灵性,会毁了她。
所以程潇比沈瑾瑜更适合黛玉,蓁儿比黛玉看得更清楚,不过不重要,反正玉儿喜欢的也是程潇,只能说那人的运气实在好得很。
黛玉伸手在蓁儿眼前晃了晃笑道:“蓁儿姐姐又想什么?”
“想你这几日只怕有的热闹了,得了这么一个贵婿只怕满京城都要惦记你。”蓁儿把的手一拉取笑道。
黛玉登时有些愁眉道:“别的倒没什么,又没交情的,她们还能贸然上门不曾,我只担心外祖母。”
外祖母知道这事只怕一定会派人来接,可是她真心不想去那府里头。
蓁儿美目微转凑上前去道:“趁着还没派人来,咱们出去玩吧?”
“这合适吗?”黛玉眼前一亮,心动的很,可是却有些担心。
“只管放心,我来安排保证咱们能玩得痛快。”有了蓁儿的话黛玉立时就安心了。
蓁儿的盘算,徐澄和沈瑾瑜不知,程潇自然更加不知。
他打着好算盘,圣旨已下,虽然黛玉尚未出孝及笄,但是名分已定,不好上门,但是送东西什么的却是不碍,鸿雁传信也是一件美事。
圣旨是两份,一份往林家一份却是往成国公府。林家因为只一个孤女,就算有交情的也不好上门。成国公府却不一样了。
关系近的莫不上门相贺,也是一桩喜事,程潇人逢喜事也是难得的见人就笑,叫来人一阵打趣好笑。
毕竟他平日里可没这么好说话,原还只当是个性子跋扈的贵公子,只等他进了禁卫营才看出来了,那就是个杀伐决断的主。不过数月的功夫禁卫营上下人等无一不服。
只叫京中勋贵人家对着成国公艳羡不已,生了个好儿子不算,儿子没了还有孙子。
一番热闹之后送走了宾客,程潇这打算回去陪祖父说会儿话。
却让心腹的小厮拦住了递了一封信给他。不过几个字却叫程潇头大的很,无怪如此那苍劲的字体出自他的义父明轩亲王之手,上书:滚过来。
自从两家,确切的说是祖父不想看到义父之后,义父就没敢登成国公府的门,就算有事也是叫人传信让程潇出去。
程潇倒是想不去,不过担心义父的脾气上来直接闯府里拿人,那乐子就大了。因此到底是换了身衣裳老老实实的去了。
明轩王府同成国公府其实不远不过是隔了条街,骑马一会儿的功夫就大了。
前来迎接的徒景送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让他往练功房去。
明轩王府是他另一个家他自然熟得很,路上的小厮丫鬟都知道王爷今天发了好大一顿火。如今见了四爷都是眼带担忧,有机灵的已经往内院去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