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命案发生在一家酒店,死者正是那天想跟郑浩南有点什么的女支女。
这是一桩密室杀人案子,女人在电梯里被杀,电梯里没有发现丝毫关于凶手的痕迹,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酒店被封锁,小五呆在电梯里已经有一个小时。
徐法医现在已经对死者进行尸检,但是小五却觉得这个电梯里一定有问题,她上下都看了,甚至无数次模仿女人进入电梯里的情形,但却还是一无所获。
胡图最近正在看关于密室杀人的书,他爬到电梯上面然后探下头来,“密室杀人其实说白了就是凶手提前布置下机关等着死者进来后触动机关,从死者的伤口来看能一下平整切下头颅的凶器一定是大而沉重的道具,比如三棱刀,但是这些放在哪里都可以看到呀。”
“不一定,只有拉力够,”说着,小五从胡图的衣袖上拿下一小段细细的钢丝,“就是一段钢丝也能杀人。”
在电梯房里找到了有人在电梯里缠绕钢丝杀人的证据,小五立刻把嫌疑人锁定了能进入到机房里的人,因为作案需要用到很多专业的工具,特别是电梯修理工人,嫌疑更大。
可是案子到了这个地方就出现了盲点,所有涉案的人员都查过,并没有发现凶手。
郑浩南兴冲冲去刑警队找人的时候大家刚开过会,一屋子的乌烟瘴气,大家都异常沉默的工作着,而小五则拿着笔站在白板前不停的写写画画。
郑浩南站在她身后,胡图摆摆手,意思是小五现在脾气大,不要去惹她。
郑浩南凝眸看白板上订的照片,他觉得死者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五一回头看到了他,凝视了他三分钟,忽然抓着他说:“你来的正好,你和死者有过亲密接触,说说对这个女人的看法,胡图,给郑局做份笔录。”
郑浩南懵了,虽然他没有期待小五会对他的归来热烈欢迎,可是一到刑警队就挨审是怎么回事?
胡图做了个请的手势,“郑局,配合工作。”
郑浩南要是真那么好说话那还好了,他看着小五问:“付队,你这什么意思,我是作歼还是范科了?杀人还是放火了?”
小五脾气也不好,“郑局,配合警察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是死者的顾客,知道什么一定要如实回答,反正嫖娼都被抓了,你还给自己抹什么面子。”
嫖娼被抓这么严重的字眼从小五嘴里说出来的刺激性是加倍的,郑浩南一下甩开了胡图,上前一步举高临下看着小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嫖娼了?”
小五比他矮了好多,需要仰头看着他,但是她的气势可一点都不低,“两只安静都看到了,郑局,不要以为写到报告里成了带领扫黄就可以抹灭米犯下的龌龊不耻的罪行。”
郑浩南气的俩只眼睛都冒火,对于他这个人来说,其实误会不误会也就那么回事,要是没有小五的出现,他说不定真拿这事儿做了文章让上头把自己的局长给拿了,但是他自己愿意的一回事,他被人污蔑又是另一回事,总之就是任性。
俩个人就跟俩头牛似的顶起来,这是刑警队,大家看到局长和队长干起来都不敢劝,最可怜的是胡图,在俩个人中间觉得都要被烈火焚烧了。
这样的热烈局面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小男孩悄悄的走进来,原来悠悠在车上等的不耐烦,便自觉下来。
他注视着俩个顶牛的人,悄无声息的走过去,仰头看着郑海南,声音清淡却清晰,“爸爸,你在干什么?”
听到这个,小五和郑浩南都不约而同的回过头来。
郑浩南设想过千百次让儿子见到妈妈的情景,应该是在家里,环境温馨比较容易倾吐亲情,也可能在情调比较好的餐厅,一家人吃顿团圆饭,反正依着那对母子的个性也不可能哭哭啼啼,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到会是在刑警队里,他和小五争吵着嫖娼的问题,然后儿子就出现了。
小五的眼睛正和悠悠的撞在一起,不用多说什么,就是相同的那双丹凤眼已经让她熟悉,当年生下孩子她都敢看一眼,就是怕看了会舍得交给别人家收养,多少次午夜梦回,婴儿的啼哭一声声压着心脏,她痛苦的浑身惊鸾,像在梦里死去了一样。
因为给不了孩子幸福和正常生活,她只能超负荷的训练和高压的工作麻痹自己,她的每次行动都像是送死,哪怕是不要命也要完成任务,组织里都叫她拼命三娘,其实她知道拼的不是命,她不过是想用挽救更多人生命的方式来赎罪。
这些年,她受伤最严重的一次就是抓获国际贩卖人口集团的行动,那些几岁甚至还在襁褓里的小孩被带离母亲身边,买到深山老林里,甚至还有的摘取器官卖掉,她潜伏在犯罪团伙里整整有半年的时间,最后她受了重伤,但还是让一个叫虎哥的女人跑掉了。从那以后她自觉追踪这个人贩子的下落,最后在海城法检所的地下仓库曝光后,她正面和犯罪分子作战,最终解决了这个女人,从这些可以看出,她对这些让母子分离,家庭破裂的犯罪分子的痛恨。
其实,她也算一个,她没给孩子幸福的家庭却生下他,这本身就是一种犯罪。
所以,当她面对悠悠的时候,那张像带着面具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龟裂,她眼睛里的悔恨、悲伤、怯懦,混合在一起,最后被一层盈盈的水雾遮挡。
悠悠那双清透的眼睛几乎把她看穿了,但是孩子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比他们俩个都冷静,小手拉住郑浩南,他的声音老练低沉,要不是有一点青嫩的童音,根本就不像个孩子,“如果没有什么事,你把我送到太爷爷那里,还有,男人应该让着女人。”
郑浩南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泄了气,他对悠悠说:“你先去那边坐着等一会儿,我这里有点事,处理一下就好。”
悠悠点点头,甚至没有看小五一眼,自己跑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从包里拿出iPad低头打游戏。
小五的眼睛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却是躲闪又颤抖的,她甚至连光明正大看孩子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当年渝城抓捕秦放的任务她本来不用参与,但为了报答顾云初对儿子的养育之恩,她选择了保护任务,她用自己的方式来赎罪,但是心里对孩子的愧疚从来没有减少一分一毫,反而随着岁月的累加,那种愧疚越来越大。
脚跟就像钉在地上,她进不得退不得,整个人像傻了一般就这么站着。
郑浩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悲剧的始作俑者是他,所以今天无论谁难受都是他的错。
拉住小五的手臂,他轻声说:“不是要问话吗?走。
小五这才清醒过来,“去我办公室吧。”
他们走了后小何光速移动到胡图身边,“胡头儿,这小孩是郑局的儿子?”
胡图想揍他,“没听到叫爸爸吗?”
小何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歪着头砸着嘴,“他的眼睛长得跟我们付队还真像。“
胡图给了他一巴掌,“瞎琢磨什么呢,有这时间琢磨案子去。”
“真像。”小何下了结论,那架势恨不能把悠悠拉过来去验一下DNA。
胡图担心孩子听到,悠悠却低着头丝毫没有情绪波动,一个人玩游戏玩的很嗨。
办公室里,小五背对着郑浩南站在窗口,她的站姿笔直可是仔细看会发现肩膀是微微抖着的,原来她也不是铁石心肠。
郑浩南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又犹豫了一下才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悠悠很好,就是性子比较冷淡。”
搁在肩膀上的大手温暖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服似乎能穿透她的身体给她带来无限暖意,有那么一瞬,小五贪恋着这样的体温。
她没容许自己放纵,轻轻抽了一下鼻子,她转过头技巧的躲开郑浩南的手:“是的,我发现了他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但是,我……”
小五不敢说出我没资格认他这样的话,在她的心里,她连说这样的话都是没有资格的。
郑浩南看穿了她,“悠悠没有怨你,在京都的时候我们谈起你,说你破案的事,他对你充满了好奇。小五,你要是真想为他做点什么,就跟他好好吃顿饭吧。”
小五犹豫了一下,她手指撑着头,神情疲惫,“你让我想一下,太突然了,我没有准备好。”
郑浩南没逼迫她,“嗯,我等你消息。对了,现在谈工作的事情吧,我不想悠悠等太久。”
提到工作小五强打起精神,她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不是我针对你,是那天和你在一起i的女人苏棠死了。”
“苏棠?她叫苏棠?还真是个好名字,他杀?”
“嗯,在电梯里,头被整个切下来,徐法医给她做了尸检,我们也在现场找到了一小截钢丝,证实了杀人凶器是钢丝,凶手借助电梯下降的力量完成了密室杀人,又是一个懂物理测量的人。”
郑浩南蹙眉,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最近连接发生杀人案,要知道,以往可是几年也没有一起呀。
手指下意识的去摸烟,拿到后发现小五一直注视着他,讪讪笑着又装回了口袋。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个懂这种测量或者知识的工程师之类?”
小五点点头,“开始我以为是工人,真正的施工工人也是懂的,但是所有的工人查遍了都没有发现,所以我觉得可能是我考虑的角度错了,要扩大范围,目标也锁在知识分子身上。”
郑浩南摸着下巴出神,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那你想过没有,对方也许就是个简单的工人,但是要有一个精通所有杀人方法的人帮他想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小五,目光凝重,小五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我要再去犯罪现场看看。”
小五先从她办公室出来,叫上胡图就走,郑浩南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影子,垂下眸子,对悠悠喊了一声,“小伙子,走,我们去你太爷爷那里。”
悠悠关了平板装在书包里,跟着郑浩南出去,一直到了车上他才说:“她长得很漂亮,和我想的一样。”
郑浩南觉得对不起他,摸摸他的脸说:“儿子,不是你妈不想跟你说话,她是想和你吃饭的,但是她有案子要办,等忙完了这阵子再找你。”
悠悠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小手,“她好像很怕我。”
郑浩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摸摸系上安全带。
到了郑老爷子家里,老爷子看到孩子来乐坏了,趁着他么祖孙在一起,郑浩南给景薄晏打了个电话。
他问景薄晏,“我二嫂呢?”
景薄晏在跟客户谈生意,拿了手机走到外面,“你二嫂在大学那边,你找她什么事。”
“悠悠回来了,准备送你们家玩几天,只可惜菲儿那个小丫头不在,要不跟我儿子培养一下感情。”
菲儿前几天出国了,作为学校短期交换生,这个小丫头现在挺独立的,而且她有国外生活的经验,不过景薄晏哪里放心,还是派了助手跟着去,暗中照顾。
晚上去景薄晏家吃的晚饭,景家小宝已经上幼儿园,个性比较安静,比菲儿好相处,特别喜欢悠悠,哥哥哥哥叫着,缠着不放。
郑浩南瞅准机会对顾云初说:“你安慰一下孩子,我能看出来小五一句话没跟他让他很伤心的,这个孩子太闷了,什么都不说,我怕这样不好。”
顾云初点点头,她的个性和小五截然不同,理解不了小五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身为女人她肯定帮着小五说话,“小五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悠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今晚要他住在这里,我跟他好好谈谈。”
因为没来得及安排房间,晚上悠悠就睡在菲儿的房间里,顾云初把菲儿粉色的大被子收起来给换了一床蓝色星星月亮的床品,但是悠悠也觉得不太适应,看惯了军装绿,现在看什么都要好久才反应过来。
顾云初拿着个枕头躺在他身边,要和他好好说说话。
这几年都没在一起了,悠悠已经不适宜再被顾云初搂抱,虽然他很怀念顾云初身上香香暖暖的味道。
顾云初看出他紧绷的情绪,就笑着安慰他,“悠悠,你是妈妈的儿子,怎么跟妈妈生分了?”
悠悠忙摇头,半天才羞涩的说:“我长大了。”
顾云初一时感概,把孩子抱在怀里抚摸着头发,“是呀,一转眼都长成半大小伙子了,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吧,也就跟小宝这么大,妈妈受了伤你总是替妈妈吹吹,虽然那个时候你不说话,但是妈妈知道你有多爱我。”
悠悠虽然小时候自闭,但是记忆却相当好,想起那个时候他跟顾云初相依为命的日子,他很清楚那个时候她为他付出多少又牺牲多少。
“妈妈。”喊了一声,悠悠紧紧的回抱顾云初,他此刻想,他不该怪小五的,她没有了孩子一定很难过,自己却一出生还是有妈妈,最可怜的是菲儿,他等于抢走了菲儿的妈妈。
“乖,悠悠,没有妈妈不爱孩子,你懂吗?”
悠悠当然明白她话的意思,抬起眼睛,他的眼神清澈见底,“妈妈,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怪她,你说过,大人的事很难跟我说清楚,我是不懂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们都很难过吧?”
悠悠很少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而且句句都像个大人,不,是比他的大人爸爸还懂道理,顾云初又是骄傲又是心疼,“悠悠,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懂事,大人做错了事他们要自己承担责任,你是小孩子有什么情绪要发出来,这样他们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悠悠抿着唇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的说:“她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真的,还是受伤了。
顾云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只能把孩子给抱紧了,“悠悠,你要相信我,你的妈妈她不是不爱你,而且她肯定要比我还爱你,真的。”
“妈妈,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懂,但还是有点难过。”
“你给她时间,我相信她有一天会说出她到底有多爱你。”
悠悠点点头,小男孩没有眼泪,只是眸子有些空茫。
顾云初看到话说的差不多了,忙叉开话题,“你看你这次来却没看到菲儿,她回国后一定要跳脚,上次你不告而别她就难过了很多日子。”
提到菲儿悠悠有些愧疚,“妈妈你把礼物替我送给她,跟她说句对不起。”
“那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一想到你们再过个十年八年就长成大人了我就觉得不可思议,才几天呀。”
俩个人聊到很晚,顾云初等悠悠睡着了才从他房间里退出来,在客厅里被看电视的景薄晏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不去睡?”
景薄晏用遥控器关掉电视,然后站起来说:“等你呀,悠悠睡着了吗?”
顾云初点点头,“小宝闹没闹?”
“怎么没闹?说哥哥抢走了她的妈妈,他再也不喜欢哥哥了,我哄了半天才睡觉。”
顾云初靠在他怀里用手背蹭着他布着一层胡茬的下巴,“二哥,你辛苦了?”
景薄晏的眸子深了一层,“让我辛苦的还没开始呢。”
俩个人这么多年的夫妻,顾云初一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手指推了他一下却没有什么力气,“别闹,孩子在这里。”
“孩子我们家天天都有,阻止不了我交公粮,乖,都几天了,再不交要爆仓了。”
顾云初故意逗他,“那就爆好了,我要看看你家的粮食是什么颜色的。”
景薄晏咬着她的耳朵密语,“你不是吃过吗?还不知道?”
往下越来越没有节操了,绝对的少儿不宜,俩位还是快点回房间吧。
小五跑了一次案发现场还是一无所获,她回去后越想越不是个事儿,晚上下了班后自己又开车过去。
案子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酒店的警戒线已经撤了,周围的电梯也开始运行,但是这部还不行,而且谁也没有胆子再走进去,很多传说这是部鬼电梯,走进去走不出来的那种。
小五下了车走进了酒店,直接奔着电梯而去。
电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个酒店的电梯都是国际大品牌,性能非常好,而死者苏棠出事的时候是在12楼的客房,那晚她在1206房间跟客人做完了交易拿着钱走进了电梯,却没有想到电梯打开的那一瞬间正是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小五模仿着那晚死者的足迹,从1206房间门口慢慢的走出来,她穿着一双平跟鞋,为了有那种效果她踮起脚尖甚至还扭着步子。
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死者当时的样子,鬓发凌乱衣衫还算完整,她揉着胳膊上的一块乌青骂着客人的BT,忽然想起多给的小费便停下点了一遍包里的钱。
这个时候电梯的门缓缓的开了,她……
小五眼前的电梯门也缓缓打开,她正对着电梯门,纵然是身经百战,看到电梯里的情景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