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初住院了,是因为精神问题。前些日子她呕吐不舒服说自己怀孕了,到最后才知道是假性怀孕,是她自己因为景薄晏多了个女儿幻想出来的。
她的问题看起来很糟糕,辛甘愁的不行,云初这么多灾多难,本以为她跟着景薄晏可以拥有幸福,可事实上却过的更痛苦。
越是乱越出事,顾云初忽然从医院里失踪了,而且去许薇姿家带走了景薄晏的女儿,而许薇姿死在了家里。
这次,辛甘彻底慌了神,比上次酒店里说顾云初杀死了顾菁菁还慌,那次第一顾菁菁是该死,第二是她觉得景薄晏总有办法把人给弄出来,这次却不一样了,她带走的景薄晏的女儿。
那几天,左然郴他们不休不眠的找人,郑浩南更是悔死了。人是他带走的,完全没有想到是这种后果。
过了几天,顾云初终于找到了,那个时候她正带着景薄晏的女儿跳湖。
精神科的医生给她会诊,她的病情相当严重,而且极具攻击性,要求把她送到精神病医院,而且她现在身负人命官司,如果景薄晏不把她送到那里,就要把她送到监狱。
景薄晏最后没有办法,忍着痛把她送到了渝城山上的精神病医院。
辛甘求着哭着不要景薄晏把人送去,她见了云初,虽然她苍白颤抖,眼睛红的要滴血,神志模样完全不像个正常人,但是辛甘不相信她会疯掉,不信。
顾云初见到她后脸上露出惊喜和信任的表情,她拼命的想抓住辛甘的手,“辛甘,救我,我没病,真的,我根本没病,这就是个阴谋,阴谋,全是阴谋,你快救救我,我不要被关起来。”
辛甘想推开架住她的壮汉,可她的力量又那么单薄根本就像蚂蚁撼树无济于事,她拼命去拉顾云初的手,“云初,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二叔,二叔,你放了云初,以后就我来养着她,不要你管了。”
景薄晏一脸的悲戚,大手攥紧几乎要绷断了血管,他咬住牙决绝的一挥手,“带走。”
顾云初尖叫不绝,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那种声音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能发出的,她看着景薄晏,眼睛红的能滴出血来,“景薄晏,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云初,云初,二叔你不能这么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就这么绝情?云初,你别怕,我来救你。”
左然郴抱着辛甘把人给拦住,他要辛甘冷静,“顾云初现在只能进去,难道你让她去坐牢吗?辛甘,我二哥不是无情的人,只要几天,这个风头一过他就带她去国外,你相信我,一定不会出事的。”
辛甘嘴唇都在哆嗦,她揪住左然郴的衬衣领子,“你说的算数吗?真的她不会受到伤害吗?精神病医院是个可怕的地方。”
“你那是看小说看的,现实的医院不会存在取人器官再把人杀了支撑*标本这种事,傻瓜。”
辛甘莫名的感觉到冷,她哭倒在左然郴怀里,“左然郴,我总觉得云初有好多话要说,我要见她,真的,我要见她。”
“明天,等明天我带你去看她,好吗?”
辛甘点点头,明天是个多平常的字眼,她以为不会有问题,可是后来她因为这个字眼恨死了自己,如果当时再坚持,那么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
当天夜里,大雨倾盆。
辛甘没和左然郴在一起,他因为要办的事情太多,而她又太累太伤心,所以一早就回自己的家休息,而这个时候左然郴还被大雨困在律所里。
俩个人通了电话,左然郴让她好好休息别多想,明天带她去看顾云初。
辛甘答应了却睡不着,她翻出以前和顾云初拍的旧照片。很多年了,那个时候她们还是对生活充满了美丽幻想的少女,以为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都会眷顾她们,那天一家婚纱摄影中心开业,说拍闺蜜婚纱照五折,她心血来潮非要拉着顾云初去拍,而且根据婚纱造型还在身上让造型师用印度墨给化了纹身一样的图案,俩个人当了一次坏女孩。
辛甘把这些写成了长长的日志,包括时间地点她都写的一清二楚,发了出去后就抱着相册默默的掉眼泪。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忽然景薄晏给她打电话。
他问她照片是哪一天拍的,顾云初身上的纹身怎么来的,辛甘本来对景薄晏就有意见,没好气的说了,结果景薄晏却跟疯了一样,不停的说他知道了知道了。
挂了电话,辛甘觉得很奇怪,她想给左然郴打电话,可是外面电闪雷鸣,炸雷一声声就像要把天地劈开,她害怕,没敢打。
那一整晚都这样,辛甘以前听外婆说打雷是要劈死到了人家的妖怪,所以才有狐狸躲在人的衣服里渡劫,这样的雷不知道要劈的是什么大妖怪,那有没有人给它渡劫?
怎么睡着的辛甘都不知道,早上很早醒了,她去浴室扒着百叶窗窗帘往外看,雨还是很大,天阴的根本就像没亮。
但是辛甘等不及,打电话给左然郴要他带自己去看顾云初,但是电话那边一片忙音,根本没人接电话。
继续打,还是没人,辛甘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多,她决定不等了,自己一个人下楼开车去了精神病医院。
雨还是下,而且很大,雨刷都来不及刮掉雨水,沿路她看到很多折断枝叶的大树,还有连根拔起的,到处飞舞着纸袋垃圾,这个城市被一场台风肆虐过,都不认识了。
辛甘走的异常艰难,40分钟的路程,她愣是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山下凭着她的技术和车子的性能是开不上去的,她下车撑开伞,艰难的走上去。
走到半山腰,她就看到很多穿着迷彩雨衣的人,有些不解,却也没有问。
等到了山上,雨水已经把她的衣服湿透,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眼睛穿透雨幕看到了……
残埂断壁,房倒屋塌。
不过是一夜之间,这个医院的一座楼竟然倒塌了,现场很混乱,拉着警戒线,到处都是跟泥猴一样的警察和消防官兵。
看着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辛甘跟疯了一样,她抓着一个军人的手臂,哑声问:“倒的是什么地方?”
那人看了她一眼,沉痛的说:“是病人的病房楼,这里面住着五十多个病人,现在……”
“顾云初!”辛甘发出一声她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吼叫,扒开人群冲了上去。
整个过程都是混乱的。
她记得好像有人拦她,也有人抱住她,但是她什么都不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进去,她要找,找她的好朋友好姐妹顾云初。
她怎么给带下山的完全没有知觉,应该是她昏倒了,给人送到了医院。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宋汐,她紧张的问:“辛甘你还好吗?医生说你是激动过度。”
辛甘动了动嘴唇,发现喉咙撕裂一般的疼,她使劲儿咽着唾液,终于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顾云初呢,她没事,对吗?”
宋汐咬着下唇,“辛甘,你要坚强,你的那个朋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一句话,就像把辛甘推入了万丈悬崖,在万劫不复的眩晕过去后,她觉得身体的每个毛孔都渗出鲜血。
都是她,昨天她把云初带出来,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是她都是她。
辛甘痛不欲生,泪珠一颗颗砸在手背上。
其实早就发现她神情不对了,可是那段时间只顾着自己的情绪都没怎么管她,要是她说好像怀孕了就陪着她去检查,时时刻刻开导着她,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景薄晏呢,他人呢?”
被她的狰狞表情吓坏了,宋汐瑟缩了一下,“你冷静,景总他出车祸现在还在急救,郴哥哥在那里。”
“车……祸?”
“嗯,听说他昨晚想去医院那里接他夫人的,昨晚那么大的台风,根本就不能开车。”
辛甘想起昨晚的那个电话,此刻她的脑子是木的,除了难过和自责想不了任何事情,她挣扎着下床,宋汐忙拦住她。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云初,我不信她就这么走了。”
宋汐把她按住,“你别去,现在到处都在搜救,目前还没找到……,你再等等。”
尸体俩个字宋汐没有说出口,看到辛甘难过的样子,她不忍心。
辛甘发了高烧,昏昏沉沉睡了俩天,等她再醒来,世界都变了。
她面前的左然郴心力交瘁,不过是俩天的时间,整个人都脱了形,头发乱蓬蓬的,胡子也没刮,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几天没换,他开口说话,嗓子都是哑的,“辛甘,你醒了。”
抓着他的手,她小心翼翼的问:“云初找到了吧,她一定没事。”
左然郴捧着她的脸,却不忍心看她的眼睛,微微闭上眼睛他抵着她的额头,“辛甘,你要接受事实,云初她,她没了。”
“没了?是去哪里了?”很平凡的一个问句,似乎没触及到感情。
左然郴稍稍松开她,看着她黑的不透光的眼睛,“没了就是死了,顾云初她,死了。”
“死了?”重重的一个问句后,辛甘就不再说话,可是左然郴的手心已经湿了一片。
“辛甘,你要哭就大声哭出来,别憋坏了。”
辛甘举起右手去擦眼泪,“我不哭,我哭什么呀,云初在等我去接她,我一定要去接她。”
最后一个字说完,辛甘哇的一声就吐了,这几天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吐出的全是酸水。
左然郴轻轻拍打着她的脸,“辛甘,你别这样。”
微微仰起脸,辛甘咬着不停颤抖的唇说:“左然郴,你说她不会出事,你说明天带我去看他,你说呀,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纤细的手抓着左然郴的衬衣领子不停的摇晃着,压抑的情绪终于喷薄而出。
左然郴任由她发泄着,辛甘重情义,对金星星已然那么好,更何况一直亲如姐妹的顾云初,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
等她哭累了,左然郴把人紧紧抱住,睡着了也没松开。
宋汐悄悄的进来,她看了看左然郴红血丝密布的眼睛,“郴哥哥,你也好几天没休息了,你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我来。”
左然郴由衷的感谢宋汐,“汐汐,谢谢你,这几天多亏了有你,你也照顾好你自己,毕竟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
“郴哥哥,其实这几天一直有朋友帮着我,要不我人生地疏的,哪能照顾的过来?”
“那替我谢谢你朋友。”
宋汐神秘一笑,“她来了,你自己謝吧。”
说完,宋汐冲着门外喊,“你进来吧,郴哥哥要谢谢你。”
左然郴拧眉,看着进来的人一愣。
是乔纳。
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左律师,你好。”
左然郴摁着眉心,没有说话。
乔纳有些慌神,“我知道我来的很突兀,但是我知道错了,现在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赎罪,看在我爸爸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
乔纳的出现的确让左然郴挺意外的,但是现在他没有脑子想这些,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顾云初的后事,医院里躺着的景薄晏,来自社会四面八方的压力……
“那就麻烦你们照顾辛甘了,我先走了。”小心的把辛甘放在枕头上,左然郴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的俩个女人都没有说话,目光同时落在辛甘的脸上。
景薄晏一直都没有醒,乃至顾云初最后一眼他都没有看,其实不看也好,尸体已经被石头砸烂了,五官都分不出来,要不是她手上戴的戒指,还证明不了她的身份。
他没醒,可是他外公又出了事,本来老人家一直因为心脏问题住院,开始景薄晏的事瞒着他,后来给他知道了,一时悲痛过度抢救无效也去了。
现在一切都由景子墨主持大局,他顶住压力,把爷爷的葬礼和顾云初放在了一天。
那天还是下雨,虽然没有出事那天的大,可就像不断流淌的眼泪,滴滴都是哀情。
辛甘穿着黑色的衬衣被左然郴扶着,哭的几乎没有眼泪,只有雨水不停的落在脸上,她的人也和雨一样凉。
直到墓地,她都不敢相信顾云初就这么离开了。
她后悔,深深的后悔,怎么都忘不了最后顾云初的哀求,是她放弃了她。
最后献花的时候,她哭晕过去,是左然郴抱着她离开的墓地。
云初,我转身,想握住你的手,却只有雨滴擦过指尖。
一切处理的都很急,却也不仓促,本来左然郴和郑浩南还有点异议,可是看到景子墨熬红的眼睛和强打的精神就不忍责备,这个文弱书生本来就对经商没有兴趣,现在人去的去病的病,他要负担的是景氏一天几增发几个亿市值的现状和上万人的生活,去的早日入土为安活的还要咬牙奋斗,这也是事实。
但是辛甘想不开,她一直觉得顾云初出事她有责任,陷在自责里不能自拔,几乎天天以泪洗面,而这种情绪也转嫁到左然郴身上,动不动就对他发牌气,左然郴理解她,纵容着她,陪伴着她,希望她早日走出来。
本来,辛甘对景薄晏心存怨恨,可是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根本就让人恨不起来,特别是知道最后他还是要把云初接回来出的车祸后。
发生这么多事,辛甘很消沉,本来都好好的一下就变了,人生无常,还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发生什么。
她这样,左然郴何尝又不是?不过他倒是没有精力想这些,只是事情太多心力交瘁,他要帮着景子墨守住二哥的江山,而这关键时刻,郑浩南那个傻逼竟然不知所踪,听说家里把他给弄到军队里了,他爸亲自看守他。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正好左母的生日,宋汐就提出好好给她操办一番。
左母不让高调,前些日子工作组的审查还让她心有余悸,不过答应了宋汐请家里的亲戚朋友热闹一番。
酒宴选在四季酒店,宋汐亲自点菜布置,请的人倒是不多,就家里的一些亲戚朋友,也就一桌,十几个人。
这种场合,自然有辛甘的位子,但当左然郴提出来,辛甘立即拒绝。
“我不去,我没有心情,左然郴,我好朋友不过死了半月,我没有心情去纵酒笙歌。”
左然郴最近压力大脾气不是那么好,他扳住辛甘的肩膀说:“辛甘,你能不能理智点?不过是我妈妈的生日去吃顿饭,算什么纵酒笙歌?云初都入土为安了,你也该从阴霾里走出来好好生活了。”
辛甘一听就炸了,“我不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被抓进医院的时候喊着让我救我,是我是我,都是我,如果我当时能冲上去把她带回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都怪我。”
辛甘从顾云初出事后一直哭,但是没有这么崩溃过,左然郴的话诱发了她压抑的情绪。
左然郴去阻止她撕扯自己头发的手,“不怪你,这事儿我们怎么能想到呢?”
辛甘忽然抬起头,眼睛通红,“左然郴,当时你要是不阻止我,当时你要是不说她没事,当时不要是不说明天带我去看她,我就会不顾一切把她带走。
“我……”
来了,失去理智的辛甘终于要相互伤害了,左然郴闭上了眼睛,如果把责任推给自己能让她不再自责,那他就甘当凶手。
辛甘最近身体不好,闹了一会儿就疲惫的睡了,睡梦中还不断的抽泣。
左然郴没法子再逼她去,其实他自己都没心去吃饭,但这是妈妈的生日,今年她高兴,终于放下了被折磨8年的包袱,他又怎么忍心给她添堵?
生日这天,宋汐操办的很好,既排场又不奢华,满满一桌子菜都是可口可心的,但没有什么昂贵的菜,特别她自己还亲自做了一道甜点,特别讨左母欢心。
她把乔纳也带来了,大家听说是她的朋友还是左然郴导师的女儿就没多问,乔纳也是个精明的女人,她送了一对民族风的耳环给左母,很特别又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左母当场就戴上了。
庄眉送的也是耳环,不过是一对卡地亚的钻石耳环。她这人很会给人台阶下,笑着说:“我的这个倒是俗了,估计又给阿姨压箱底儿了。”
“喜欢,我都喜欢,你们都是好孩子。”左母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那笑是由衷的。
庄眉的妈妈以为乔纳就是左然郴的女朋友,笑着夸张,“然郴好眼光,找的女朋友又漂亮又懂事。”
乔纳没有解释反而低下头,庄眉看了她妈妈一眼,小声说:“妈,您少说俩句。”
左然郴俊脸冷然,“这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有事,没来。”
“没来?有什么事能比你妈妈重要?然郴我跟你说,找媳妇千万不要找你小姨那样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老人,一个人到处瞎逛,一把年纪都不结婚。”
庄眉气的,“妈你行了,别扯我小姨身上,人家辛甘真有事。”
左厅冷笑,“不来正好,我看到就有气。”
左然郴看了他爸一眼,没有说什么,当着客人的面,又是他妈妈的生日,他不去找不痛快。
正在这时候,包厢的门被敲了几下,左然郴去开门,看到辛甘素着一张小脸儿站在门口。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