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电吹风的声音还是林泽笙不小心弄疼了她,黎旻嘴里突然嘟哝了一声。
林泽笙抬头看她,看到那双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正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然后那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睛转向他,突然叫了一声:“师父。”
林泽笙关了吹风机放地上,然后默默看了她一眼,这次又是什么剧情?师父是什么鬼?
黎旻抬起手,扯了扯他的浴袍袖子,“师父,你今天怎么不戴着面具了?”她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他的左眼,然后从左眼下方一直划到他耳后。
这个弧度,就是化妆师曾经画的那条疤痕。
凉凉的手指引得林泽笙浑身一颤,目光立刻扫向怀里的人,黑色的眼珠里,有什么东西要忍不住涌出来。
黎旻吃吃一笑,“你的疤呢?”
这下林泽笙终于反应过来了,她说的是《狼女江山》最后的彩蛋,当时因为孙文华的提议,让他去客串狼女的师父,那个一身灰布麻衣,从头到尾戴着面具,到最后才揭开真面目示人的魁梧的男人。
他当时还觉得,人家演员戴着面具好好地演了一整出戏,到最后揭开面罩露出的是他的脸,这不是抢人功劳么?
所以演员表那一列,他要求不要加自己的名字。
这都多久的事了?
林泽笙把她往上挪了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低声问:“你喜欢那条疤?”
“喜欢啊。”她点点头,依旧看着他。
他抓起她的手指,在她刚才抚过的地方又重新划过,嗓音比刚才还要低,“好,那你帮师父画。”
“疤怎么能画出来……”虽然她现在意识模糊着,但是人是有本能的,看到他现在危险的眼神,她突然有点害怕,想缩回手,可是被他牢牢抓着不能动弹。
掌中的手纤弱无骨,是记忆中的模样,他摩挲着她的左手中指,强迫症一般,缓缓地从指根抚到指尖,仿佛在丈量,又仿佛在回忆。
他曾经在全世界面前宣告过对她的占有权,但是如今,指上已经没有一丝痕迹。
想到这里,眸色沉了沉。
他用另一只手探进领口,拿出那条链子。
轻轻一扯,戒指已经在掌中。
在林泽笙眼里,壁灯照射下,钻戒的色泽更甚从前。
他默不作声地把戒指对准她的中指,刚要戴上去,又改了主意,换成了她的无名指。
无名指应该比中指小一圈,可是如今,戴上去却正好。
他心底掠过一丝不悦,可见离开了他,她反倒过得更好了?
他黑亮的眼睛盯着她,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
伸出舌头轻轻碰了碰她的无名指,然后惩罚般咬了咬她的手,怀里的人原本差点睡着了,大概被咬疼了,眉头皱了一下,嘤咛了一声翻过身去。
林泽笙低低笑了声,抚了抚她的头发,把她放到大床正中央。
深蓝色的床单,小麦色的肌肤,白色的浴袍,每一样都挑战着他的视觉神经,忍了一晚上,实在不想忍了。
浴袍散了,不论是她的,还是他的。
薄薄的唇从她戴着钻戒的手指开始吻起,蝶翼般一点点蜿蜒而上,吻到她完美的锁骨时,床上的人儿轻轻蜷了起来。
林泽笙撑起身看着她,眼底除了烈烈情火,还有浓浓的欣喜。他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声音沙哑,“小旻,睁开眼睛看看我。”
黎旻蹙着眉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
但是这并没有难倒高智商的林老板,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继续道:“徒儿,看看为师的疤还在不在?”
果然,身下的人马上睁开眼,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双手摸了摸他的脸,沮丧地说:“还是没有。”
“不要紧。”林泽笙觉得此刻心底的火快要把自己的神智烧没了。师父和徒儿,充满禁忌的词汇,尤其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他把她翻了个身,搂起她的腰,在她耳后根亲了亲,说:“徒儿,跪好。”
这个姿势惹得他眼眶都红了,双手握着她的腰,刚想奔主题,突然感觉到什么,顿时心底狠狠一抽。
漆黑的眼珠动了动,他连忙拍了拍床背,感应式顶灯随之亮起。
黎旻大概觉得光线太亮,捂着头钻进被子。
有个问题一定要知道答案,林泽笙重新把她捞出来。
光线亮了些,这次看得很清楚。
只见她光滑的腰侧,有个很小的纹身,是一朵扶桑花的图样,里面有一个字:笙。
他感觉到手有点发颤,捏了捏拳又松开,然后轻轻抚上那个图案,看新旧程度,应该已经纹了很久。
而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纹身,仿佛要透过它看到当初纹在她身上的过程,怀里的人大概觉得有点冷,缩了缩身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回过神来,手掌在她腰上轻轻捏了捏安抚,然后关了所有的灯,跟她十指交缠。
……
她心中有一道伤口,跟这个纹身一样,不轻易对人显露,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敢轻易碰触。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情到深处人孤独。
半山腰的夜晚比城区要冷,但是林泽笙没有关窗睡觉的习惯。
这里的空气好,哪怕再冷的天,他都要把窗开一条缝。
夜色寂静的时候,经常有丝丝缕缕的歌声从窗外隐约传来。
那是保姆陈妈在楼下看电视,陈妈是林宅的老人了,她喜欢睡前看电视,有时候人睡着了,电视机却还开着。现在放的是一首《新贵妃醉酒》,和眼下的场景倒是再适合不过。
“菊花台倒影明月
谁知吾爱心中寒
醉在君王怀
梦回大唐爱。”
黑暗里,不知是谁的身体开始忍不住轻颤。
不知是谁如灵蛇般,缠上了谁。
小旻,你看,虽然你一直把我当陌路,但是你的身体却依然记得我,在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林泽笙先醒了。
记忆中,这好像是一年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手搭在她纤细的腰上,轻柔的皮肤,轻轻滑到她平坦的小腹,让人又蠢蠢欲动。
但是这次见好就收,在她还未醒来之前,他赶紧抽身而退,去浴室洗了洗,然后下楼吃早饭。
走到了桌边,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她的手拍了张照片,然后发到微博,又打了几句话上去,这才放回去。
林泽笙在楼下吃了早饭,顺便给她带了点吃的上楼的时候,黎旻正在床上发脾气。
他刚推开门,迎面就飞来一个抱枕。
他一手拿着托盘,只能腾出另一只手接住。刚要进去,眼前一花,又飞来一盒什么东西,这次没法接住。
垂眸看了看,好像是盒……冈本。
黎旻大概也意识到刚才胡乱扔过去的是什么,提高声音遮掩着声音里的羞恼,“你看到我的纹身了?”
林泽笙沉稳走过去,“看到了。”
黎旻有点气急败坏,“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看!”
他放下托盘,坦然地看着她,“可是看都看了,怎么办?”
黎旻跪坐在床上沉默。
林泽笙想了想:“要不我也去纹一个?”
“你都一把年纪了,纹什么。”
他刚想说我有那么老么,然后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确实差了十岁,对她来说,确实自己已经是“一把年纪”了。
黎旻又问:“你早上干了什么事?”
“什么?”林泽笙愣了愣,随即有点脸红,“我干了什么……你感觉不到么?”有必要这么直白地问么?
黎旻见他歪解了她的话,气得涨红了脸,“我是问你早上拍了什么照片!为什么要把我戴着这颗石头的照片晒出去,还艾特我和宗恺!”
说起这个,林泽笙严肃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谁稀罕你负责呢?”黎旻一边说着,一边赤脚跳下床,但是刚下床就整个人歪了一下,浑身都要散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林泽笙连忙过去扶她,黎旻冷眼看着他,语气咄咄逼人,“林泽笙,我发现现在的你很可怕,会耍心机会骗人了!”
把她扶好,“你误会了。”
黎旻呲牙,“我误会什么?你老是跟我保持3米以内的距离,还在我没意识的时候把我拐回家,趁我不注意给我戴戒指发微博!圈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圈宗医生?!我们俩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你怎么不圈给你的师妹俞巧巧啊!”
“我们俩”三个字大概取悦了某个心机boy,他看着她一口气说完,气喘吁吁时,浴袍底下隐约露出的暧昧痕迹,他把目光缓缓移向别处,“我没她微博好友。”
“没好友也可以圈啊!”
“是么?我先前不知道。”
黎旻气极反笑,“林泽笙,我知道你就是想让宗恺知难而退对吗?你放心,我早就拒绝过他了,那天你不是也在吗?人家现在可能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你还把这种幼稚的照片发给他,你不觉得这样做反而显得自己小心眼吗?”
“不觉得。”他只知道,抢商机早致富。抢女人也是一样!
他看着她的眼睛,“小旻,经过这么多事,我想通了,别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刚要继续说“重要的是你身上盖了我的戳了”,可是鼻子一痒,他迅速别过头打了个喷嚏。
黎旻:“……”
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鼻子,然后跟她对视了十秒,“刚才说到哪了?”
黎旻皱着眉看他,“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我很健康。嚏!”
……
林达集团。
丁秘书发现,最近老板心情有点不好,因为连他最喜欢的皮具都不做了。
这不,一个人病歪歪坐在老板椅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打个喷嚏。丁俊叹了口气,老板又感冒了。
其实林泽笙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既开心又疑惑,开心的是昨晚吃了一顿“大餐”,并且解了心里一个大结。但是疑惑的是,他又感冒了,原因无法启齿。
反正他肯定不会跟任何人说,是因为好久没碰她,昨晚太激烈了才感冒的。
但是不管怎样,林老板傲娇地觉得,昨晚的决定是对的,感冒也是值得的!
那场情爱仿佛是一个对过去所有不快的休止符,很多以前纠结的事情,似乎都被埋葬在那个深邃的夜晚,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黎旻虽然依然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但是起码他给她打电话时,不会每次都拒接了。约她吃饭的时候,也不会总找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借口躲着他不见面。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再把戒指还给他,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恢复到原先的样子,只是多了一点不一样,她偶尔会问他关于皮具制作工艺的技术问题。
林老板很知足。
每当这时候,林老师会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跟她认真讲解一个个步骤,为了照顾智商跟他差了好几个等级的黎同学,他偶尔会拿个半成品出来当案例配合教学,看着对面的女孩两眼亮晶晶看着他,林老师只觉得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这种教学的场合,有很多。
比如在吃饭的餐桌边,或者是在车里的后座上,亦或者……是在林老板家里那张深蓝色的大床上……
黎旻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泪流满面,为什么每次都是从道貌岸然的讲课开始,最后总要以面红耳赤的奸-情结束呢?!
她决定收一收自己的好奇心,不学了!
所以这一天,林泽笙过来接她出去时,她态度坚决,“今天我要在家里等唐糖回来谈事情,不能出去。”
逻辑控发表意见:“她不是你助理吗?为什么是你等她?怎么听着她才像你老板?”
“……反正就是不能出去。”
那人默了一会,“我跟唐糖打个电话,她的事情先等一等,我的比较重要。”
“……”
不得不承认,某人现在虽然喜欢粘人喜欢精分,但是他时刻记着自己霸道总裁的身份。
黎旻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
还没打电话,他突然看着她:“你是不是约了别的什么人?”
“……怎么会!”黎旻想了想,笑眯眯地看着他,“喂,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吃醋啊?”
“有吗?”
“嗯,以前你可不会这样。”
林泽笙:“以前你满心满眼就我一个人。可是现在,我很担心只要宗恺一个眼神,你就被他抢走了。”
“那你可要把我看牢点。”
“可是我怕看得太牢,你会厌烦我。”他看到她穿了一套休闲装,外面只搭了一件开衫,“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出门?”
黎旻愣了愣,“今天要去的场合很正式吗?”
林泽笙看着她,“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赌?”
“我赌你今天穿这套衣服出去,以后肯定会后悔。”林泽笙低头笑了笑,“下周是我妈妈忌日,如果你输了,你跟我去见她。”
黎旻今天被他堵了好几次,气呼呼往外走,“赌就赌,朕今天就穿这套!”
一路上,她暗自记着路线,心里做好准备,万一林老师到了目的地又要开始给她“讲课”,她就抢了他的车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