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锦衣并不知道的是,这个她不熟悉的城市里,有很多人都在找她,她却只是平静地走着,忽视掉周围异样的目光。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但是商业街是没有夜晚的,霓虹灯闪亮着,街上人群喧闹,在初夏的夜色里来来往往。
她在一个算命的摊子前面坐下来,甚至连看都没有看眼前的人,只是平静地说:“算命。”
对面的老头当即炸毛:“又是你啊?”
夏锦衣实在是不认得这家伙了。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说:“算命。”
赵天成看着这家伙半晌,确定现在再叫自家徒子徒孙来一定来不及了,并且再被一个小辈欺负两次这种事情传出去,绝对会让后辈笑话……并且他溜出来玩的事实就会又一次暴露了。
老顽童看了她半晌才说:“姑娘,我给你钱,你去别的地方算命行不行?”
夏锦衣很平和一摊手:“成。”
赵天成的心还没来得及彻底放下来,就听见对面说:“五千。”
……
这简直就是敲诈。赵天成没钱。
赵天成在前面只好给他认认真真地算命,算了半晌正要说话,就听见对面缓缓说道:“你会说人话不?”
赵天成:……老子有度量老子忍。
赵天成拿出一副老神棍的深沉样子来,沉吟:“姑娘,命这个东西,你真的信么?”
夏锦衣说:“不信。”
赵天成自然而然地说:“既然不信,那为什么又一定要算这一卦?”
夏锦衣凝视他半晌,觉得他故作高深的样子虽然欠揍,但是不像是作伪。夏锦衣说:“有钱,我乐意。”
赵天成扶了额头以后,说:”姑娘的命,特别不好,命里带煞,碰着的人都得被你克死,比汤家那个小丫头的命还硬。“
夏锦衣说:“哦。”
赵天成继续道:“可是在我的卦象上面看,姑娘是个已死之人,身上有什么恩恩怨怨早就是死人身上带着的东西了,所以我看不出来什么,姑娘也没必要去算命,就算是看出来了,这命数一事也不能尽说——”
夏锦衣打断他:“说人话。”
赵天成高深了一半被打断,半晌没回过味儿来,终于,带着愤怒的小情绪把心里想要好心奉劝她的话全都嚼碎了咽到肚子里去,最后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你算了也白算。”
然后又半带嘲讽地说:“其实来算命的人就是在害怕——”
夏锦衣蓦然站起身来,转头走了。赵天成在后面喊:“你还没给钱呢!”
夏锦衣在心里无赖地想,其实吧,我没钱。
赵天成继续说:“你要是没地方去,来我赵家当保镖,我给你开工资啊!”
夏锦衣已经走得远了,最后那几句大喊淹没在人群喧嚣的空气里,散去了。
商业街走一个拐角,再走几百米,就是几家饭店和ktv的所在,在人群最喧嚣之地的背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安静,一条空荡荡的街上,几个年轻人两两三三靠墙站着,有的在抽烟,有的就那么站着,盯着过往的行人看。
夜市的吵闹声几乎还可以听见,但是几条街之外的地方却是如此地安静。
就像闯入其他野兽领地的动物一样,夏锦衣在那些不善的目光里察觉到了一些敌意。她加快了脚步,想要快一点走过这条街。
街角站着个抽着烟的短发青年,要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女孩儿。她把嘴里的烟猛吸了一口,丢到地上踩灭,然后对夏锦衣指了指她身后:“你得从那边过去。”
夏锦衣站住,看着这个在初夏微凉的夜里穿着背心的少女,目光落在她极短的头发和脖子上的刺青上。
那个女孩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巷子,说:“这里现在不能过,从后面走吧。”
夏锦衣没说话。
女孩儿拿着打火机点烟,点完烟一抬头发现她还在,有点吃惊,但是仅仅限于挑了挑眉毛,重复一遍:“从来的地方走吧。”
忽然,在那身后幽深曲折的巷子里,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音,接着一个听见一个女孩子的闷哼了一声,引起周围人一片笑。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夏锦衣想着。她没有理会那个正在抽烟的年轻女孩儿,而是直直地绕过她走了过去,女孩儿被人忽视,显然很生气,大声吼了一句:“喂!”
她伸手来扯夏锦衣的胳膊,还没触碰到就被人以千钧之力反拧了回去,发出一声带着愤怒的痛呼,夏锦衣疾步走进巷子里看着周围靠墙站了一圈的年轻人,皱了眉。
另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短头发女孩子正踩在地上那个女孩儿背上,手里拿着一截烟,冷笑:“小姐,家里有钱很了不起么?自己玩儿够了想要全身而退了?”她说完,抬头看向另一个站在墙角的短发女孩儿:“你说怎么办吧。”
那人重重吸了口烟:“算了。”
除了正踩在人背上的那个女孩子以外,所有人的盯着走进了的夏锦衣看。那个女孩加重了脚上的力度,踩得地上的少女一阵痛呼:“就这么算了?”
那个靠着墙抽烟的人显然眼眶有些红,头别着看向远处:“算了,让她滚。”
踩着人的家伙笑了:“这点出息,不就是个丫头么,要是被人玩儿了的人是我呀——”
她弯下腰,手里燃着的烟头向地上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脸上烫去。
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恐惧地挣扎起来:“别,我求你了,别!”
半晌,烟头停在那里,一只手死死地扼住那个人手腕。对方惊讶抬头,看着贸然出现的夏锦衣:”你谁啊?“
夏锦衣推了那人一把,毫不客气地将地上的女孩子拽着头发拎起来,往自己身后一扔。“她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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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圆圆因为担心了一整天,现在精神终于舒缓下来,正躺在床缩成一团补觉。枕头旁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睡眼朦胧地伸出手摸了过来,闭着眼睛滑屏解锁,睁开眼睛瞅了一眼消息。
三秒钟之后,汤雅琪的房间里冲进来一个人,嗷呜一声抱住她的腰在她身上拼命地蹭着:“姐姐我们一墙之隔喊话都能听见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发短信呢!”
汤雅琪嫌弃地伸出一只手来扯了她的头发往后拉:“就是因为不想和你说话……”
她手上劲儿一松,汤圆圆立刻贴过来继续不要脸地蹭着。”姐姐你快告诉我锦衣宝宝在哪里!“
汤雅琪顿时就怒了:“我说过的话你听过一句吗!”
汤圆圆很委屈:“我都听了呀。”
汤雅琪瞪着她:“我说了我不想和你说话。”
汤圆圆眨巴眨巴眼睛:“可是我想和你说话呀。我一直都很听话的姐姐你千万不要抛弃我你告诉我锦衣在哪里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汤雅琪说:“……我还说让你离姓郑的那家人远点呢,我还说郑家没一个好东西呢,我还说让你别往我身上蹭呢。”
汤圆圆立刻松手,乖乖地离得远远的,端坐在一边等着聆听教诲。
汤雅琪把手机扔给她:“赵家人前两天跟我告状说你欺负他家老祖宗来着,我寻思你也没这个胆子,你看是这个丫头不?”
汤圆圆抓过手机看见一张自拍,赵天成那个老头大大的出现在屏幕上,左手竖着一根中指,指向他身后好几米远的一个姑娘。
汤圆圆当即看得泫然欲泣:“我家锦衣受了这么重的伤哇呜呜呜好可怜呜呜呜是那个混蛋这么狠心啊啊……”
汤雅琪一边看着指甲一边悠闲地说道:“据我所知她身上那摊子血可不是她自己的……”
汤圆圆很警醒地瞥过来,盯着汤雅琪:“你怎么知道?”
汤雅琪一顿,赶紧闭上嘴,心里骂着这智障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汤圆圆大惊失色:“你让人欺负我家锦衣宝宝了???”
汤雅琪终于忍无可忍,一个枕头摔过去:“你到底想不想找人了!”
汤圆圆被枕头砸了个正着,呜咽一声:“想。”
汤雅琪恨恨道:“想还那么多废话?”
汤圆圆捂着脸说:“呜呜呜等我找着锦衣一定要好好给她做一顿饭还要带她去医院还要带她去买衣服还要摸摸抱抱呜呜呜……”
你做得饭能吃么?不吃死人就是万幸了好么!
汤雅琪用一种凝视变态的眼神看着她,半晌才说:“等你把脖子上那个大矫正器摘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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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汤雅琪站在车门口,满意地听了一会儿屋子里的声音之后才对司机说:“出发吧。”
司机沉默了一下,缓缓问:“大小姐,不带二小姐去真的好么……”
里面……已经闹成一团了吧。
汤雅琪穿着高跟鞋优雅地坐上了车:“动物么,就该关在家里。”
司机说:“可是……”可是里面已经在挠门了。
汤雅琪转过画着精致眼妆的眸子看向司机:“带一个智障出去干什么?拖后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