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轻叹,皇甫晔搂着怀里的人看着外面的飘雪“那一年,安胜武带着人,把朕追到了邻水县,那里的人全关起了大门,不让朕躲避,朕年少,就顺口说了句话,关卿记住了”
“你后来发现的吗?”抬头看他,林黎皱眉“你在后来才发现的这件事吧”
“嗯”皇甫晔点头,垂下眼“我发现了,发现的时候,我非常的后悔,关卿一心一意为我,我竟不知能为关卿做些什么”
“…”窝在他的怀里,林黎沉默着,看着外面的飘飘洒洒的雪花“我想见见菱儿”
“好”回答的毫不犹豫,皇甫晔点头“菱儿经过御医的医治,神智已经清醒了,那一天,她是惊恐过度造成的迷失,你去了也好,说说话,休息一下,明天去”
“嗯”慢慢点头,她闭上了眼睛。
“我会帮你安排一下”轻抚着她被,皇甫晔柔声的安慰“一切都随你,朕不过问,也不会怪你”
“…”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
第二天一早,她带着小顺子去了刑部大牢,天下的雪花还在飘飘洒洒的,青砖漫地的地面渐渐地有了丝滑,她穿了一件素白色的衣袍,头上只戴了一个银簪。
她走进去,从大门直到牢里,都没有一个人,她走进去,铁质的四方牢里,菱儿一身粉色衣衫呆滞的坐着,头发蓬松,脸上,唇上,睫毛上都沾染了尘土,就那么呆呆的,木纳的坐着,听到牢门的响声,菱儿抬起了头,四目相对,菱儿低下了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林黎走了过去,小顺子把一张小桌子搬过来,把篮子的饭菜摆在桌子上,放好凳子,扶着林黎坐下,又起身去拉菱儿“姑姑,坐过来吃点饭吧”
“…”抬头看小顺子,菱儿慢慢的笑了,伸出手扶着小顺子站起身,坐在林黎的对面,含着笑直视林黎的眼睛“小顺子这孩子挺好的”
这是菱儿说的第一句话,尽管声音已经沙哑到不似她的原声,抬头看她,林黎伸手给她斟了一杯酒,小顺子慌忙的给菱儿递过去,菱儿伸手接过,满意的抬头看着小顺子,不自觉的笑弯了眼睛“这孩子真的不错”
“…。”低着头,林黎没有接话,只是给菱儿夹着菜,额头示意她吃饭。
“你看”菱儿看着林黎身上的衣服,不满的皱眉“今天怎么能穿这个袍子,皇后害冷,冬天是不能穿内衬加绒的,必定得是棉层衣袍,以前皇后的衣服都是我跟杏儿亲自打理的,以后你们可要注意一些”
“是”小顺子赔着笑给菱儿躬身“奴才记住了”
“皇后的茶不能用沸水煮”煞有介事的,菱儿转头看小顺子“要沸水冷却下来的温水煮,膳食不能即刻做好即刻上,皇后的口淡,记住不能放太多的盐,这些,你不懂的,要多问问朱正,做事一定要仔细一些,知道吗?”
“是是是”帮菱儿递着筷子,小顺子讨好的开口“姑姑,姑姑先吃点东西”
“…。”满意的笑,菱儿接过筷子,始终笑着抬头看坐在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林黎“小姐,杏儿的丧事办了吗?”
“嗯”低着头,林黎忍着心里的刺痛,给菱儿夹了一筷子菜,示意她吃饭。
“杏儿那丫头最怕寂寞”菱儿笑的甜甜的“从小就怕孤单,我得赶紧去,小姐就放心吧,我跟杏儿会把老爷照顾的好好的,您放心”
“…。”筷子停顿了下来,林黎的眼睛垂了下来,抬头看外面的静悄悄,转头看菱儿“皇上的意思随我,我的意思是让你走,吃完这顿饭,走吧,外面的马车套好了,你有多远走多远,别再回来”
“…。”只是一霎那,菱儿握着筷子愣在原地,眼里的受伤掩饰不了“小姐还是不要我了对吧?小姐没有了杏儿,菱儿已经无关紧要了吗?”
“…。”握着筷子,林黎忍着眼里的泪花,坐在原地,不曾抬头。
“是这样的”菱儿受伤的开口“小姐要菱儿本来就是杏儿求的情,杏儿希望有个伴,所有才要了菱儿,是这样的吧,所以,无论菱儿做什么,小姐都不喜欢,小姐觉得菱儿没有杏儿乖巧,没有杏儿讨人喜欢,所以,从来都不喜欢菱儿,是吧”
“…。”忍着心里的痛,林黎不敢抬眼,因为眼睛已经被泪水占满,因为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所以,她不敢抬眼不敢出声,只是给菱儿夹着菜,借此平复着心口的情绪。
“马车在外面”林黎平复了很久说出的第一句话“上面有盘缠,走的远远地,找一个好人家,过平凡的日子,别再回来”
“…。”坐在原地,菱儿忍着悲切看着对面坐着的小姐,泪水顺着娇俏的脸蛋滑落,小脸因为隐忍而微微的颤抖。
“走吧”林黎站起身,她不敢再待下去,否则必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小姐”菱儿在她身后跪了下来,拉住了她的衣摆,泪花爬满了圆圆的小脸,仰着头看着她的背影“小姐回头看看菱儿,看看菱儿”
“…。”泪水掉下眼眶,林黎抬起了头,看着台阶上转角处的铁门,想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几经犹豫,她挣开菱儿,朝着门口抬起了脚步,伸手拉开了铁门。
“小姐——”大门关闭,也遮住了菱儿呼喊声,林黎的身形往后仰,被后面跟出来的小顺子扶着了身子,菱儿在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大,林黎也用单手捂住了眼睛,泪水顺着下巴往下滴,扶着小顺子往外走,静悄悄的大牢门口,小顺子去牵马车的时候,她靠在牢门的墙壁上,心情复杂。
“皇后,皇后——”身后有呼喊声,满满的不解,她转身看四周,并没有人,正在不解之间,再次有人开口“皇后,皇后——”
“…”站住脚步细听,她顺着声音往前,是挨着边的另一座牢门,声音是从上方的一个小小的窗口里传出的,满满的疑惑,她循着声音走进了左边的那个牢门,一个牢房里,她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关竟。
一身灰白色牢服,花白的发髻松散,散落在圆圆的脸上的四周,看到她进来,圆圆的脸上都是笑容,看上去那个和蔼敦厚,慈眉善目。
“皇后”关竟开口,从牢里站起来,隔着铁栏杆看着她。
“嗯”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是林黎还是应了声,看着关竟身上的牢服。
“老夫那日在凤栖宫说的句句是真”隔着铁栏杆,关竟说的很是真诚,却也云淡风轻“老夫对于林大人的死,万分愧疚,老夫没想到林大人如此的决绝,老夫惭愧”
“我一直不明白”盯着他的眼睛,林黎冷着脸开口“对于你给的理由,我一直很不理解,也不能认同,你杀了那么多人单单是因为皇上年少时的一句话吗?”
“对”关竟开口,冷静决绝“老夫被逼的在淤泥里打滚的皇上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老夫要杀光那里的所有人”
“你纵容你的儿子,你的兄弟在那里为非作歹,。”
“不管你信不信,老夫不知这件事”关竟开口,打断了林黎的话,眼神决绝“老夫确实说过要给邻水县的人一点颜色看看,是克扣了他们的修堤款,但是绝没有授意他们去为非作歹,但是,老夫知道以后,确实也没有阻拦,这本来就是老夫的用意,老夫为何要拦”
“关竟”林黎往前走了一步,满脸不置信的看着牢里的关竟“你真是疯了吗?”
“老夫没有疯”背起手,关竟看着牢里的墙面“老夫只是出不来这一口气,皇上受尽羞辱的时候,没有人来给皇上雪中送炭,皇上掌管天下之时,一个个谄媚的嘴脸,凭什么,凭什么就该不动声响的把那些事都忘了,凭什么要以德报怨,老夫不服,不忿,不能纾解,所以老夫才会做这件事”
“你说到底还是依仗的是老祖宗吧?”林黎陡声看着眼前一脸不后悔的关竟“你只是觉得老祖宗不敢动你,你不过依仗的是你身后的势力,笃定皇上不敢动你,现在在这里说的什么借口”
“老夫从不给自己找借口”转过身,反唇相击,关竟毫不胆怯退让“这些年,老夫什么时候把生死当成过一回事,同样现在也是,况且天下已定,老夫怕的什么,用老夫的一条命给那些人敲敲警钟,老夫值了”
“关竟”林黎开口,皱紧眉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关竟转身,神色冷厉“我就是让那些现在过得优哉游哉觉得自己了不起的朝中大员,好好想想,想当年他们是怎么协助安胜武,协助寿安亲王,协助徐卓应逼迫皇上的,我就是让他们好好看看,皇上连太傅都能杀了,他们算个屁,不要觉得自己有点功,皇上就得对他们处处宽容退让,这就是我的目的”
“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冷着声音,林黎皱着眉往前走了一步,隔着栅栏跟关竟对视“只是为了这个,赔上你的命,赔上你儿子的命,这样值得吗?”
“这才是我叫住皇后的目的”关竟正着脸色,背着手抬头看林黎“就由皇后出面,给我关家留条命,留个后,可以罢了他的荣禄,只要一条命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觉得你儿子有能力活下去”林黎的声音很不好“罢了他的爵禄,他能活下去?”
“能”关竟说的决绝有力量“想当年,安亲王皇甫仲达背靠着寿安亲王多大的荣华富贵,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跟那时的安亲王比,简直天差地别,但是安亲王过得非常好,就这一点,我就非常有信心”
“…。”收住声音站在原地,林黎盯着关竟坚定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手”
“这件事要做也一定得皇后做”关竟坚定的开口“老夫不能让皇上参与此事,老夫此请已经是不情不请,但是老夫若带着关保走了,愧对先祖,只求留下关保一条命,给他一口气,让他苟延残喘,为我关家留一支血脉,关保的罪,就由老夫跟关胜还了吧,是杀是刮,我都无异议”
“…。”看着栅栏里的老人,林黎沉默了半晌,终究是开了口“你怎么不知道,皇上会舍得杀你?”
“不舍也得舍”关竟开口,看着林黎,严肃异常“治军以严,治国以仁,但是,这仁者,需先有杀天下之狠,再恕天下以德,否则那便只是妇人之仁,回去告诉皇上,老夫一定去地下给两任好好请罪,以赎罪孽”
“皇后,皇后”小顺子在外面喊,林黎看了关竟一眼,转身往外走,关竟在身后跪了下来“皇后,受老夫一拜,望皇后替老夫了了这个心愿”
“…。”在原地站了站,林黎还是走出了牢门,门外一片清明,只是雪下得更大了,小顺子扶着她坐上了车,车子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走着,林黎的眼始终看着那个牢门,心情沉重。
回到凤栖宫的时候,她发现皇甫晔跟老祖宗都在正殿坐着,气氛深沉,看到她进来,皇甫晔站起来,替她解掉挡雪的披风,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在靠近火炉的地方坐下,拉着她暖着手,之后转头看太皇太后“皇奶奶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我觉得不妥”老祖宗深沉着脸,面容严肃“这件事还需要商量”
“皇上在说关竟的事吗?”林黎接口,皇甫晔垂着眼,握着她的手点头,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皇甫晔说的任何事都不再避讳她,前朝的,后宫的,国内的,国外的,都是这样,当然,以前她是不愿意参与的,现在看,也许他也希望她有点建议也不一定。
“我刚才去看了关竟”林黎开口,皇甫晔跟老祖宗都待在原地,像是在等着她说完。
“关竟说”她开口,看着皇甫晔,看着老祖宗“对于这件事他无悔无怨,他只是想给众朝臣一个警示,皇上能把太傅杀了,就不会在意他们那些功劳,不要再想着拿着那点功劳得到皇上的宽限”
殿内一阵沉默,皇甫晔不再说话,老祖宗也不再说话,只有外面风雪的呼啸声。
“关竟还说”林黎看着殿内的沉默,再次开口“治军以严,治国以仁,但是,这仁者,需先有杀天下之狠,再恕天下以德,否则那便只是妇人之仁,要回来告诉皇上,会去地下给两任好好请罪,以赎罪孽”
“…。”皇甫晔的手紧了紧,头低的更低了。
“…。”老祖宗只是转过了身,颤颤巍巍的扶着管琳,走出了大殿,走进了内室。
“皇上”扶着皇甫晔颤抖的肩膀,林黎有点担心的开口。
“朕曾经想过杀了他”皇甫晔开口,声音透着哽咽“在你父亲那里的那一天,朕第一个感觉是,朕要杀了他,朕恨他,朕真的想一心一意的杀了他”
“皇上”感觉到皇甫晔的悲戚,林黎身后抚着他的背后。
“皇奶奶说我,飞鸟尽,良弓藏,我还跟皇奶奶吵了一架,皇奶奶世上对朕最好的人只有关竟,朕说,朕此生最错信的人就是他…”
“皇上”由于皇甫晔的悲伤太过悲戚,林黎的眼里也蒙上了一层泪花“不要难过了”
“皇后”攀住林黎的肩膀,皇甫晔还是低泣出声“朕没有错信他对不对,朕没有错信关卿对不对?”
“对”坚定认真的开口,林黎安慰着怀里的人“没有错怪关卿,关卿于你来说,真的是一个好人”
“是朕独独对不住的人”痛苦的开口,皇甫晔的声音闷到堵“关卿带朕如父如子一心一意,这么多年,从不让朕受委屈,也正是因为关卿对朕爱之切,才有了今日的事端,朕着实有愧于他,有愧于他”
“他今天说了一件事”抚着皇甫晔的背,她轻声开口“他希望保住他的儿子关保,削了关保的爵禄,皇上你怎么看?”
“现在三堂会审,罪名成立,关家父子是主犯,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有一个人或许能够促成这件事”若有所思的,林黎安慰的拍着皇甫晔的背“皇上让我一试,或许有几分把握”
“你说宋大仁”皇甫晔抬头,红肿着双眼看她。
“是”轻笑着,林黎心疼的抹着皇甫晔红肿的眼“我于他有救命之恩,这个忙,想必是肯帮的,宋大仁是最有原则的人,这个朝野皆知,由宋大仁出面再合适不过了,皇上不要难过了”
“…。”捉住了林黎的手,皇甫晔的脸色很是为难“为夫不想让你出去抛头露面,特别是为了我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说的什么话”捧着皇甫晔的脸,林黎笑着,说的很是认真“夫妻本就是一条根,我为你做些什么,你为我做些什么,才是夫妻之根本啊,对不对,所以,以后不要说什么,不愿意我怎样怎样,我愿意为你去分担的,知道吧”
“呵”含着泪,皇甫晔笑了,抓着她的手,说的很是认真“总觉得你变了,却不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抿着唇笑,她依进他的怀里,玩着他领口的衣领“这件事过了以后,我跟你讲讲一个叫林黎的故事,还有她父亲的故事,你就知道了,现在,我们忍住我们所有的悲伤难过,共同努力把这件事撑过去吧,好吗?”
“好”轻笑,搂着她的身子,他转头看着外面飘着的雪花“我以前特别怕下雪,因为每次下雪都没有好事,可是自从有了你以后,下雪朕感觉不那么冷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她抬头看他“为什么?”
“因为我母亲那一次”悠悠的开口,他看着外面的雪花“其实朕来凤栖宫的时候,清楚的知道,对于金氏的事情,朕已经无能为力了,朕不知道,特别想见你一面,你在外面回来,给朕披上了披风,朕突然有了力量,你知道,那时候,朕就知道了,你一定是朕这辈子遇上的最对的人”
“…。”窝在他的怀里轻笑着,她揽紧了他的腰身,同时看向了外面的雪花“那现在还怕吗?”
“不怕了”轻笑,他搂紧怀里的人“有了你,朕什么都不怕了”
“…。”枕上他的胳膊,她看着外面的雪花越来越大,风雪交加。
第二天一早,早早地,他就去朝里了,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商议,初定的是,三日后,关竟父子以及从犯当街问斩,所以,朝里今天是最后一次大议,短短的几天时间,关竟的旁节错枝被层层砍下,以开朝以来从未有过的速度,速度之下,让皇帝都措手不及。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防止关竟翻身的机会,所有的人都在置关竟于死地,因为他们都清楚,如果这次拉不下关竟,必定遭遇商鞅之祸,必定会被关少傅五马分尸。
所有今日是关建中的关键,皇甫晔冬日里三更多点就起来了,靠在门口看着外面漂浮的大雪,任由犀利的北风刮着他的脸。
她知道她难过,可是终究还是在五更的时候,拿起衣服帮他披上,而后靠在他的身后,看着天色满满的变亮,之后,他去前朝,她去了邻水县的县衙。
她跟小顺子乘着车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了,可是雪还是没有停,洋洋洒洒的遮天蔽日,却没有遮住这里的喜庆的气氛。
家家户户的放着鞭炮热闹的像是过节一样,她一身青色素装来了到了他们的县衙,正在挂着灯笼,准备放鞭炮的宋大人大妹他们看到她的到来,只是愣了一下就跪在了雪地里,小顺子在身后关上了门,关住了外面的一切窥探。
“皇,皇后”大妹结结巴巴的开口,吓得不敢抬头“数我们,我们有眼无珠,皇,皇后赎罪”
“说的什么话”林黎走过去,把他们扶起“外面雪大,进去说”
“是”所有人唯唯若若的跟着进去,林黎在公堂的椅子上坐下,以宋大人为首的几个人,就那样低着头站着,大气不敢出,小顺子跑过来,林黎对着小顺子使了眼色,小顺子给他们搬了椅子,之后跑回林黎身边,看着前面的人们“皇后请你们坐下”
“谢皇后”众人躬身,小心翼翼的坐下,不时地抬头看着林黎,哆哆嗦嗦。
“…”无声的轻笑,林黎抬起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我记得,我们相处的很好啊,怎么,过了两天,就变了啊”
“皇后赎罪”袁大妹率先跪了下来,愧疚的开口“对于杏儿姑娘的死,我一直非常的内疚,我离得最近,我已经拦着的,可是杏儿姑娘出手太快了,我没有拦住,皇后,皇后赎罪啊”
“…。”笑容冻结在唇边,林黎听到杏儿的名字,半天没有说出话,小顺子也难过的低下了头,气氛一时的沉默,宋大人跟着跪下来,给林黎磕了一个头“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该让皇后牵扯进来,都是我的错,皇后赎罪”
“呵”林黎笑,尽管眼里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泪花,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几人“你们只知道杏儿姑娘,那你们知不知道菱儿姑娘”
“知,知道”袁大妹显得很小心“我知道,我知道菱儿姑娘是…”
“对”林黎开口,说的很是坚定,抬头看师爷跟那几个衙役“请各位出去一下,我跟宋大人跟大妹说几句话”
“是”几个人叩拜后,小顺子领着他们出去,门被关起,林黎看着脚下跪着的宋大人跟袁大妹。
“大妹说的没错”林黎开口,带着伤感看着二人“菱儿杏儿都是我的贴身丫头,菱儿就是玉罗刹,那大妹,愿不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皇后,您说”大妹诚惶诚恐的开口,抬起眼看着林黎“皇后,您说”
“请起”站起身扶起两人,示意两人坐下,林黎坐在他们对面,之后开口“宋大人想必是知道的,大约是3年前当朝首辅林大人被打倒,父子被杀,同时,当朝第二大家徐家上位,新后上位”
“是”宋大人点头,袁大妹皱着眉看林黎“那您是?”
“我就是林氏”林黎开口,看着袁大妹“前皇后林氏,废后林氏”
“啊——”袁大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那,那你,您…”
“这就是我当日跟你说的,感情的领悟都是伤出来的”轻笑,林黎看着目瞪口呆的袁大妹“我要说的是,那日我走了之后,我的两个贴身丫头,菱儿跟杏儿的故事”
缓缓地开口,林黎垂下了眼,难掩悲伤“杏儿是个胆小的丫头,我走了以后,她一个丫头空守着一座冷宫,哭瞎了一双眼”
“杏儿姑娘”袁大妹咬着唇,眼中的泪意明显。
“菱儿比较坚强”开口,林黎的唇边有一抹笑意“好强,争勇,斗狠,因为这个我没少说她,所以我走了以后,她去了慈宁宫老祖宗那边,准备打听我的消息,可是宫里的消息,哪有那么容易获得,都是需要打点的,她想尽了办法,最后,想到了一条路,被别有用心的大臣攀附,她需要钱,别人需要消息,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所以,这件事追究根底,错还是在我这里,大妹你说对不对”
“不,不,不”摇着头,袁大妹感性的眼泪横飞“皇后没有错的,皇后一定是受了很多苦的”
“那菱儿值不值得原谅?”林黎开口,看向了宋大人,宋大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这么看,菱儿姑娘确实有情可原,但可惜的是,菱儿姑娘昨天在牢里撞墙自尽了,看皇后这个意思,是不知道这件事吧。
“我现在还要说一个人”林黎接着开口,看着宋大人的脸色“关竟,关大人”
“…”‘啪嗒’一声宋大人的脸色撩了下来,再无笑意,再次跪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我的意思是饶了关保一命”林黎开口,宋大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始终不抬头,意思很简单:他不同意。
“宋大人在天子脚下为官,也是听说过关竟的事情的吧”绝对换个方略,林黎暗自对着站在一旁的大妹使眼色,大妹走过去拉着宋大人起身。
“是”被大妹硬拽起来,宋大人十分的不高兴,却反驳不出口,倒不是怕皇后,只是皇后舍生忘死救过自己,他实在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关卿对皇上的忠心,确实是皇上的顾虑之处,就如同我之于菱儿,我是肯定舍不下的,我还得跟宋大人请个罪,昨天我把菱儿给放了”
宋大人闻言一惊,袁大妹也一惊,刚要张口被宋大人拉住了衣袖,接着对着林黎躬身,拱手“皇后所言极是”
“我想请宋大人去刑部给关保求个情”林黎开口,声音里带着恳求“为了我,为了皇上,为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算是我们一家求你,如何”
“臣不敢,不敢”宋大人拱手,眉头紧皱:果然不出所料,皇后不知道菱儿姑娘已经死了,他也确实觉得欠了皇后娘娘一个大大的人情,关保,就算是还个人情吧。
乘着车往回走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街上是厚厚的积雪,凤栖宫门口,她下了车,这夜,皇甫晔没有回来,她知道,他在刑部大牢,因为,明天中午,关竟就要被行刑了。
天快亮的时候,皇甫晔回来了,回来倒头就睡,一睡就是一天,不吃不喝的一天,一天里,林黎都在他身边守着,傍晚的时候风雪又起,洋洋洒洒再一次在天地间。
时间一连几天过去,皇甫晔也慢慢的过来了,也有点笑脸了,又过了两天,这一天,皇甫晔回来的特别早,带着她出了宫,马车在街上行走,越走越偏僻,京城郊外的一处破旧的民居前,他们下了车。
小顺子在前面带路,去敲门,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破旧的木门打开,关保披着个破旧的床单,从里面出来,几天的时间整整瘦了一圈,看到他们后,赶紧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开口“皇上,皇后”
“让开——”十分的不耐烦,皇甫晔蹬了关保一脚,转身走进院子里,看着破旧的院子,转身怒声看关保“你父亲说了,是死是活朕都不能帮你,所以,你也自己看着办,朕来看看你,只是看你死了没有,还有你最好给朕好好活着,给关卿好好活着,管你是不是有出息,管你是不是去要饭还是去怎么自力更生,现在看过了,你好自为之吧”
转身走出了门口,看得出皇甫晔很生气,应该是很失望,因为关保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弄的家不像家,没有一点自力更生的意思。
回宫的路上,皇甫晔一直在生气,马车平稳的走着,林黎走过去,挎住了他的胳膊,轻轻地晃着他,柔声开口“别气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安亲王一样是不是”
“他能跟安亲王比”皇甫晔开口,声音也静了下来,转头看林黎,很不满意的皱眉“你说谁?”
“你说的谁我就说的谁啊?”无所谓的抬眉,林黎毫不胆怯的跟他对视。
“是你先说的”很是不满意,皇甫晔的眉结不解“是你说安亲王的”
“是啊”林黎扬着眉看他“是我说的啊,怎么了?你也说了,不是每个人都是安亲王的”
“…。”气的抿唇,皇甫晔冷着脸看着趴在身边的女人“告诉你,朕没有你想象中的大气”
“你真的想多了”她对着他的眼睛开口“我从来不觉得你有多大气”
“你…”
“打住,我不想跟你吵架”双手架成十字架,林黎示意他禁声“我只是想跟你说,不如给关保找个差事,让他自立自主,不至于饿死啊”
“…。”翻了翻眼,皇甫晔转身看着窗外“就让他饿死吧,朕最见不得别人颓废的样子”
哼。
林黎在心里轻哼。
所以你才把皇甫仲达往死里逼。
“你在想什么?”皇甫晔突然转身,把林黎吓了一下,也心虚的往后挪了挪。
“没,没什么啊”
“没什么你结巴什么?”
“我没有结巴啊”
“你还敢说你没有结巴”
“你,皇甫晔”林黎真的有点怒了“你不要太过分了啊”
“我怎么过分了”皇甫晔气的皱眉喘息,眉头打成结“你在我面前,整天安亲王端亲王的,你什么意思啊”
“哎”林黎这次真的怒了,也加大了声音“皇甫晔,我什么说安亲王端亲王了,还有,你别动不动就把端亲王扯进去,怎么什么事儿,都有人家啊,你无聊不无聊啊”
“谁无聊啊”皇甫晔要气的跳车了“我只说了一句端亲王你就这么大反应啊,至于吗?”
“皇甫晔——”林黎喊出声,外面的赶车的小顺子吓了一跳,拉住了车子。
“我,我,我怎么了”显然,皇甫晔怂了,有些胆怯的转头看她“我,我也没说什么啊?我说什么了吗?”
“你还想说什么?”气的声音发抖,林黎怒视他“你说,你还想说什么,你刚才字字句句的是什么意思啊,你说我也就算了,拜托你别带上别人好吗?还有,你真是太过分了你,皇甫晔,我发现你越来越过分了”
“等等——”看林黎掀开车帘往外走,皇甫晔伸手拉住她,示弱的嗤笑“干嘛呢,一句玩笑都经不起啊,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是你自己没意思吧”转回身,林黎气红了眼睛看他“我有没有说过你安姑娘的事儿,我有没有提过花姨娘,梅姑娘的事儿,我不问你这些破事,你拉着这些事没完没了的打心结,还说别人有意思没意思的,你最没意思了你知道吗?”
“好了好了”皇甫晔拉住她,声音示弱“我说什么了,我不是什么都没说吗?别气了,别气了好吗?”
“…。”低着头,她不再说话,心里却是掩不住的受伤“难道我们要带着彼此心里的鲠这样下去,我没有怀疑过你跟你的那些红颜知己,为什么你要抓着我的不放?”
“…。”轻笑,他拥她在怀“傻瓜,我在乎才会觉得心里气,你呢,觉得我爱你不可能所以才不在乎,你说,我们俩到底谁比较吃亏,当然是朕”在她转头的时候,他抚着她的脸颊笑“朕爱的比你多,你心里也知道朕爱的比你多,对不对,所以,我们不气了好吗?”
“…。”转笑,她依进他的怀里,透着车子的窗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大地。
雪停了,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几株红梅在雪地里傲立着,显示着属于他们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