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孔氏自是不相信赵氏手头没有点存银,但也心存疑惑,这心头一起疑心,少不得要仔细让人查查,若是真的在她眼皮子底下昧银子,看她怎们收拾她!
至于吴氏,她倒是清楚她的脾性,偷偷瞒下的那点银子,应该也是为了阿玥,那是她的亲孙女,她也心疼,这事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混过去就行了。
第二日一大早,孔氏就派了身边的嬷嬷去寻徐管事打探打探,看问问到底是个什么门路,到时候她再找人打探一番,自然就知道了。
只是不管结果如何,都得给这大儿媳一点教训了,得紧一紧她那张皮才好!
第二日一大早,孔氏就让人将府中的账本送了过来,一一检查,赵氏当然不敢有任何埋怨和阻拦,只是……她却没想到这账本递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瞧瞧你当家这些年,伯府这家底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这中馈还没交给你之前,这府里时不时还能请个戏班、办个茶会,让府里的女眷有个乐子,可瞧瞧这两年,府中门可罗雀,倒是都快被大家给忘记了一般……我瞧着这账本你也就暂时别拿回去了,好好回去反省反省,别整天只惦记着自个儿屋里的事情,你好歹是个伯夫人,得为伯府着想才是!”
孔氏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将下人撵出去,这话里话外的指责那是毫不留情的,赵氏的脸都觉得阵阵发疼,可却又不能说什么,还得跪下来请罪,“母亲教训的是,儿媳定当好好反省。”
真个是咬碎一口银牙,却只能和血往肚里吞!
这个老虔婆!
孔氏瞅了瞅她那一脸不甘却不得不从的模样,心情大好,她不有点动作,这府里都忘了谁才是最大的主子了!
***
赵氏被夺了管家权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二房这边。
文慧珠正在给女儿泡着枣茶,听说了这事,微微嗤笑一声,然后又颇为无奈地说道:“瞧瞧吧,这做人儿媳妇儿的,就是个被磋磨的命,偏偏还不能反抗一声,否则……哎,难怪都说十年媳妇儿熬成婆呢。”
林仲勋正在试女儿给他新做的一双靴子,厚底薄面,酱色的绸缎缝合得十分细密,上面绣了祥云纹饰,穿起来轻便舒适,此时听到妻子这话,站起来走了两圈,然后说道:“不能反抗?那当初是谁撸着袖子跟人对骂的?……阿瑞这鞋做得好,父亲很喜欢。”
后一句是对一旁的女儿说的。
父女十年分割,以前女儿送他的一些荷包之类的东西他都好好收着,回来之后女儿又给他做了衣裳,鞋子还是第一双呢。
“爹爹喜欢就好,以后阿瑞常给您做。”林瑞珺双手捧着娘亲递过来的枣茶,一边看着自家爹爹在地上走了走去的模样,笑道。
“好……还是算了,伤眼睛。”林仲勋摇摇头。
文慧珠瞧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上了,忍不住说道:“行了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身为娘子没能给你做几双鞋呢。”
林瑞珺掩唇而笑,文慧珠想起刚刚丈夫那句话,接着说道:“我是什么人?能让别人欺到头上而不还击?当年骂她几句,她还不是不敢到处去说?”
她要是有脸去说,那看她不把伯府这些丑事抖出去,到时候谁也得不到好!
林瑞珺对于当年娘亲和孔氏她们斗智斗勇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颇有外祖母掐腰骂人的风采,当年经历过这些事的下人,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所以这二房回来,虽然不得孔氏的待见,但也没几个人敢肆意欺弄。
“娘亲最是厉害了。”林瑞珺可是对娘亲和外祖母骂人的功底佩服得五体投地,若是有人真的惹到了她们,那可是不管你是谁,随时随地都能开骂的。
她就不行了,暗地里下点绊子还好……要真是真刀真枪地耍嘴皮子,她绝对会输。
“是是是,夫人你最厉害……”林仲勋无奈地望了妻子一眼,笑道。
文慧珠得意地一扬下巴,然后对林瑞珺说道:“阿瑞比娘亲厉害,这些弯弯道道的事情,我是想不出来的……”话说到一半,这心里又是疼得厉害,别家的姑娘哪个不是娇娇弱弱的,在父母面前撒娇?只她家阿瑞,早早地就要面对这些……
每每想到这,眼睛就开始泛酸,对女儿的亏欠,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也是她心底一道碰不得的伤疤。
“娘……”林瑞珺一看娘亲这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多余的话却也一句说不出来,只能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
几人说话的时候,阿均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家伙身上背着一个小布包,或许是走得急了,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爹爹,咱们快走吧?别让夫子等急了,迟到可不好呢。”阿均仰着头望着爹爹说道。
今儿是他去进学的第一天,早早就起来了,还背了一会儿书呢。
“瞧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受凉了可怎么办?”林瑞珺有些责怪地说道,“身边伺候的小厮呢?”
阿均笑得得意,“他们追不上我。”
“你呀!”林瑞珺忍不住戳戳他的额头,“就你调皮。”
说完便低头帮弟弟整理衣裳,阿均扯着那个小布包说道:“姐姐你看,阿均背着这个呢!”
这是林瑞珺给她缝的,之前听说弟弟要寻夫子的时候就缝好了,浅棕色的缎面,上面绣了几支清秀的柱子,底部加厚了好几层,十分耐磨。
“真乖!”林瑞珺笑笑,捏捏他的小脸。
“好了好了,你一来这张嘴就每个闲着的时候,我耳朵都被吵烦了。”文慧珠打断了儿子的叽叽喳喳,儿子这张嘴就随了她,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吧啦吧啦说个不停,也不知道累。
林仲勋摸摸儿子的头,他倒是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小孩子还是活泼点好,现在啰嗦话多,长大了就不一定了,再说了,男儿伶牙俐齿些才好。
“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林仲勋说道。
寻到的夫子姓宋名恩,是南山书院的夫子,他在自己家里办了一处私塾,专门教那些准备考入南山书院的幼童,他是出了名的严苛,但教出来的孩子也都十分出色,林仲勋也没想到老友居然能够找到他,而自家儿子也争气,入了夫子的眼。
宋家私塾都已经开课大半年了,但那天宋夫子随意考察了下阿均的功底,说是现在进去也能跟得上,随时可以进学。
文慧珠刚刚嫌弃儿子话多,现在自己也忍不住啰嗦起来,“你这臭小子,到了私塾可不能调皮,夫子讲课的时候别讲话,身板都给我板直了,听到没有?万一夫子罚你,我可不会心疼!”
阿均转眼就忘了娘亲刚刚还嫌弃自己,此时听了,将头点得像个拨浪鼓似的,“阿均会听话的!”
“快去快去!”文慧珠撵人。
阿均跟着爹爹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对着姐姐说道:“姐姐,你没事儿要去接阿均哦……”
他听爹爹悄悄和娘亲说过,姐姐天天闷在家里面都不出去走走,若是去接自己,好歹能透透气儿吧?
林瑞珺当然是满口答应,“好,姐姐去接你,还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阿均点点头,笑眯眯地走了。
“就你惯着他!”文慧珠轻拍了女儿的手一下,说道,话里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女儿还嫌疼不够呢。”林瑞珺一脸笑容,弟弟这么可爱懂事,她怎么疼都疼不够。
***
下午小憩过后,徐管事就来找她说些铺子上的事情,之前那两家铺子经营得都还不错,现在也有了固定的一些老顾客,东西是不愁没人卖的,只是这首饰铺子,最要紧的就是得有新东西,京城这方面的行家都被那些老字号养着,他们得另寻出路才好。
徐管事想着最好能从江南那边进些新鲜货物,而且那边开了海运,若是能淘一些海外的稀奇玩意儿,那就更好了。
“这些倒是可以,但也不必着急。我也不方便出面,还得请您多帮看着些了,若是有合适的货源,也不必先来知会我,您自行决断便可。”林瑞珺想了想,江南那边他们可没什么人脉资源,若是找别家进货,必定是被宰割的份儿,所以还先不急。
“诶,老奴知晓了。”徐管事也只是和她通个气儿,这些事也不是朝夕能成的。
送走了徐管事之后,林瑞珺看了看天色,想着阿均也快下学了,早上刚答应了去接他,可不能食言,便和娘亲说了一声。
文慧珠哪会不答应?女儿天天闷在家里,她就希望她多出去走走,“去去去,路上也看看景色,见到喜欢的就买一点儿。”
“女儿知道了。”
宋家私塾离得略有些远,马车得走半个时辰才到,林瑞珺的时间掐得很准,车子刚刚停下来,宋家的大门就打开了,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有小学子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互相告辞之后就往自家马车而去。
阿均出来的最晚,停在大门口的马车都走完了,他才出来,左手还拉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应该是他今日新认识的伙伴。
而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袍、头戴纶巾的人,浅笑盈盈地望着走在他前面的两个小儿。
不是宋夫子,却是柳澄。
阿均看到马车外面的阿莺阿鹂,就知道姐姐来接他了,拉着小伙伴欢快地跑了过来,隔着马车仰头唤她:“姐姐!”
林瑞珺朝她笑笑,然后看向柳澄,“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