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溍作为一个儿子,那是真孝顺,不管是对上皇还是太后,都做到了身为一个儿子,能尽的所有责任。
上皇年纪颇高,但身体依然健朗,只是随着大权不在,总有些郁郁。作为一个孝顺儿子,杨溍恨不得日夜侍奉会父亲,自然也是时刻注意着父亲的情绪。
作为一个皇帝,要哄父亲开心,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买个东西,或者彩衣娱亲一番,就能说是孝的。
“陛下致孝,在西山上新建了一座避暑山庄,与原先的山庄相连,专供上皇居住,不知到时候能不能有幸得见。”郁偆坐在四架马车之中,与几个同行伺候她的宫人,说着闲话。
宫人们同郁偆一样,多年未曾出宫,尽皆显得跃跃欲试,想要踏山游览。
“奴婢未曾见过,只听说那山庄建造多年,到如今还不曾竣工,想是富丽堂皇,别具气象。”宫人笑盈盈道。
山庄修造数年,主体建筑已经修造完成,只剩下些边边角角需要加工,但就算是如此,也已是气象万千。
虽还未曾见到,但郁偆已能想象,那是何等的壮丽。
杨溍身为人子,在世人眼里,当真是孝顺之极,为了能让老父在夏季消暑,直接新建了一个避暑山庄。
如今国库尚不算丰盈,建造山庄的钱,有一半是从杨溍的私库出的,可就算是如此,户部为此,依旧花费奢多。但自从开始建山庄,上皇倒是少有对杨溍指手画脚。
杨溍何其聪明,从不逆了上皇的意,可就是用一种孝顺的方式,来让上皇没法再插手政事,驳回杨溍的举措。国库空虚已久,一有了钱,杨溍就拿钱出来孝顺上皇,钱不够还用自己的私库填上,一填就是几年。
如今钱也花了,上皇也将享受到,如何能再阻止杨溍继续讨债。上皇若是真的能不要脸,也不至于被杨溍给架空了。
郁偆真是感慨万千,不论杨溍的出发点如何,他对上皇,那是真的孝顺,上皇的晚年生活,也极其的顺遂。也只有在这样一个时代,才有可能只为了一个人,而大兴土木。
“也不知青鸟有没有闹?”郁偆感慨完,又担忧起女儿来。
青鸟第一次出宫门,还没出来的时候,心就已经野了。也不知是谁的主意,临出门的前几天,青鸟姐妹几个一道央了吴贵妃,说是要坐一辆车去避暑山庄。
有奶妈嬷嬷一路伺候着,想也不会出什么事,吴贵妃也就同意了。郁偆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也不好扫了女儿兴,只能自己担心一路。
与郁偆同车的几个宫人,手上动作不停,为了能让郁偆一路舒适,她们都在尽各自最大的努力。
天气炎热,马车也不是全封闭的,两边的车窗都只蒙了一层薄纱好通气。可就算如此,郁偆向外看去,也看不到什么,不管是出城之前,还是出城之后,马车的两边都有两三层的侍卫护卫,眼睛前蒙着一层纱,又隔了几圈人,再远的也就看不清了。
马车内什么都不缺,就像是一个小型的房间,只是长时间的手脚伸展不开,使得郁偆有些难受。
等到了避暑山庄,郁偆下得马车,顿觉眼前一片开阔,且有丝丝凉风,徐徐袭来。
住在何处,在来之前就已经定下,郁偆到了住处转了一圈,觉得很满意,正想去四周看看,一出得门,就见青鸟手中举着朵长茎白荷,一步三停地缓缓走来。
“怎么也不让人打伞?”郁偆牵起青鸟的另一只手,重新回了室内。
青鸟将白荷送到郁偆手中,笑得格外灿烂:“才几步路用不着打伞,刚去看了大姐的住处,我可喜欢了,妈我可不可以和大姐一道住。”
郁偆吩咐人,去寻个小口细颈的花瓶来,好将白荷包摆放起来。
“你可有问过春华?”郁偆低声问道。
后宫里得留人看着,皇后也得有人照看,吴贵妃便自请留下,不曾前来。青鸟能多陪陪春华,姐妹之间相处融洽,郁偆自然乐见。
青鸟点头道:“大姐说了,只要你同意就行,到时候还能和大姐睡一张床。”
郁偆拍拍青鸟的稚嫩的肩膀,道:“好在你的东西还不曾拿出来收拾,我这就让人直接拿过去。”
青鸟站起身,抱着郁偆的胳膊,抬着头,眉开眼笑地拿脸蹭了蹭郁偆的衣袖,笑嘻嘻地道:“谢谢妈,我这就去告诉大姐。”
“急什么,我和你一起去。”郁偆拽住青鸟,让她慢些走。
选定住处的时候,因为有孩子在,郁偆特意避开了临水的几处院落,吴贵妃同样也考虑到这一点,给春华选的地方,倒是和郁偆所住之地,极为相近。
“你在这里和春华好好相处。”郁偆握着青鸟的手嘱咐着,又看向一旁端坐着的春华,道:“青鸟若是有哪里惹恼了你,你无需忍着,让人来告知我,我好将青鸟带回去教训。”
青鸟听了这话,立刻不高兴起来,嘟囔着道:“我才不会呢。”
郁偆好笑道:“知道不会的,不过也得提前说一下呀。”
头一天都在休整,郁偆回了住处,独自一人用过饭后,便早早睡下休息。
第二天一早起来,听说两个孩子昨天闹到半夜都不曾睡下,还出门赏月看星星,到现在还睡着,郁偆只能一人出门走走。
“这地方看着倒是新鲜。”除了新鲜,郁偆也想不出别的词了,“从前”好山好水看多了,这会儿看个园子,实在是激不起她的兴奋之情。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只有人。在“从前”,这样的园林景致,只要出得起钱,任何人都可以游览欣赏,可在这里……有些人一辈子也进不得,这座山庄所在山。
“回去吧……”郁偆吩咐道。
没了好心情,看什么都不得劲,就算此处一步一景,处处有典,可到了郁偆眼里,不过是用木材石料堆砌成的一个,能住人的地方。
青鸟倒是带着侍从,将整个山庄能去的地方,都跑了个遍。
“我看见好多蓝色的鸟,尾巴有那么长,饲养这些鸟的内侍,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那些鸟的尾巴,就会展开,可漂亮了,我还是第一次见。”青鸟直起身来,又被郁偆按下。
青鸟跳脱,在外头不愿打伞,出去一天,脸被晒得通通红。
“你给我躺下,这些天都不准出去,非得脸上脱了皮,你才知道厉害?”郁偆心疼地看着青鸟的脸,又问道:“其他地方有晒到吗?”
“妈,我脸上痒。”青鸟伸手就要抓。
郁偆严厉道:“不准抓,涂了药膏就不养了。我看你还是搬回来和我一道住,这才几天功夫,你就将自己弄成这样。”
“呜……哇……”青鸟难受地哭了起来。
郁偆一顿,再不数落,只催促着宫人快点将药膏拿来,又拿着湿帕子也青鸟敷脸。
“别哭,别哭,过几天就好了,涂了药膏就不难受了。”郁偆一下一下抚着青鸟的胸,给青鸟顺气。
春华更是自责地道:“我应该拦着她的。”
“她就这样的性子,你哪拦得住。”郁偆安慰了小的,还得安慰大的,没有半点儿不耐烦。
郁偆最终还是决定,让青鸟搬来跟她一道住,她总不能为了照顾女儿,一趟趟地将春华的地方给占了。
青鸟脸上的红痕渐渐褪去,却不复原先的白皙,黑了不少。
杨溍听说了此事,赶来看了一回青鸟,看着青鸟那张变黑了不少的脸,笑了许久,也只有杨溍敢取笑青鸟。
原本好了许多的青鸟,被杨溍一取笑,立刻变得恹恹的,连上学都提不起劲。
这可不行,郁偆什么都能由着青鸟,这有这一样,这学一定要好好的上。
“如今她是谁说都不听,还请贾才人试上一试。”郁偆尴尬道。
杨溍来笑过一回,留下了一个不愿听人话的女儿,如今青鸟是谁说都不听,连房门都不出,整日呆在房内,镜子更是不愿意照。
郁偆想尽了办法,青鸟还是那副德性,只得请了贾元春来试试。
贾元春斟酌后道:“容我想一想。”
“是要想一想,不然到时候一言不合,青鸟又要赶人。”郁偆提醒道。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哄又哄不好,郁偆每日一起来,只要一想到如今闷在房内的青鸟,就感到一阵眩晕。
心里骂了杨溍无数遍,以为女儿是玩具吗?可以随意戏弄!
郁偆只盼着青鸟早些从牛角尖里出来,就算是胡闹,也该有个度,总不能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生一辈子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