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宫大牢。
水千淌从门口走进来,支开了一旁的狱卒,在一间牢房前停下了脚步。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赶紧跑到了门边,说:“怎么还不放我出去?”是雁朵颐。
“现在外面闹的动静还很大。”水千淌答道。
“让他们闹好了,把闹事的都抓起来,看谁还敢闹!”
“公子,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雁朵颐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了。
“其实你在这里比在外面还要更好、更安全。”
“放我出去!我怎么能呆在这种地方!”
“公子,冷静点。”
“你……快放我出去!不是我,你们怎么会有今天!”
“事情已经都这样了,你还是消停写吧。等事情过去了,我会想办法的。”说完水千淌便离开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雁南城民们这几天谈论得最多的就是雁朵颐,所有人对他的所有的怨恨都爆发出来了。这是刀歌他们希望看到的,因为这样一来城主宫方面肯定会因为舆论压力而严惩雁朵颐,然而事情发展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好消息啊好消息!听说了吗?”坤奇从外头冲进屋喊道。
刀歌:“不是说不要出去了吗,你又出去了?外面到处是水有北的人。”
“我又没走远。”
“是什么好消息啊?”
“哈哈!我听街上的人说城主宫要对雁朵颐实行绞刑啦!”
雁羽卿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什么!?”
雁羽卿这一举动把坤奇脸上的笑容都吓走了,坤奇:“怎么了……”
刀歌没有说话,虽然他是觉得雁朵颐可恶,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妙。
蔚凡想再确认一下,问:“绞刑?”
坤奇:“是这样说的,就是用绳子吊死吧?”
雁羽卿忧心忡忡地说:“大事不妙了……”
坤奇:“怎么不妙了……我觉得挺妙的啊……”
北雁东飞楼。
罗裳在房里,盯着地上发呆,她的眼圈红肿着,丫鬟进来送饭她也没有发觉。
“夫人,吃一点吧?”
罗裳还在发呆。
“夫人,夫人?”丫鬟又轻喊了几声。
“放着,出去吧。”
“是……”那丫鬟把饭菜放到桌上,她注意到桌上有一块玉,不敢多看一眼,连忙出去了。那正是雁南云北玉,按照东飞楼楼规舞姬章,第一舞姬的名号仍旧是罗裳的,岑岑被认作了弃权。可罗裳现在心境竟也不同了,从雁朵颐被抓走到现在,她一直在这房间里坐着,不吃不睡。他几次要求进城主宫大牢去探望雁朵颐都被拒,本身就失落的她变得有些绝望。女人都是善感的,她们的想象力足够丰富,能想到的太多。
拿起桌上那雁南云北玉,罗裳看着它轻轻念道:“繁华只是过眼,虚荣不过云烟……”
“名号太长玉太重……”
“我没有时间去听……去戴……”
这些话一直在罗裳的脑海里回转,她也一直在心里对自己重复念着这些话。这次她看到的岑岑,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岑岑,她好像不害怕失去任何东西,她是如何能如此地坦然、勇敢的呢?而自己却总是患得患失,罗裳心里清楚,她也承认。她想得到这曾属于她的名号——雁南第一舞姬,可这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吗?罗裳又在心里这样反问。
越是想得到,她越是害怕失去,所以瞥见岑岑的那一刻,她心里是那般恐慌。她想得到她心爱的人的爱,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因此,她就更害怕失去他,她怕孤独,怕无人问津。这一切她早就深深地知晓,谁人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没有。可罗裳却要将她所有真实情感都掩埋起来,她要展现的是一个第一舞姬的冷傲和东飞楼楼主夫人的威严,而不是一个女人的多愁善感和娇柔脆弱。
她不愿意这样做,但她却乐意这样做。她早已不是自己,或是说她已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现在,她开始在自己的世界里与自己的内心苦苦争斗了,似乎是岑岑害了她,把她引向这痛苦的挣扎之中。若不然她还是那个罗裳,只需要去夺回自己的一切,只需铁石心肠就可以了,哪还用理会这么多?
“繁华只是过眼,虚荣不过云烟……名号太长玉太重,我没有时间去听、去戴……”罗裳又念了一遍,她眼睛直直地看着手上的这块玉,良久过后,把它放了下去。她在床底下找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小瓶子,她把瓶子揣进怀里,然后站了起来,打开门出去了。
从马车上下来,罗裳披上一条头巾,低着头快步走。她来到是蔚家大宅,发现门是开着的就走了进去。
蔚凡正好要出去,跟罗裳碰了个正着。
见到罗裳,蔚凡有些意外,更有些愤怒,他行礼却不正视罗裳,漫不经心说道:“见过夫人。”
“蔚公子不必多礼。”罗裳赶紧扶住蔚凡。
“不知夫人驾临,未远迎,还望多多包涵。”
“蔚公子,方便进屋吗?”罗裳左右看了一下。
看到罗裳头上的头巾和她焦虑的神情,蔚凡大概知道罗裳的来意了,他本想拒绝,但又于心不忍,最后说:“请进。”
雁羽卿正在大堂里,一筹莫展。
罗裳见到雁羽卿快步走了上去,一下扑倒在雁羽卿的膝上,说:“先生!救救公子吧,您救救他吧……”
雁羽卿扶起罗裳:“快起来,起来说话。”
罗裳哭着摇头,她不肯起来,说:“您救救他吧……”
“他作恶多端,有今日也都是他的报应。助人如助己,我常教他积善积德,他听言止于耳,未达于心,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要我羽卿有何办法!”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做了太多错事,不乞求得到原谅,但是求求您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须知罪有可赎不可赎,死去之人能再复生吗?”
“您救救他吧、救救他吧……”罗裳哭得撕心裂肺,整个大堂都是她的哭声。哭着哭着,她竟昏了过去。蔚凡和刀歌上来扶住她,然后无泫和尤莹把她送到房里去了。
坤奇在一旁小声对刀歌嘀咕:“说晕就晕,不会是装的吧?”
刀歌用手肘捅了坤奇一下。
蔚凡摇头道:“为何到这一步才想到要赎罪呢?”
雁羽卿也摇头叹气,仍旧一筹莫展。
尤莹和无泫正好送完罗裳回来,无泫说:“赎罪……那些犯了错的人,大家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弥补、偿还,却是要惩罚呢?难道惩罚了他们,以前的那些罪恶就消失了吗?如果未能达到目的,我想就单凭这种惩罚,也是一种罪恶吧。”
蔚凡:“无姑娘说得是没错,在家父入狱后,我也常常思考这个问题——惩罚对于罪恶的意义究竟是什么,然而我终究没有得到答案。但是就现在而言,对于罪恶,我们能做的就是惩罚,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至少在雁南是这样。”
“的确,这个雁朵颐害了那么多人,现在把他杀掉又有什么用呢?就像羽卿先生说的,”刀歌说,然后他问无泫,“罗裳怎么样?”
无泫:“她看起来很累,睡着了。”
“羽卿先生呢?”
“在门外守候。”
“唉,想当初,他们把羽卿先生害得入狱。没想到现在最关心他们的,还是羽卿先生。”
坤奇忽然说:“对了,她睡的子嫣的床吧!”
“好像……是的……”无泫说。
“可恶啊!不能让她睡子嫣的床!她坏事做尽了,换到别的床上去。”坤奇说着就起身了。
“阿奇!”蔚凡拦下了坤奇, “那不是子嫣的床。子嫣睡过的那张床……被典当了。”
“什么?你气死我了!”尤莹说。
“我……”蔚凡有写不好意思。
“你竟然敢把子嫣的床卖掉!”尤莹火冒三丈。
“情况特殊,一张床而已,你们就不要再说了。”刀歌左右看了看,好像没看到尤殊,就问,“诶,你姐姐呢?”
“走了啦。”
“走了?”
“又不奇怪,她总是这样。”
“去哪了?”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我要去找她了又。”
“她总是突然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然后你就找她?”
“当然。”
“这……她为什么要走啊?”
“她说她遇到了一个人,去找他去了。”
“那……”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好吧……”刀歌记得尤莹曾经跟自己说过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