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刀歌都是在期盼中渡过的。起儿的伤已经痊愈了,然而翔飞还没有回来。
坤奇:“不能再等了,我们去雁南,或许能在路上碰到翔飞。”
刀歌也说:“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就算是起儿没有打听到什么,我们也该去找子嫣了。如果起儿回来和我们错过,我们就留个话在这里,就说我们在雁南等他。”
刀歌和坤奇都急不可待了,然而余凉不说话,只打坐。这是他们两个的最后一次请求了,因为刀歌已经决定了不管这次余凉答不答应,他都要去雁南。
然而余凉自始至终都没开口。
刀歌和坤奇便偷偷走了。
房间里,余凉问起儿:“他们走了?”
“嗯。”起儿从窗口望着刀歌和坤奇的背影答道。
数日后,他们两个风尘仆仆抵达了雁南。
这里跟离开时的景象大不一样了,还未进城他们就能感觉得到。一路上他们碰到不少马车和背着行李的行人,都行色匆忙。城主解除了禁行令,方便人们出城,看来他对于这场战争似乎已经有了某种预感。
刀歌和坤奇进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个地方落脚,准备好之后去找子嫣,他们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蔚凡。然而城里破败的景象笼罩着一种不详感,让人觉得所有的希望在这里都是渺茫的。蔚凡家那么大那么有名气,应该会好一些吧,刀歌在心里这样想。
然而走到蔚凡家附近的时候,发现这里果然不一样,进进出出有不少人。刀歌走进院子里一看,里面的人更多了,这里一群,那里一伙,都聚在一起。来回走动的有端着盆子的,有抬着受伤的人的,有搬着柴火的……人们说话的声音、小孩子的哭声、呻吟声、咳嗽声交织在一起,让刀歌脑袋都懵了。
刀歌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蔚凡。
“蔚凡!”刀歌朝蔚凡招手。
蔚凡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转过头来看见了刀歌,连忙跑了过来,惊喜地说:“刀歌!阿奇!你们两个回来了!”
“是啊!哈哈……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其他人呢?”
“其他人啊,说来话长啊……”刀歌便把他们离开雁南之后的事情大致跟蔚凡说了一遍。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雁南不也发生了很多事吗?我们前几天才知道的。”
“是啊,和水有北交战了。唉……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蔚凡眼里满是忧愁。
“你们家这是……”
“自开战起,雁南基本处于劣势,大家的生活被战争搅乱了,都失去了不少亲人,有的甚至无家可归了。起初我收留一些失去父母的孤儿,到现在,你们都看到了。”
“这么多人要吃要喝,你们家怎么供应得来呢?”
“是啊,而且每天还不断有新的难民前来,但总不能拒之门外吧,所以我尽量把食物、住处等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然后就是节约一些了。不过已经有一些妇女在后院的菜园里开始种菜了,过不久就应该有收成了。”说到这里蔚凡露出了微笑。
“那就好啊。我和阿奇也帮你种,阿奇力气大,还能帮你们搬东西。”
坤奇大笑着说:“哈哈,那肯定小菜一碟!”
蔚凡也笑了。这个昔日文质彬彬的大家公子,现如今就算身着破衣、出入田地之间,跟一群难民朝夕相伴,脸上也依旧灿烂,风度亦不消分毫。
蔚凡带着他们两个慢慢走着,熟悉一下“新”环境。
“小孩、老人、妇女在里面,其他人在外面。有几个大夫在这里,有伤病可以看看,只是药材早已用光,现在用的都是他们采来的野草。有身体强壮的青年人志愿轮班巡逻,这里还算安全。我听说水有北路过的许多雁南的村庄,都遭到了屠杀。所以我们在后院围墙砸了个出口,万一他们打进来,我们在正门跟他们对抗,其他人可以从后院逃走。”
坤奇说:“那些城民又没有去打仗,也没有杀他们的士兵,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我对战事知之甚少,兴许为了体现出作为征服者的一种威慑吧,或者纯粹是为了寻乐?不得而知。”
“杀人寻乐?!他们也真是会寻乐啊!”坤奇很恼火。
刀歌叹了一声气说:“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打仗嘛……我们在路上碰见那多人都带着东西在走,离开了自己生活这么多年的家,还不是因为这战争。”
“嗯……雁南大势已去,所以不少人开始往别的城迁。”
“对了,你爹娘呢?”
“要去看看他们吗?”
“嗯。”刀歌点点头。
蔚凡带着刀歌和坤奇走进了屋子。屋子里的景象让刀歌更为震撼,蔚凡家虽然大,但是不至于能够容下这么多人,所以抱着孩子的妇女们五六个挤在一起,坐在一张床上。也有孩子在哭的,女人便抱着在狭小的空间里走来走去,哄孩子。老人们依靠着门、墙角坐着,也有躺在床上呻吟的。刀歌一直注意着自己的脚步,生怕踩到什么人的腿。
穿过大堂,他们来到一间小房间门前。蔚凡轻轻推开门,刀歌走进发现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这房间里没有其他的东西,除了一张长桌、一个布垫子。那长桌上面放着许多灵牌,这张桌子刀歌记得,原本是放在大堂里的,现在移到这里来了。
刀歌似乎知道发生什么了,他心里很不好过。
坤奇倒是说出来了:“你爹娘他们……”
蔚凡淡然地点点头,然后在桌子上拿了九根香,在灯上点燃了递给刀歌和坤奇,说:“大堂里人多,放在那里也占位置,所以抬到这里来了,安静一些。”说完蔚凡跪在了那布垫上,双手举着香,慢慢拜了三拜。
“我娘还问你们什么时候来呢……她说阿奇很能吃,等阿奇来了,要好好做一顿饭。说刀歌是个有城府的孩子,将来能成大事。她还说……你们都是好样的,为小透把玉拿回来了,还说我爹不应该责罚你们……她最念叨的是子嫣了,没了子嫣,说家里都不热闹了……”
刀歌和坤奇都沉默不语。
蔚凡:“娘,刀歌和阿奇回来了,他们来看您了……”
刀歌和坤奇跪着拜了三拜。
三拜完后,蔚凡说:“我爹他现在生死未卜,我在这里给他立了一个位,就先不拜。其实我这种做法十分不吉,但现在雁南战火连天,朝不保夕,我只能这样做。”
从那小房间出来后,刀歌和坤奇情绪都十分低落。
刀歌:“你爹他……”
“你们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情。舞姬选拔日,涔涔突然变成妖怪,恰逢水有北大军压境,城主召她去阵前跳雁舞,听人说她忘记了舞步,因此延误了战机。首战失利,城主大怒,便废除了涔涔第一舞姬身份,并于次日流放。但流放当天清晨,护送涔涔的队伍遭到袭击,涔涔被劫走。城主派人搜查,杳无音讯。劫走涔涔的人是羽卿先生的一位朋友,那人原本在涔涔被劫走之前就被抓住了,但是被羽卿先生放走,羽卿先生因而受牵连。”
“羽卿先生跟你爹是好朋友,所以你爹也受到牵连?”刀歌猜测。
“也算是其中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的。”
“不是主要的?那主要的是什么?”
“羽卿先生的那位朋友,你我都认识。”
“我们认识?”
“雁始终。”
“啊!?”这让刀歌和坤奇大吃一惊。
“从第一次他在东飞楼前出事,到后来他跟我们参加易主仪式潜入涔涔舞房来看,我觉得对于是雁始终劫走了涔涔这一点,不会有假。”蔚凡分析道。
“的确,他好像一心想要接近涔涔,”刀歌说,“但是他究竟和涔涔是什么关系呢?”
“无从得知。”
“你也不知道?我感觉他整个人都怪怪的,什么也都不说。你爹呢,后来怎么样了?”
“我爹随羽卿先生入狱后,我曾多次请求探望,但都被拒之门外。我四处打听,也没得到任何消息。我娘睡不着、吃不下,她体质虚弱,没多久……便去世了……”
坤奇这时说:“只是没有消息而已,不一定就是坏消息啊!”
“嗯,我也这样想,我也希望是这样……”其实蔚凡曾听到过狱中有人被害的传言,他内心其实是十分担忧的。
这时候院子外面突然有几队士兵匆忙跑过。
刀歌听到动静朝外面看了看,问:“怎么了?”
“看来明天真的有大规模进攻。”
“大规模进攻?”
“这几天凌云将军出战,打了两场胜仗,抢回了几个村庄,打消了水有北嚣张气焰。听说水有北调遣来了不少兵力,准备明天实施一次大规模进攻。”
“看来这个凌云将军还真有两下子!”坤奇握拳道。
“城内已经开始布防了,看来这会是场恶战。”看着远处阴暗的天空,蔚凡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