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浩呢,人该下学了罢。”董欲言主意已定,便不再去想它。
“这不在弄巷里跟那几个娃娃捉着迷藏呢。”姚妈答道。
“唔,我也去。”欲言面上露出一个孩童般的笑。
她太累了,该喘口气了。
第二日,姚叔便揣着这枚玉佩,走遍了京城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当铺,只是这玉佩上虽没写着御赐二字,在行家眼里,却是一眼便看出这物来自大内,竟无一家敢收。
正当绝望之际,却在一家当铺内遇到了一位来自东洋的珠宝商人,愿意将此物收下,只是给的价钱,却是相当的低。
“四百两,再多就不要了。”那商人是这般说的。
“四百两,这东西两千两怕都不止啊!”姚叔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位东洋商人。
“这东西一看就是赃物,你是遇到了我,否则这东西就是有价无市,一文钱都卖不出去。”那商人虽一脸狡诈,这话说的却是实话。
于是最终姚叔只得沮丧着脸带回了四百两白银。
当天晚上,欲言开始坐在灯下盘算着她所有的家产,这一年来她多少是攒下了近百两银子,再去催讨一些未结的药费,然后再想办法借一些——
或许能在半年期满之前凑够六百一十六两纹银也未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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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过了两天,这日上午,欲言正如往常一般坐在堂中替人号脉诊病,突然闻得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又是梆子声在门外响起。
一时间,堂内所有的人包括来看病捉药的客人都吓了一跳,正诧异间,却见三位黄门差人出现在了杏林堂门口。
当中一人手里捧着一纸诏书,另外两位小太监伴在左右两旁,一行人来到了大堂的正中。
“宣太后懿旨,董欲言接旨。”当中那位太监打开诏书,表情慎重的念了起来。
欲言心中一慌,不知到底何事,急忙走出来,双膝着地跪了下来。
“民女董欲言接旨。”董欲言一脸的忐忑不安。
同样,姚叔姚妈等人亦慌张的跪了下来,不晓得这黄门中人此番前来是凶是吉。
总不会那么巧,被太后发现他们当了那块玉佩吧,只是即便如此,也应该是由吏部的人前来审讯,怎么会让宫里的人来呢。
待那太监将懿旨念完,这杏林堂的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原来太后那日游园受惊后,身子一直不适,吃了多少御医的方子调理,却怎么也不见好,后来经提醒,魏总管方记得董欲言曾留下过一个方子,于是试着按方煎服了一剂药给太后,
不想太后服下之后,气色竟好了许多,于是便急急派人召欲言入宫替太后继续诊治。
这一下,杏林堂即刻又变得乱糟糟了起来。姚妈开始为欲言进宫的衣着发愁,姚叔则在急忙替欲言收拾着医囊,生怕有遗漏。
大约闹腾了两炷香的功夫,欲言终于收拾停当,依旧穿着那件蓝色的杏花裳,携着医囊,坐上早安排好的轿子,随那三个公公进宫去了。
这轿子到了皇宫东边的侧门阳武门前那条护城河的桥头便停了下来,欲言下了轿,跟着宣旨的太监进了门,便有两位年纪较长的宫女前来相迎,其中一位看了眼欲言,不禁笑了起来道“姑娘这是来见太后呀,这也穿得太磕碜了吧。”
“姐姐取笑了,这已经是民女最好的衣裳了。”到底是十四五岁的少女,望着眼前衣着考究的宫女,欲言难免几分自惭形秽。
那两位宫女面上露出微微惊讶之色,随即相视一笑,便开始跟欲言说这一会觐见太后的规矩,这路要怎么走,手要怎么放,眼睛要怎么看,说着说着,终于来到了太后日常起居的懿寿宫。待到了福禧斋门口,这两位宫女打住了脚,其中一位对屋内喊道:“杏林堂董欲言觐见!”
“宣。”里面传来一位宫女的声音,董欲言这才敢迈过门槛,朝屋内走去。
屋子里面似乎有不少的人,欲言谨记最开始那两位宫女的教诲,眼睛不敢别处打量,只径直朝太后走去。
太后此刻正坐在她常坐的北炕上那张红漆嵌螺钿寿字炕桌边,与上次在王府花园相比,人面色明显晦暗了许多,虽强打着精神,却依然难掩疲惫之色。她身边躬腰站着另外两三位身着太医院服饰的男子,似乎正在跟太后说着什么,欲言行至太后跟前,便双膝一屈,跪了下去,认认真真的叩头行了一个大礼,嘴里一字一句的念道“民女杏林堂董欲言叩见太后,恭祝太后万福金安。”
念罢,又叩了一个头。
“起来罢,孩子,秀春,给董姑娘让座。”太后带着几分倦意,淡笑着朝欲言微微抬了一下下巴。
“谢太后。”欲言站了起来,便见那个叫秀春的宫女来到欲言身边,指引着欲言来到炕边的一张圆木凳前。
欲言哪里敢坐下,她朝太后微屈了一下膝盖,行了半个礼,抬眼望着太后嘴里道“谢太后赐座。”人却依然站着。
只是她这一眼,除了看见太后外,更是看到了太后身侧的另外三位太医。那个有点驼背的是李太医,那个瘦骨嶙峋的是赵太医,而另外一位发须花白的,却正是那位一心要盘下她杏林堂的冯太医冯元凯!
咦,他怎么正好也在这里。欲言诧异之下,便旋即反应过来——冯元凯现在是太医院的首席太医,他在这里是理所应当,自己的出现才是叫人惊讶呢。
“冯伯父好,李伯父,赵伯父好。”欲言向他三人一一屈膝行礼。
不管怎么讨厌冯元凯,此刻在太后寝宫,这该有的礼节是一分不能少的。
这三人都是她父亲昔日的同僚,自然都是认识的,赵李二位太医捻着胡子朝欲言点了点头回应道:“董小姐好。”只是面上却难掩轻视不服之色。
终究一个半大的小丫头,不过凑巧捡了次便宜,竟真的就还登堂入殿了。
冯元凯却满脸谦恭微笑,“董小姐年纪轻轻,医术竟能有如此精湛,老夫是在是佩服啊佩服啊!”
这小妮子一年多不见,竟是越发的好看了,只是那一双眼睛却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女,太清寒了。
“冯叔叔过奖了。”欲言亦含笑作答。
这两人在太后面前把戏演得得极好,任谁也看不出他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