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拥了一会儿,苏衍感到裴景行放开了自己。
“不行,我还不能放弃。”裴景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辈子好不容易碰见你,我还没带你去我爹娘坟前拜过他们。”
他重新拿起龙首虎牙枪,用力刺向面前的石墙,石墙一震,停在原地,不断有沙子自上方掉落。
裴景行眼前一亮,既然有沙子掉下来,说明上面一定有缝隙。只是这里空间极大,大约有三人多高,就算裴景行与苏衍两人叠在一块,也够不到最上方。
裴景行又想了一个法子,他高举起手臂,尽量用龙首虎牙枪的枪尖去够石墙的最上方,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眼看着石墙就要碰到两人时,却突然停了下来,同时两旁传来机括的声音——两边各出现了一个扳手。
裴景行护着苏衍,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奇怪,石墙停下来了,两边出现两个扳手。”
苏衍想了想,说道:“不如我们试试?”
“试试?”
“反正都要死的,赌一把。”
“好。”
裴景行带着苏衍先来到一边,扳动扳手,很快听到石墙里传来隐隐的咔嚓声,但石墙依旧纹丝不动。
苏衍又说:“这边我来,你去那边试试。”
裴景行依言走了过去,当他与苏衍一起扳下扳手,石墙里几乎同时传来两下咔嚓的声音。紧接着,四面的石墙开始慢慢向后退去。
“这两个扳手需要同时扳动,才能启动。”裴景行既是庆幸,又是后怕,“如果我们按照石墙上的提示,自相残杀,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人。到了那个时候,机关出现,那最后这个人就要活生生饿死在里面了。”
苏衍也是一样的感叹:“真是狠毒。”
当石墙消失,裴景行很快就找到了赵世敏与高泽楷的所在——石碑另一边的石墙还在。
裴景行敲了敲石墙,高声问道:“高泽楷,赵世敏,你们在里面么?”
里头很快传来赵世敏的鬼哭狼嚎:“在,在,裴街使,快救我啊!救命啊!”
裴景行一惊——高泽楷不会想动手杀了赵世敏吧!
他连忙检查石墙周围,很快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同样的一个扳手。
“你们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来救你们!”
裴景行扳下扳手,带着苏衍后退几步。
本来正不断相互靠近的石墙停了下来,随后慢慢分开,紧接着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苏衍突然感觉腰间传来一阵热度。他低头一看,只见黑暗之中有一团红光在闪烁。
苏衍想起张斐然的那番话,拔出短刀,循声扑向裴景行:“小心!”
“啊!”
惨叫声响起,但并不是裴景行的,而是赵世敏——他的手臂被短刀划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直流,很快把半只鞋子都染红了。
而当裴景行看到倒在地上的高泽楷,一切都明朗了。他怒声喝道:“赵世敏,你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想活下去!”赵世敏眼看一击不成,慌乱之中腿一软,倒在地上。刚才的一击落了空,赵世敏现在怕得要死,压根没力气站起来。他双手双脚同时用力,不断后退,最后退到高泽楷身旁。
赵世敏察觉到自己的左手摸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低头一眼,原来是高泽楷一直挂在腰间的葫芦。他想起高泽楷先前用这葫芦指路的事,猜测这葫芦里面一定藏了什么宝贝东西。
都到了这个地步,赵世敏也顾不了其他的了,他从高泽楷腰间硬扯下葫芦,拔了盖子,神色扭曲地骂道:“都去死吧!”
一个满头小蛇的怪物从葫芦里冒了出来,落到地上,细长的四肢伸展开来,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好似一只失去方向的大型蜘蛛。
怪物脑袋上密密麻麻的小蛇从沉睡中复苏,在怪物的头上盘旋着,发出嘶嘶声。怪物停了下来,抬起头,一双充满了怨恨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赵世敏。
“别……别过来!”赵世敏吓得反复拍打着葫芦,希望这葫芦能把怪物收回去。
那一直跟着裴景行到西京的怪物发出低沉的荷荷声,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口咬住赵世敏的喉咙。怪物头上的小蛇齐齐昂起头来,争先恐后地爬向赵世敏,在他身上咬出许多小洞。
怪物落地,双手双脚在地上快速倒退着爬行,竟然把赵世敏拖向深处。
赵世敏被咬住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挣扎着,眼睛一直看着裴景行,似乎在向后者求救。
他却忘了,前不久他还想偷袭裴景行,如今后者又怎么会搭理他呢?
在裴景行看来,朱志文与牛春辉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只有这个助纣为虐的赵世敏逃过一劫。万幸的是,赵世敏在今天终于吃下他自己种下的恶果。
裴景行走到高泽楷身边,伸手先去探了探后者的鼻息,然后又移到高泽楷的颈间。末了,裴景行摇了摇头:“晚了,已经没气了。”
苏衍站在原地,一时也是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裴景行,还是苏衍,他们都没有想到,千辛万苦逃过了胡人的幻境,又逃过了圣地下的行尸,高泽楷最终竟然死在赵世敏的手上。
只怕连高泽楷本人都不曾预料到,自己竟然会丧命于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赵世敏的手上,那可只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公子哥,而他是周朝国师的大弟子!
人死不能复生,但裴景行需要给西京的皇帝和国师一个交代。他从高泽楷身上找到鬼玺,解下来交给苏衍:“这是鬼玺,你先收好。高泽楷他死在这里,我要带他的尸首回去。”
苏衍伸手想要去接,突然听到面前的裴景行发出一声闷哼。苏衍耳朵一动,可还来不及做出任何举动,他就觉得脑袋上被重重一击,也跟着晕了过去。
裴景行的身后,不知何时起站着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
“呵呵,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斗篷人弯下腰,露出一只缺了两根手指的右手来。
如果裴景行或者苏衍还清醒着,听到这个沙哑的声音,就能立刻认出此人的身份——正是不知所踪的万道士!
万道士拿到鬼玺,他那如同枯树树皮的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菊花,喃喃道:“殿下,殿下,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激动之余,万道士伸手除下头上的兜帽,一双眼睛看向中间的石碑:“好师父,当初你布下这个阵法,防止我进去找到鬼玺,死后还把阵法教授给师弟。哈哈哈哈,师父啊师父,你做梦都没有想到吧,就是你的好徒弟,我的好师弟,替我拿到了鬼玺啊!师父你泉下有知,该是什么感受?哦,我差点忘了,师父你已经魂飞魄散,这世间再也没有李义昌了,哈哈哈哈!”
万道士仰天大笑,两行浊泪自眼角划出,流过脸颊,最终消失在了斗篷里。
笑够了,万道士低头看了眼依旧昏迷不醒的裴景行与苏衍,一张脸看不出喜怒。他在裴景行腰间找了一会儿,找出张斐然之前交给裴景行的狼烟棒,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
万道士将鬼玺收好,拍了拍手,自暗处走出来四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只是这四个壮汉皮肤惨白,双眼无神,甚至有两个壮汉的脖子上浮现出好几个黑褐色的斑点。
其中两个行尸抬着一个步辇,走到万道士面前,双腿屈膝。万道士稳稳当当地坐上步辇,又一拍手,剩下两个行尸把裴景行和苏衍当成麻袋似得扔到各自的肩上,跟在万道士身后,离开了这个地方。
“裴街使,苏道友,咱们西京再见吧。”
万道士点燃了狼烟棒,扔在裴景行与苏衍的不远处,带着四个行尸向着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