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梦离回到王府之后,郁北走上前来道:“世子,明日真要出发去淮水吗?”
“这一次不能不去。”郁梦离轻声道:“战天南离京之时我曾对他有过交待,让他到南方之后将兵权握紧在手,不想他竟做了这样一个决定。”
仲秋在一旁道:“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原本就是一头被圈起来的猛虎,如今做出这样的决定,倒是极为符合他的性子。而他与世子以及世子妃交好,往后不管怎么说都会帮着世子,往后我们也就没有那么缚手缚脚了。”
“仲叔说得是有道理。”郁梦离轻声道:“但是他这一次这个决定做得还是突然了些,虽然事情对我们有利,但是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若是天顺帝真的把他惹急了,只怕真的会带后进京,到时候只怕就有真正的麻烦了。”
“世子是担心他自立为王吗?”仲秋问道:“如果世子是担心这件事情,我倒觉得世子不必太过担心,不管由谁来主宰这片江山,也好过于天顺帝不把百姓当回事。”
郁梦离轻轻地道:“他要自立为王我并不反对,也不觉得那是一件坏事。怕就怕他带着兵真的越过淮水,就算他能有一时的胜利,也必然算计不过容景遇,到时候他手中的那些兵马若是易主到容景遇的手中,那么我们就是白辛苦一场了。”
仲秋叹了一口气道:“战天南的性子是过于急躁了些,只是他也忍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忍不了这一时呢?”他的眼里满是不解。
郁梦离笑了笑道:“我昨日里收到了安静波的信,她在信上说我骗了她,想来她也回了山寨,而据探子得到的消息,她没有和战天南在一起,好像他们还吵架了。”
仲秋有些不屑地道:“世子该不会认为战天南这一次带重兵到准水是因为安静波吧?”
“不太清楚他的心思。”郁梦离淡淡地道:“却总是觉得战天南做这件事情和安静波是有关系的。只是这两人也老大不小了,这一次行事却如同孩子堵气一般。”
仲秋笑道:“我倒颇喜欢这样的战天南。”
郁梦离轻轻摇了摇头,眸光却深了些。
郁北有些担心地道:“世子若是此时离开京城的话,容景遇只怕会趁机生事,以世子妃一人之力,怕是应付不过来。”
“无妨。”郁梦离悠悠地道:“如今她也熟知京城的局面,那些事情对她而言并不是难事。”
郁北看了仲秋一眼,仲秋明白他的意思,却叹了一口气道:“容景遇虽然厉害,也想掌控京城,但是如今皇帝信世子妃多过于信容景遇,有了这一层,要对付他倒也不是难事。再则世子妃也不是吃素的,她的应变能力也是极强的。”
郁北低低地道:“仲叔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瞎操心了。”
郁梦离笑了笑,眸光深了些,是夜,他从地道进了明云裳的房间,明云裳见是他,嘴角微微一扬道:“就知道你今晚会来。”
“我明天一早就要去淮水。”郁梦离看着她道:“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喵喵。”
明云裳轻轻点了一下头道:“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容景遇素来喜欢玩阴的,我怕他半路上又想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来。”
郁梦离微笑道:“这一点我倒是不怕的,他的手段用来用去也不过是那些罢了。”
明云裳笑了笑,眼里却满是担心,郁梦离又轻声道:“今日里我在御书房前见到容景遇了,他约我三日后在皇上的行宫里比试。”
“他哪里是想和你比较,分明是想要乱你的心,分你的神。”明云裳有些不屑地道:“他只怕早已想到你要去淮水,要拿我做你的软肋。只是他也真是阴毒的很,竟早早就布下了这样的局,只是我也没有什么好怕他的。”
“他这一次这般明着说出手,背地里一定有一堆的阴着,而且这一次明府和谨府里的人都来了,他必定会在这件事情上做手脚,你万万要小心。”郁梦离看着明云裳道:“他习惯于用连环的毒计,这一次必定套里还有套。你若是这一次栽在他的手上,他必定会趁机把你手中的权利全部收回,而我也回不了京城了。”
明云裳笑道:“你和容景遇天天这样算计来算计去不累吗?”
郁梦离笑了笑没有说话,明云裳却又缓缓地道:“你就放心去淮水吧,京中的事情就全部交给我好了。”
郁梦离的嘴角微微一勾,将她搂进怀里,他的眸子里却已一片幽深。
这一夜,谨府里四下一片安静,处处都透着温和的气息。
明老爷和崔氏因为白天的事情两人早已吵成了一团,崔氏怎么想都有些不甘心,她觉得不管怎么样,他们也得想法子尽早住进王府,这般住在谨府里只会让人笑话。
明老爷懒得理会崔氏,崔氏想怎么折腾就由得她去。明云彩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说话,她这几日看到了京城的富贵,早就和当初的明云端一般,再不想回宜城了,这样的富贵谁人可以舍弃!她想了想,如今她在京中认识的人也是极少的,唯一能让她攀上的也唯有谨夜风了。
这一夜明老爷睡下之后,明云彩拉着崔氏地手道:“娘亲,我自从被明云裳那个贱人害了之后,名声就全毁了,在宜城也嫁不出去,如今三姐下落不明,我猜也是明云裳那个贱人做的手脚,她在宜城的时候就处心积虑的想要我们姐妹的性命,她如今连王府都不让我们进,我瞧着她是断然不会管我们的。今日容二少爷又送信来说世子明日就会离开京城,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诊治一番明云裳那个贱人。”
“我们连她的面也见不到,又如何能诊治她?”崔氏有些不解地道,明云彩自从上次被人奸污的事情之后,她的性情就大变,整个人也变得阴狠了不少,也有了心机。
明云彩冷笑道:“其实也不完全是没有法子的,只要我成了谨夜风的女人,再唆使谨夜风去对付她根本就不个事。对在京城这种地方,只要世子一出事情,她也就没了依靠。她在王府里说到底是什么地位都没有的,兰陵王极不喜欢世子,又岂会容得下她?”
崔氏愣了一下后道:“我的乖女儿,你这个法子是极好,可是谨夜风又岂是如此容易就会听我们的话?再则你真的放得下容景遇吗?”
明云彩听到崔氏的话眸子里有了一分寒气,她冷笑道:“容景遇?早在宜城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他放下,那一日若不是他,我又岂会……”
那一天的事情是她一生的痛,最初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她还曾幻想容景遇会登门求娶于她,因为容景遇在宜城众人的嘴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君子,在她的心里也是对她有情有意的情郎,更何况那一日的事情容景遇也是亲眼看到的,若不是容景遇将她扔到那艘船上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只是她苦苦了几个月之后,容景遇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而后他派人到明府退了婚,那些彩礼全部不要留给在了明府。就在容景遇退婚的那一刻,她心里最后的一分念想也彻底破灭。
当时因为退婚的事情,她想过要自杀,要找容景遇理论,可是在她自杀未果之后,容景遇也离开了宜城,这一两便是两年毫无音信。
而她也从原本对容景遇一腔热情的等待,变成了浓烈的恨。这一次容景遇派人接受明老爷和崔氏进京,她便不管不顾的跟了过来。
她来京城的目的很简单,一是要让明云裳和她一样一无所有,二是要让容景遇身败名裂!
只是她到京城来之后才发现她早前想得都太简单了,明云裳住的兰陵王府她是连进都进不去,而容景遇早已不再是宜城里那个温文尔雅的二少爷,而是一朝的太傅了,那门第的森严,也不是她所能乞及的。
这几日来她天天都在想要如何才能达到她的目的,思前想后也只有委身给了谨夜风了。因为如今她能看得到的人也只有谨夜风一人而已!而她这一生自从看到容景遇那样的人之后,对于爱情她也早就断了念想。
崔氏见明云彩的眼里满是狠厉的光华,她的心里也有了几分担心,她轻声道:“你说的法子我也曾想过,上次我去找谨夜风的时候,我总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明云彩冷笑一声道:“她还不是乖乖地拿出一千两银子给父亲和母亲,由得母亲去库房里选东西,在我看来,她和以前一样是根软骨头。”
崔氏的面上有些为难,明云彩又道:“我知道这一次母亲进京容景遇给了母亲很多好处,可是如今光给那些好处又有什么用,根本就改变了不了目前的状况。大哥已是那般,三姐下落不明,父亲又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对母亲也是极凉薄的,信这些男人,不如靠我们自己。”
崔氏看到明云彩眼里的神色,心里微微有些吃惊,却又有些开心,这个女和以前被她宠坏了,最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如今瞧着却是要心机有心机,要手段有手段的主了。
她又想起明老爷的性子,虽然她一直觉得女人还是要靠男人的,可是如今的明老爷她却已觉得根本就靠不住了。
她这么一想当即道:“乖女儿,你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
母女两人在这边商量的极为起劲,却没有看到房梁上还躺着一人,把两人的话全部听了去。
当秦解语把崔氏母女的话了全部告诉明云裳时,明云裳听着觉得有些好笑,这一对母女当真是死性不改,到了京城竟还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地盘。
明云裳的眼里有了一抹杀气,秦解语问道:“要不我现在就替你杀了她们?”
“不用,她们还大有用处。”明云裳的嘴角微微一勾道:“她们的心思这般有趣,如果我们不帮帮她们也就太说不过去了。再则他们如今也是世子妃的亲戚,真是死在谨府里,我和世子的面上都不好看。”
秦解语看了她一眼,明云裳又浅笑道:“容景遇既然对她们如此上心,又一心想给我添堵,我若是就这样认了,那也太倒霉了些。”
秦解语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她淡淡地道:“如今谨府里守卫如此森严,想来她们也没有勾搭我的机会,这个机会我还是要给他们创造一下的。”
秦解语闻言却笑了,他扭头便准备离开,明云裳却又道:“你明日里给容太傅送个拜贴,请他一起出来游湖,老家来人了,还是他接来的,他又岂能就这样置身事外!”
“他若是不来呢?”秦解语反问道。
明云裳的眸子微眯道:“你去送贴子的时候就说我要和他下棋,他若不敢来,那就是懦夫!”
“他从来都不会在意这些激将法的,这一招对他肯定没用。”秦解语不屑地道。
明云裳却浅笑道:“谁说我激他来着!”
秦解语的眼里满是不解,明云裳又轻声道:“细细算来我还从来没有约过他了,他自是要来的。”
秦解语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她却已不再说话。
第二日容景遇收到秦解语送来的拜贴后道:“谨相如此有雅幸,遇自然要奉陪。”
秦解语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午时落日楼。”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容景遇的眼皮子微微一抬,眸子里已满是寒意,琴奴在一旁道:“二少爷,明云裳一定不怀好意,我瞧着你日还是要去的好。”
容景遇淡淡地道:“这局棋原本是我先下的子,如今她接下棋了,我又岂能不去。如今郁梦离不在京城,我也想看看明云裳要玩什么把戏。”
“郁梦离那边你真的不管?”琴奴有些担心地道。
容景遇的眸子里杀气骤浓道:“当然会管,我这一次让他有去无回。”
琴奴轻轻松了一口气后道:“二少爷没有就此放弃我就放心了。”
容景遇冷笑道:“我的事情你不插手从来都不会有事,上次寒夜被明云裳杀了,伪装成魔教的人被送进了皇宫,若不是天顺帝刚好那个时候毒发,就算我有再高明的手段,只怕也得死。”
祭天那天发生的事情,容景遇后来趁着天顺帝毒发的时候,把许多漏洞补上了,否则天顺帝醒来之后他也不能那么轻易撇清关系。
琴奴轻轻撇了撇嘴,一时间倒也不敢再说什么。
容景遇看了她一眼道:“这一次的事情你若是再敢插手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他的话里充满了杀气,那张儒雅的脸上再不复往日的温润。
琴奴听到他这句话吓得不轻,她轻声道:“二少爷,我再也不敢了。”
容景遇听到她的话只看了她一眼,便又道:“去替我准备一下中午去落日楼的事情。”
琴奴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医奴走进来朝容景遇行了个礼,容景遇轻轻点头,她放下小枕为容景遇把了把脉后满脸担忧地道:“二少爷……”
容景遇的手一扬做了一个禁声动作后道:“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劝我。”
医奴的眼圈一红道:“二少爷其实不必如此辛苦,若是将一切放下,远循山野,断不会如此的苦。”
“我苦吗?”容景遇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又在胡说八道了,我是在阴谋和算计中出生的,这一生自当活在算计中,那些算计对其它人也许是极为苦恼的事情,可是我却觉得很开心。”
医奴轻轻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容景遇又淡淡地道:“若是琴奴有你一半的豁达,她会快乐很多。”
医奴咬了咬唇后看了容景遇一眼道:“二少爷莫要怪她,她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二少爷。”
容景遇的眼睛微微合上道:“你先出去吧,琴奴准备好时叫我一声。”
医奴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容景遇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没多久,琴奴便将一应物事准备完毕,她和医奴走进来时见容景遇竟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琴奴红了眼瞪着医奴道:“你的医术不是极高明吗?为何二少爷的病一直没见大好?”
“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只能治他身上的伤,又哪里能治他的心病。那一日他**之后伤了根本,这段日子又在练那门功夫,劳心伤神,一时间哪里能好。”医奴咬着唇道。
琴奴咬着牙道:“都怪那个明云裳,若没有她,二少爷又岂会走到这一步?”
两人细微说话的声音却已吵醒了容景遇,他缓缓起身后道:“东西都备好了,就出发吧!我也想看看明云裳要玩什么把戏。”
琴奴咬了咬唇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容景遇走上了马车,她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