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华裳回了宫中冥思苦想,兰芝战战兢兢。却说,在椒房宫那边却又是一桩公案。
椒房宫,后殿。
苏小仪已经在椒房宫住了也有些日子了,可惜后殿荒凉,一应物品均是没有,地龙火盆都未曾添置,在这大冬天里,没有冻死人多亏了被子暖和了。
苏小仪穿的厚厚的坐在榻上,明艳的面容苍白中透着青紫,一旁侍立的宫女轻声开口道:“娘娘,您莫伤心了,淑妃受宠十余年,我们现在也动她不得。”
苏小仪闭了闭眼,苦笑道:“珍表姐,我自然知道。所以即使淑妃如此苛待于我,我都忍了下来,本指望着皇上看到能为我不平一番,却没想到,皇上对淑妃连叱责一声都没有,难道我于淑妃便如尘埃一般么?”
原来,这位苏小仪也聪慧的很,自从临幸受封小仪之后,她便求了恩典,从乐府中将自己的表姐接了出来,放在自己身边做个宫女,好歹比在那地方强。
受了淑妃的苛待,她愣是一声不吭,皇上宠幸她也多是召幸,几乎不来她的殿里,所以苏小仪是在这冰冷冷空荡荡的宫殿里忍了半了多月,只望着皇帝知道了她的处境能夸赞她一下如此忍让谦和的品格,顺便给淑妃上上眼药。
也正巧,皇上昨日来了淑妃的宫里,看望小公主,之后突然想起了这个住在后殿里的美丽小仪,便抬脚去看了看,淑妃百般阻拦也未成功,皇帝这才知道了苏小仪过得是什么日子。
可惜,皇帝看了只吩咐内府添置东西,却并未叱责淑妃,反而安抚了淑妃一番,这让苏小仪心神黯淡。
半个多月的谋划忍耐就这么轻飘飘的就没了,惊醒了这位沉浸在皇帝宠幸中的苏小仪。
宫女珍如是她的表姐,说话也都随便,便开口道:“娘娘,皇上心里定是记挂着你的,只是碍于淑妃不好开口罢了,好歹我们的日子能好过些了,皇上也吩咐了内府为我们添置东西,娘娘宽心。”
苏小仪勉强笑笑道:“皇上昨日吩咐内府添置东西,今日你也听到了正殿那边叮叮当当,可是东西却还未到我们的手上,我看,估计是淑妃又旧事重演,扣下了东西。”
珍如惊了一下,然后惶然问道:“淑妃真的如此大胆?阳奉阴违,连皇上的旨意她都不顾了么?”
苏小仪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珍如和苏小仪在乐府时就相依为命,珍如大一些,也一直护着苏小仪,不然苏小仪可不一定能活到今天,如今见了自己的妹妹如此委屈,便道:“娘娘为何不在皇上面前告一状,淑妃身为一宫之主却如此苛待打压宫中的低位妃嫔,置皇上旨意于不顾,善妒之心犹如烈火!”
苏小仪摇摇头道:“对皇上说了又有什么用,珍表姐,我们需要忍耐。继续等,等皇上第二次发现我们的处境,如果还是不行,就等第三次,第四次!珍表姐,你可愿意陪着我受这样的苦?”
珍如眼圈含泪的摇头:“媚儿,这算是什么苦,乐府时寒冬腊月的就穿一件单衣,一跳舞便是一天,冻得身子都僵硬了,那都不算苦。”
苏小仪想起以前的日子也瑟缩了一下,低声道:“珍表姐,我如今的谋划看起来是自己受苦,可是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
苏小仪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轻轻的推开一丝缝隙,看着前面正殿的恢弘大气,美轮美奂,低声道:“淑妃看不起我,不奇怪,因为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所以我要向上爬,向上爬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能,在乐府如果我不向上爬,除夕献舞又哪能轮得上我!乐府那样的地方我都出来了,在这后宫中我也定会出头的!”
珍如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表妹,轻叹口气道:“娘娘无论做什么,奴婢始终都在身后陪着娘娘。”
苏小仪转头看着自己的表姐,轻声道:“珍表姐,现在多受点苦是好事,皇上一定会看到我的忍让与谦和,看到我的心胸和与人为善,只要皇上肯定了我的品格,那么我就不再是卑贱的舞女。”
苏小仪的眼睛发亮,袖子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只要我成为皇上的宠妃,那么也许被流放的族人就能够被赦免!爹爹,叔叔们,哥哥们也许就能够回来……那时候我就还是那个美丽的官宦千金,不再受人轻贱,不再受人耻笑!”
珍如听了苏小仪的话,身子一震,她的渴望甚至比苏小仪还要强烈,因为当初抄家流放的时候,苏小仪还小,记得不多,可是珍如那时候已经懂事了,对于家人的感情更为深厚,现在有了一丝希望,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是敢闯一闯的。
上阳宫。
又过了几天,华裳已经开始布置屋子了,敬王之子若是住进来,定是要住在她的正殿中的,正殿规模宏大,是一个四合院的结构,华裳只住了坐北朝南的那间最大的屋子,华裳准备将右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敬王之子住着。
“裳儿费心了,朕看你这几日也颇为忙碌,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皇帝摸了摸华裳终于涨了点肉的脸颊,笑着说道。
华裳温柔浅笑道:“臣妾已经觉得身子好了许多,太医也说了,体虚气虚需要长时间的将养,非一时一日之功,所以臣妾正想跟皇上说呢,恢复臣妾的请安吧。”
皇帝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也行。你注意自己的身体,哪天觉得不舒服便告病,皇后也定然不会责怪你的。”
华裳轻笑:“是,谨遵皇上旨意。”
皇帝看着华裳心情变觉得舒畅,整个人也变得和缓起来:“你终于算是长胖了些,前些日子,你瘦的都像是一张纸片了,朕总是害怕,风一吹,你就倒了,都不敢让你出门。”
华裳心下有些感动,握住皇帝的手,轻声道:“身子总能养好的,皇上不必担忧臣妾,臣妾定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
皇帝露出笑容,道:“朕倒真的想看看你变得白白胖胖的样子。”
华裳低头:“皇上就会笑话臣妾。”
皇帝抬手理了理华裳鬓角的发丝,轻声道:“鬓角都乱了,你也不爱打扮,不爱金饰琉璃、华服繁裳,整日素面朝天的,朕想对你好,都不知该给你什么。你惯是自制节俭,也从不给朕添麻烦。”
华裳无奈笑道:“臣妾看皇上这话中是意有所指啊,到底又是谁给您添麻烦,惹您生气了?”
皇帝伸出手指点了点华裳的额头,道:“你这小机灵鬼,不过朕不愿拿出那些烦心事,在你宫中,就应该是自在悠闲的。”
华裳浅笑:“皇上是将臣妾美化了呢,臣妾也没有皇上想的那么好。皇上说臣妾节俭,其实也不尽然,臣妾虽然不爱金饰琉璃,但是喜欢玉制品和银饰,玉比金贵,这可不算是节俭,只不过臣妾位分高,内府从不亏待臣妾,什么上进的东西都有臣妾一份,臣妾自然不必给皇上您添麻烦了。”
皇帝无奈苦笑道:“朕夸别人,别人从来都高兴,就你不同,偏偏指出朕的错误。可是朕却更高兴了,总觉得面前的人和事儿更真切。”
华裳劝道:“不是臣妾好,也不是臣妾宫中好,皇上之所以觉得自在,只不过是自己的心境变了,皇上只要保持好心情,在哪里都是天堂。”
皇帝眼神柔和,看着华裳道:“听你说话,总觉得十分有道理,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人心是红的。”
华裳浅笑:“听太后说,皇上最近忙于政事,多日不曾好好休息,皇上注意身子。疲惫的人心情多焦躁,皇上心情不好的话,也许睡一觉,大有裨益也不说定呢。”
皇帝笑出声来:“好,朕就在你这儿睡个午觉,睡到自然醒为止。”
华裳有些惊愕,然后无奈笑道:“那只能委屈皇上睡软榻了,臣妾的床可不能给您睡,别过了病气。”
皇帝点头应允。
椒房宫。
淑妃的身子也不大好,又加上这几天生气,更显得脸色苍白。
烟怀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您又扣下了内府送给后殿的东西,被皇上知道了,会不会不好啊?”
淑妃带着金黄色的护甲,一只手拄着额头,缓声道:“皇上怎么可能为了那个卑贱的女人训斥与本宫?本宫肯刁难她,是她的荣幸,且好好受着吧。”
烟怀忧虑道:“要是真冻出个好歹来……皇上最近多次宣她侍寝呢。”
淑妃一拍桌子,恨恨道:“本宫恨不得冻死她,算她命大,还好好的活着。果然是乐府出身的舞女,身子倒是好。”
烟怀看淑妃发怒,小心的轻声道:“听闻皇上去了上阳宫,祈妃娘娘最是贤德明理,皇上若是让祈妃娘娘来劝说娘娘,该如何是好?”
淑妃冷冷一笑,道:“皇上不会和祈妃说什么的。幸了舞女,封为小仪,已经算是出格的事儿了,若是这个小仪还和自己宫中的主位有了矛盾,这样丢份的事情,皇上绝对不会和祈妃说的。祈妃出身世家,的确贤德明理,但是也行事中正,皇上这次做的事情祈妃可看不上眼,皇上自己也知道,定是不愿意提的。”
烟怀无奈抬头道:“那这苏小仪到底怎么办呢?难道一直这么下去?对娘娘的名声也不好啊。”
淑妃冷笑:“本宫的名声?本宫怕什么,本宫都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只可怜我的小公主,身子弱,还要和那样卑贱的女人身处一宫之中,将来若是被那个女人带坏了,本宫找谁说理去!”
烟怀轻声劝道:“小公主在正殿中金尊玉贵的,苏小仪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带不坏小公主的。”
淑妃呵斥道:“愚蠢!那个女人在本宫的宫里,就算是本宫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做出丢脸的事,那本宫也得跟着丢脸,本宫的小公主也要受到牵连!”
淑妃握紧了拳头,恨恨道:“皇上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本宫的宫里带,哼,看本宫怎么折磨她,死了活该,活着算她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