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惊扰了海鸟,吓得海鸟扇动着翅膀离开了船帆,朝着太阳的尽头飞去,在平静的海面上掀起了一弯一弯的湖纹。
“砰!砰!砰!”又是三声枪响,晚霞染红的天被生生划破一条口子,看似祥和的码头,看似与寻常不同的人,如今都迅速的掏出枪支,上膛,“砰!砰!砰!……”
红色的晚霞和洒出的热血交相辉映,画面感太强,颜色太过刺激,味道太过沉重。枪击声似乎勾勒成这画面的背景音乐。
枪声似乎成了暗号,当第一声枪响之后,码头的海面上沉潜出许多潜艇,从潜艇上下来的人都全副武装,堪比最精英的军队。
跳上岸就完全进入战斗状态。
“苍鹰,我们中埋伏了!”躲避着头上的硝烟战火,紧锁着眉头的一个男人看着越来越多的特工级别的人涌上岸,沉重的说道。
骆凌恒看着自己的兄弟一枪一枪的被击中,捂着伤口忍受子弹穿过骨头的扯痛,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染上一沉淡薄的哀凉。
战友们的哀嚎声在耳边此起彼伏,眸底渲染着悲恸,过了许久,久到从冰川世纪过渡到大陆漂移,骆凌恒挥手道,“带着剩下的兄弟们走!”说着自己却掏出枪朝着对面那两个男人走去。
隔着硝烟与战火,骆凌恒似乎看见了楚定天长身玉立站在码头上,高领的风衣遮住了他大半部分的脸,墨镜遮住了那藏都藏不住的锋芒。
场面十分混乱,热血洒,汗水流,南洋码头有史以来第一次变成这样的人间地狱。两方交战,火拼,枪战,这样的字眼在现在像是终年不见天日的禁忌,如今却在港城大肆上演,天边黄晕的月亮似乎都被这场兵戎相见,鲜血成河的场面浸染成红色。
楚定天菲薄的唇瓣末梢被染上一层薄薄的血腥味,温暖的桃花眼被渐染成堪比地狱使者开可怖的颜色。骆凌恒朝这边走来,他看得清楚,清楚到耳边似乎都能听到每次抬脚带起的风声。
在硝烟中穿梭,双方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拦住他,任由着骆凌恒朝码头方向走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今天下班之后,秦念就直接回了江南的别墅,叫了外卖,味同嚼蜡般把一盒饭硬生生的吞下去,刚准备收拾收拾把垃圾拿去扔了,电话在这个时候就响了。
手上还拿着一次性的饭盒,接起电话,“二哥,什么事?”
林庆云那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听得出来车开得很急,声线都在颤抖,“出事了,阿念,出事了!”
“怎么了?”情绪被带动,秦念也禁不住的跟着着急,一颗心被悬在空中,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在这个时候居然无比的快,这是她未曾经历过的。
“南阳码头,大哥和楚定天打起来了!”
“啪嗒”塑料口袋装着的一次性餐盒掉在地上,汤汁洒在洁白的地板上,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一双水目瞬间凝结,消化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个月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阿念?阿念?”电话中沉默得令人生寒,林庆云叫了好几声秦念。
“我过去,很快就到,我们在那边会和。”说完就挂断电话,趿拉着拖鞋就去车库取车。
奥迪A8硬生生的被开出一种在赛车道上的错觉。
南阳码头,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血腥味,深蓝色的幕布下,是鲜红色的血流成河。码头边上两个高大的男人扭打成一团。
双双都挂了彩,脸上一团青一团紫的,却怎么都挡不住那俊美的容颜,一个邪势,一个雅痞。
两人穿的都是作战服,却被生生的扯烂,星星点点的挂在身上,裸露出健硕的身材。码头上几百号人,都手持枪械匕首,或挂彩,带着浸血的伤口,或躺地,申银着捂住咕咕冒血的伤口,围观着两人扭打在一起,却是谁也不敢上前拦住。
只因为这场男人之间的殊死搏斗关乎着两方的生死。
秦念是跑过来的,身上穿着家居服,脚上趿拉着拖鞋,扒开人群,紧跟着一起来的是林庆云。
看见两人身上的伤口时,秦念下意识的捂住嘴巴,避免那令鼻头泛酸的液体流出来。
楚定天和骆凌恒两人身上的伤口都不轻。楚定天背上有一条十厘米长的刀伤,不深,却还是在流血,脸上被打得估计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骆凌恒也是一样,长期的户外作战,让他的皮肤显得格外的健康,小麦色的背脊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疤,最新的一条是手臂上扭曲的伤口,刀伤,跟楚定天的一样。看血流程度,骆凌恒的要比楚定天背上的那条伤口深很多。
秦念看得恍惚,感觉眼前出现了重影,却只看见楚定天反身一脚踢在骆凌恒胸口上上,骆凌恒被踢得连连后退,半蹲在地上,紧锁着眉头,“噗!”一口鲜血就喷薄而出,洒了好远。
“大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庆云,上前就要夫妻几乎没有力气的骆凌恒,蹲在地上跟骆凌恒持平,双眼瞪着楚定天,“楚定天,我杀了你!”
人还没站起来就被骆凌恒扯住,“我天天混部队,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他妈去送死?!”骆凌恒低垂着眼睑,余光瞥到人群中的秦念,嘴角扯出一个看似胜利的笑容。
林庆云抡起的拳头还没放下,楚定天早就拔出腰间的枪抵着林庆云的额头,眼神阴冷,“林少爷,这是港城,还轮不到你来横!要死的话,我不介意浪费一颗子弹送你下去!”声音暗沉得像是来自阿鼻地狱的修罗,浑然天成的死亡感。
话音一落,“卡擦!卡擦!……”子弹上膛的声音此起彼伏,双方剩余的人都用枪指着对方。
秦念瞥了眼前后左右的人,纷纷都举枪抵着彼此,那修长的食指已经搭上扳机,“楚定天……”子弹上膛后,码头又回复了惯有的清静,只听得见海风吹佛的声音,而秦念的声音在此时就像是跌落凡间的天使一样,显得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定天下意识的偏头看向声源处,邋遢的女人一眼就落入了他的眼里。
那双嗜血的眸子似乎微微动了动,被有些拉回现实,看着人群中的女人,是那么的格格不入,“阿念,你来干什么?”他问,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温柔的包裹着女人,除开女人之外,四周的环境都变成了衬托,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
秦念视线落在被紧紧捏在男人手中的枪口上,还冒着白烟,隔得这么远她似乎都能感受枪口上未散开的余温。趿拉着拖鞋走过去,轻轻的扒开抵着林庆云的枪口,“放了他们好不好?”如果不放的话,肯定所有人都会死。
女人的话让楚定天的瞳孔紧紧的收缩,才意识到最近发生了什么似的,“放了他们谁放了我?!”
秦念,“……”她不知道。可是他们是她的结拜大哥、二哥啊。面前的人又是她现在的丈夫。
女人迷蒙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楚定天的双眸,缓缓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道,“阿念,我给你机会,你选。”说着就把枪强硬的塞到秦念的手上,“本来这场较量,就意味着有一方必须死!现在我把它交到你的手上。”
握着枪的手,直接垂在了身侧,不解的看着楚定天,秦念咬着唇瓣,忍着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凝着面前的男人,久久的做不成选择,最后把手中千斤重的枪使出全身的力气扔进不远处的海里面,然后对着楚定天大吼,“我选不了!”
楚定天睨着秦念身后的骆凌恒和林庆云,突然嘴角扯出一个极大的讽笑,“哈哈哈……”这笑声听得让人发毛,背脊生寒,“你选不出来?”
“既然选不出来,我就替你选!”说着三两步上前,拿起旁边的人的枪,“卡擦”上膛,食指扣在扳机上,就要抵着林庆云的脑门。
但是有一个人比谁都快,在楚定天拿枪,上膛的时候,已经挡在了林庆云的面前。于是乎,那冰冷的枪口就抵在了秦念的脑门上,“你要杀就杀我!死了之后,再也不用费力去想办法和你离婚!”
楚定天差点就站不稳脚,闭着眼睛稳了稳神,大口的呼吸,来缓解逆流冲上脑门,快要喷薄而出的血流。
她说要杀杀他?她说死了之后,再也不用费力去想办法和他离婚?
“秦念,你想离婚想疯了?!”
秦念,“……”她扬着下巴,睨着居高临下的男人,眼波在眼眶中打转,却什么话也不说。
女人无语的沉默似乎代表着承认,这更加激怒了男人,肾上腺激素蹭蹭的往上飙,本来沉着的幽潭,现在竟然染上一层冰冷的残暴,“那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和我离婚?不可能!就算你死了!也是我楚定天的鬼!”
“让开!”吼完之后,压抑着脾气对着秦念道。
秦念咬唇摇头直视楚定天。
“让开!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秦念还是咬唇摇头直视楚定天,只不过这次摇头摇得更加厉害。
楚定天。“……”阴沉的脸,难看至极。突然间一个闪电像是一把利刃划破了深蓝色的天幕,没多久,一个雷声就在码头上空响起。
楚定天连眼睫都没有动过,仍旧死死的盯着秦念的小脸,看着看着居然觉得胸口开始扯着痛。
哗啦啦……雨幕从远处逼近,淋湿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雨水打在地上,倒是把地上的血渍冲散了。
雨大得让人不敢睁开眼睛,只得半眯着,楚定天半眯着眼睛看着秦念,秦念虚眯着眼睛回视楚定天,两人之间拉开冗长的沉默。
突然楚定天抵着秦念脑门的枪放下了,楚定天转身又拿起一把枪,握在手里面,双手持枪,这次一枪抵着林庆云,一枪直接抵在秦念的太阳穴上,“我说过让开的!”
话落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响,还有男人的闷哼声,子弹擦过林庆云的脑门射出去,细细的血珠就冒出来了。
楚定天手中的枪被秦念直接扔在地上,枪口还冒着烟,即使再大的雨似乎都浇不熄那苍白的烟。
秦念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打开那只手,才把那支枪打在地上,力道之大让楚定天都趔趄了几分。
重新站直身体,抵在秦念太阳穴上的枪竟然加重了几分力道,“秦念!你记住你是楚太太!”
“还没有在离婚协议没签字之前,你都不要妄想!”当一个女人奋不顾身去救一个男人时,除了爱,他想不出什么狗屁借口,什么结拜之情都是他妈的打着幌子的媾和。
秦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楚定天,没有,眼睛猩红得能滴出血来,眉梢都染上了寒冰,由里到外的透露着一股阴狠毒辣。却挡不住他眉眼间的自嘲,讽笑。
那样子的楚定天让秦念痛到不能呼吸。痛到脑袋嗡嗡作响。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只是低低淡淡的应了一句,“我记得。”
“可他们和我是在一张炕上睡过的好兄弟!”她说。
她说,他们是一张炕上睡过的好兄弟。呵呵呵~楚定天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被这个女人玩弄在鼓掌之间的笨蛋。枉他叱咤商场十几年,枉他黑道白道两边滚。
“好!”楚定天咬牙切齿的道,“很好!好得很!秦念!”
说完扭头就走,带着自己的兄弟些。徒留林庆云、骆凌恒跟他的战友还有秦念在原地。
看着楚定天拂手离开,秦念突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直接栽倒在地上,好在林庆云伸手接住了秦念。
而那边,楚定天带着江寅和以利走在前面,听到后面的动静,以利还是下意识的回头,担心的看了下秦念的方向,他看见的是秦念扶着脑袋快要晕倒,于是就对楚定天道,“定天,你不带阿念走吗?她好像不舒服的样子。”说话间眼神还下意识审视着楚定天脸上的表情。毕竟刚刚两人的对峙还是太惹眼了。
楚定天残暴道嗜血的样子太吓人了,估计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楚定天听到以利的话,下意识的回头朝秦念的方向看去,女人靠在林庆云的怀里,明知道她可能是不舒服晕倒了,但还是忍不住愤怒,怒女人宁愿晕倒也不愿跟着他走。
猩红着眼眸瞪了一眼秦念那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留恋。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离开南阳码头,豆大的雨点像是冰雹一样打在身上。
走出没多远,余光所及之处就看见骆凌恒的车,京城的牌照,军车?为了逮他,这么多人就一辆车?还真是煞费苦心。
薄唇紧抿,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判官,“刘蒙,把车给烧了!”
刘蒙努力的睁着眼睛寻找躲在雨幕中的军车,又看了看楚定天,神色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迹象,心头忍不住滴汗,二少爷这是开玩笑吗,雨下这么大,要烧车?
见刘蒙迟迟没动,声音不禁肃杀了些,“没听清楚还是办不到?办不到,你现在就走人!”楚定天是生气了,很生气,因为大家都知道刘蒙是他在云门最得力的助手,却要撵人,是不是被气疯了。
“马上就去、马上就去……”刘蒙忍不住揩了揩脑门上的虚汗,说着就拉了几个人跟着打下手。
这世界上只有没有的东西,没有楚定天得不到的东西,雨中烧车也算是一大景观,没多久,熊熊大火就在南阳码头外燃了起来,火苗横冲直撞的想要窜上天际。
南阳码头上的骆凌恒和林庆云,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又看了眼已经晕过去的秦念,薄唇抿成一条线。
“大哥,楚定天是想赶尽杀绝!”林庆云用手遮住雨幕避免落在秦念身上,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是还是一如既往的遮住。
“先带阿念去那边躲躲雨!”骆凌恒伸手指了指码头边避雨亭,“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林庆云看了眼骆凌恒,点了点头,抱起秦念就朝避雨亭疾步走去。
“苍鹰,通讯工具全在车上。”刚刚那个一直给骆凌恒汇报情况的男人说道。
“我知道。”骆凌恒绕过那个男人,在守望上取下表带,捣弄了一会儿儿,然后放在耳边。
没多久,“苍鹰斩首失败,请求总部支援。”骆凌恒望着晕着湖纹的海面,湖纹被豆大的雨点一圈一圈的晕染开。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骆凌恒似乎很生气,“码头上一百号人,伤了七八十,现在雨这么大,难道要我带着他们走回去?”
话说完只隔了一秒钟,骆凌恒气得把手表一下就扔进海里,激荡起一圈一圈的湖纹。
“怎么样?”
“听天由命吧。”骆凌恒眉宇间尽是火气,“让他们把受伤的士兵全部抬到避雨亭里,减少伤口感染。”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叹了口气。
那个男人只得听从吩咐,带着没有受伤的士兵把受伤的士兵抬到避雨亭里面。
骆凌恒沉重的闭上眼睛,一幕一幕的全部在脑海里面回放,过了大概一分钟睁开眼,漆黑的眸底倒是淡然了,迈着步子朝着林庆云走去。
雨越来越大,码头上的血渍基本上已经冲刷干净了,由于激战,照明设施基本上都不能用了,只能靠着几个顽强坚持下来的路灯。
“大哥,阿念似乎发烧了。很烫。”估计也得有四十几度吧,烫得他都不敢去碰触。
骆凌恒看着紧闭着眼眸,即使晕倒却十分不安的秦念,嘴里轻语呢喃着楚定天的名字,呢喃着,呢喃着,一滴滚烫的泪水就从秦念弯弯的眼角滚落,“定天,对不起、对不起……”
骆凌恒和林庆云隔得很近,却只听得见这几个字,翻来覆去的对不起,却听得林庆云火冒三丈,这火不能对晕倒的秦念发,也不能发给骆凌恒,于是一拳砸在避雨亭的柱子上,“明显是楚定天把人闭上绝路!他太太还在这里就把车烧了!他到底安的什么居心?”手起,只看见柱子上留着几丝血迹。
骆凌恒缄默不语,转身看着几乎要吞人的大海。
忽然远处的车灯闪了几下,照亮了黑暗的海面,骆凌恒转身,逆着刺眼的车子远光灯看过去。
人很多,但是车子的远光灯太强烈了,看不见来人。
“是不是楚定天良心发现,又回来了,看看自己的老婆是不是还活着?”林庆云语气嘲讽,十分不善,是替怀中的女人打抱不平。
骆凌恒倒是很不认同林庆云的话,睨着远处的车队,低语道,“至少得再等二十分钟。”他了解楚定天,为了这次任务他特地调查过楚定天,无论是放在台面上的被大众所熟知的,还是不为人知的部分,他都知道,也逐渐分析出了楚定天的性格。
突然出现全副武装的车队,剩余的二十几人,放下自己的战友,“卡擦、卡擦……”子弹上膛,对着来人,虽然他们人不多,但是也不能输了气势,战死沙场是光荣,苟且偷生是耻辱。
“哈哈哈……”一个爽朗的男声大笑着从车上下来,逆着刺眼的远光灯,看不清楚长相,只听见那人说,“好心没好报!”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