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怎么变,也不能改变你是个穷渔夫的事实!”这句话有多伤人,她比谁都清楚。因为她似乎都要被这句话震晕过去,好在孙仲勋扶着自己。
这场丧事基本桑聚集了村里面所有的人,当她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而索良整个人像是被打了石膏一样,完全僵硬住,当初他一直不敢敞开心扉就是因为怕有朝一日会听到这么伤人的话。
他深谙豪门娶亲,不是娶谁有多少钱,而是地位。本来早就做好了准备,当这句话从这个女人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心还是滴血了。
他不敢再说什么挽留的话,他担心他承受不住。
只是慢慢的上前想要拉住那个靠在其他男人怀里的女人。
“你没听见她的话吗?”孙仲勋轻而易举的避开了索良想要碰触楚国檬的手。
“我想回去了。”楚国檬扶着自己的额头对孙仲勋道。
楚国檬被孙仲勋抱走,当着索良的面。
索良向来沉着的眸子眼底尽是悲痛,甚至拿悲痛爬上了眉宇间。
“老一辈的人真没估错,狐狸眼的女人都是狐媚子,天生勾引人。”忽然人群中有个人说道。
然后众人迎合。
索良不顾众人眼光,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慢慢的朝自己的家的方向去。
才从城里赶回来的索林和索武看见自己大哥没精打采的样子,心下顿觉不妙。
想要去问,却被索良吼住:“卖了‘檬’!回来帮助村民,现在已经死了几十口人了。我不想看到再有流血事件发生!”
“大哥,那是你毕生心血!你舍得?!”
她都能舍得,他能有什么舍不得的?没有了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意思了。
……
几周后,索良突然收到了一封信,心里面装着喜帖!新郎:孙仲勋;新娘:楚国檬。
第二天,索良盛装出席。
港城著名的约翰逊大教堂,索良盛装出席却只为献礼,在众多人群中,那个给自己发请帖的女人甚至没有看到他。
楚国檬感觉婚礼进行的全程都被一双熟悉的眼睛看着,这目光让人心碎。尤其是在交换戒指的那一刹那,她觉得那道光变得绝望。
礼成,下意识的看向教堂门口,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正在朝外走去。
阿良!楚国檬惊呼,这个让人心痛的名字。顾不上现在的宾客都是那些达官显贵,顾不上楚兴夘拿人命威胁她,这一刻她只想跟着心走。跟孙仲勋说了声对不起,提着婚纱就朝外跑去。
“拦住她!”楚兴夘对着教堂里不多的保镖道。本以为已经是成礼的日子,不会再出什么差错,结果却又发生了这么一幕。
他给索良送请帖,是想让他对他的女儿完全死心,没想到这倒促成了他女儿逃婚,怪他大意。
突然间场面失去控制。楚国檬巧妙的躲掉了保镖,出去朝着客车站跑去。
婚纱裙摆很大,她甚至徒手撕掉婚纱的裙摆,一双白净青葱的手硬生生的勒出了几条血痕,鲜血就从这些不规则的伤口处汩汩而出。一时间洁白的婚纱下摆被染成了血红色。
穿成这样,也不敢有司机愿意载她,于是楚国檬只得扔了高跟鞋,赤脚在大街上狂奔。
紧跟着出来的孙仲勋看着楚国檬不顾一切的去追索良。心下微恸。
一辆黑色的轿车慢慢的行驶在公路上,不远不近的跟着楚国檬,跟了几条街,终于超过楚国檬,车子一个飘逸横在楚国檬面前。孙仲勋一身纯白的礼服,长身玉立优雅的挡在楚国檬面前。
面前的女人倔强如斯,手上正淌着血,脚也被磨破了皮。男人心疼的看着女人,“檬檬……”
“仲勋,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就像是在部队上你照顾我一样,仅仅是妹妹对哥哥。我不爱你,我嫁给你的话,这对你不公平。你懂不懂?”楚国檬扬着头颅道。
孙仲勋心下吃惊,他一直以为她没有认出他来,“上车!我送你去车站。你爸爸现在派人道出抓你。”
楚国檬本来想拒绝的,但是想想也觉得孙仲勋说得对。
即使开车去车站,楚国檬还是没有追上索良。偌大的城南车站,仅有的一班去渔村的车早在十分钟前就开走了。
他不会原谅她吧?毕竟她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楚国檬赤脚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大厅,绝望的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群,而自己则像是被抛弃的小猫小狗一样。
眼泪就像是断闸的水龙头一样,泪水汩汩而出,心底如死灰般。
孙仲勋在一旁静静地守候着楚国檬,看着眼泪不断的从女人红肿的眼眶涌出,她却不敢上前给这个女人一个安稳的拥抱,他了解她,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更加需要的是独处。
过多了一会,当人群散去,楚家的人终究是找过来了,秦世忠带的头,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孙仲勋只有一个人根本拦不住这么多人。
“三小姐,老爷在等你。”
“我不会回去!我没有一个杀人如麻的父亲!”楚国檬眼底尽是恨意,仇恨的看着被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包围住的车站的楚家的保镖。
“世忠哥,你变了……”
“三小姐,对不住。老爷的命令我从来没有违抗过,老爷对我有恩……”
“够了!我跟你走,但是世忠哥,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世忠哥了……”楚国檬越过保镖,跟着保镖们径直上了车。
楚国檬上了声势浩大的车队,秦世忠走向一边的孙仲勋,“姑爷,请吧。”
……
回到楚家,大厅里,楚兴夘威严的坐在沙发上,一张脸难看又阴沉,见到楚国檬穿着被扯掉裙摆的婚纱,头发凌乱,眼睛微肿。
心底窝着的那口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孙父、孙母在场,走上去就要打楚国檬。
“父亲!”楚国勋和楚国望连忙拉着楚兴夘,“不要打小妹,小妹现在有生孕在身!”楚国勋道。
“那刚好打掉她肚子里的野种!”
“他不是!她是我和阿良的孩子!我们成过亲!”楚国檬听到楚兴夘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时,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孙父、孙母听到楚国檬的话,都是大吃一惊,纷纷站头看向自家宝贝儿子,当初他可是说楚家小姐怀的是他的孩子。怎么到头来却成了别人家的了?
孙仲勋接收到了来自父母的疑惑的目光,“爸妈,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回去再说。”孙仲勋使劲摇头,希望自己父母现在不要再火上浇油。
孙父是军区首长,向来看重面子,如今今天刚刚过完礼的儿媳妇却怀了别人的孩子,心中那口气咽不下,一巴掌拍在实木红椅的扶手上,腾地站起来,“楚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兴夘眼色微凛,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国勋带你妹妹上楼!”
“我不!”
“你信不信……”
“随便你!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救世主,如果你想要背上杀孽的话,那就不要手软,最好拉上港城所有人!”楚国檬打断楚兴夘的威胁。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也需要她爱的人,她不是什么大善人,所以干脆豁出去。
“楚国檬!”
“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从你利用我们的父女之情欺骗我回来的时候,从你不顾亲生女儿的幸福开始,从你因为你的自私自利而……”
“啪!”终究这一巴掌还是落在了楚国檬的脸上,比起之前的还要狠,甚至见了微微的血印。
手起巴掌落,楚兴夘差点站不稳,还好后面的阿德扶着才勉强站稳,看着女儿的脸上的五根清晰的血印时,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他本不想的,但是孙老还在这里,孙家一直从政,身家清白,更是肩负着扫黑的任务,如果让孙老知道这些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聚众杀人事件是楚家所为,以孙老的刚正不阿,估计是要跟楚家兵戎相见的。
楚国檬几乎被打蒙了,脑袋似乎还在嗡嗡作响,血迹斑斑的小手捂住被打得肿起来的脸颊,突然森冷的看着楚兴夘,看了足足十秒钟,然后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噔噔噔的跑上楼。
孙仲勋的目光一直紧紧的锁在楚国檬的身上,满眼的心疼。其实为了看见这个女人脸上的笑容,他情愿退出的。
第二天,席卷全国的港城第一豪门和京城孙家的政商联姻画上了句号,楚家单方面提出退婚,理由:孙家少爷新婚当晚,宿醉夜店,与多名女子暧昧不清。
孙老看见这则新闻的时候,差点被孙仲勋气得口吐鲜血。军人出身的孙老,当场就给了孙仲勋几棒。要不是孙母拦着,估计孙仲勋当天就会被打残。
“孙仲勋,我生你这种败家儿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换届在即,你居然给我搞出这种丑闻?我干脆打死你得了!”
孙仲勋任由着孙父的打骂,始终不提一个字。
孙母一边拍着孙父的背给他顺气,一边给儿子使眼色,让他出去。
“真不知道你们到底都在想什么?”然后丝毫没有看见孙老想要杀人的脸色,径直出门。
刚刚上车就接到了楚国檬的电话,“檬檬?”小心翼翼的。
“仲勋,是不是楚兴夘逼你的?”
“除了你,没人能逼我。”
楚国檬心生愧疚,“对不起……”
“傻丫头,你是女孩子,要是被男方推了婚,外人会乱说的。”
楚国檬,“……”鼻头突然酸涩得紧。
“你都要做妈妈了,不要再像个小丫头一样莽撞了,等你要生的时候我会去港城看你,我要小家伙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干爹!”
“然后再帮你把那个男人抓回来?”
楚国檬,“仲勋哥,怎么办,我好想哭?好想。”孙仲勋是个好男人,但是却爱错了人,如果上天不作弄人的话,会不会好很多?会不会没有这么多的痛苦?会不会不会心痛?
“孕妇哭?”孙仲勋问,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会不会好丑?你丑倒不要紧,要是以后我干儿子一张哭丧脸就惨了。”
……
时间过得好快,楚国檬一直在好好的养胎,只是从来出不了楚家的大门,而从那天以后,楚国檬再也没有跟楚兴夘讲过一句话,也再也没有叫过楚兴夘一声爸爸。
当救护车把楚国檬推进急救室的时候,楚兴夘慌了,报应一词突然跳进脑海中,他从来就不信报应,但是当看见从怀孕一直好好的女儿,突然晕倒摔下楼梯被送进医院的时候,他信了。
但是他女儿是无辜的,为什么老天爷不直接报应在他身上,非要动他女儿。
医生说,病人想见他。阿德于是就扶着楚兴夘进了产房。
楚国檬鼻子上挂着氧气罩,手上打着点滴,眼神迷离的看着楚兴夘,“爸……爸爸……”
楚兴夘沉重的闭上了眼睛,胸口被电锯锯烂了一样,疼得很,上一次楚国檬叫他爸爸还是好久之前,然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
一夜之间老了好多的楚兴夘眼角有点湿润,坐在病床前,颤抖着俯身去听。
在地狱和天堂之间的人,会比一般的人更容易看通透人间的冷暖和世事无常。
女人这辈子的两件重要的衣裳,第一件被她抛弃了,以前她不知道她的第二件衣服在那里,现在终于知道了,第二件抛弃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每个女人都有个梦想,就是有一天被自己钟意的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走进教堂,她想这辈子再也没这种机会了。其实她这辈子最钟意的是,在那个简陋的出租屋里穿着一文不值的一定要地摊货。
如果可以,她一定要跟阎王商量好,下辈子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
“求你,求你帮我找阿良来,好不好?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湿润的眼眶,终于是湿完了,楚兴夘这辈子很少哭,第一次是估计要追溯到出生的时候,第二次是他妻子离世,第三次就是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儿躺在病床上给,求他去找那个男人来。
楚兴夘应了,索良到医院的时候,楚国檬的心跳频率更慢了,握着楚国檬的手,头埋着不敢看那越来越慢的心跳。
“阿良,孩子是你的……”她知道他当初误会了,就连渔村所有人都误会了。
“医生说是龙凤胎。水姑娘是个好女孩儿,她教出来的女孩儿一定好好……”
“阿檬!?我……”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医生说我没多少日子了,你要幸福……”
“阿檬!阿檬!……”
“孩子在保温室,你可以带走我外孙女。”楚兴夘的声音陡然在背后响起。
索良看着已然晕过去的楚国檬,就好像是荆棘抽打着心脏一样,鲜血淋漓的痛。
‘檬’突然退出商业圈,幕后老板索良从未曾露过面,唯一一次露面却带着一个女人在逛婴幼店。
“我让你带走,不是因为我楚兴夘欠你什么,而是我不想我女儿难过。”
索良起身,越过楚兴夘,停在楚兴夘的身边,“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楚老爷子你是我见过最狠的父亲!”
咚,似曾相识的话,在一个遥远的时空里,他一直惜着的女儿也这样控诉过他。
索良带走了其中一个女儿。
三天后,楚家举家上下全部披麻戴孝,黑衣黑服祭奠楚家三小姐。
孙仲勋来到提着一早挑选好的小孩的玩具,在楚家门口就摔倒了地上。灵堂,孙仲勋为楚国檬上了一炷香,什么礼数,什么长幼尊卑全部抛到九霄云外,指着楚兴夘道,“现在通泰了?真替檬檬有你这样的父亲而感到羞耻!”
商场上向来雷厉风行,形式果决的楚兴夘,在楚国檬安详的闭上眼睛之后,一夜白发,满脸皱纹,任由着孙仲勋的说教。出门十二堂主个个都手扶着枪,只要楚兴夘一声令下,分分钟了结面前狂妄的后生。
但是直到孙仲勋出了楚家的大门,楚兴夘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一次是孙仲勋最后一次来港城,之后的三十几年,孙仲勋从来没有来过港城,就连坐飞机也不会在港城转机。
一夜白发的楚兴夘将手头的事全部交给了楚国勋和楚国望,而他就在家安安心心的带着外孙,也就是小时候的楚定辰。
一个月后,当下人打扫房间的时候,在楼梯口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份报纸。报纸上的日期恰巧是楚国檬摔下楼梯的那天。
而报纸上的人,却让楚兴夘差点就要杀人,索良——那个自己女儿死都忘不了的男人,陪着一个女人在婴幼店买小孩子的东西。
到那一天,楚兴夘才知道楚国檬摔下楼梯的真正原因。不可一世的楚兴夘怎么会愿意自己的亲外孙女被别的女人养大,于是当天就带着秦世忠去了渔村。势在必得的要要回亲外孙女。
两个人的态度都坚决得不行,当冰川撞上冰川,只有一个结果,两败俱伤。
但是楚兴夘的戾气因着女儿的去世,被洗掉很多,最后只是恐吓,只要他在一天,就不敢有人来这里大兴土木。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