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可暖摇了摇头,“不会……”
楚定天敛眸,勾唇轻笑,“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烟不管饱,只管寂寞。’?”
咯噔一声,向可暖的心跳漏了一拍,如此熟悉的话像是火星撞击地球一般剧烈,在她的脑海里面爆炸。
“有烟吗?”
“万宝路抽吗?”
“不过在警察局外面,公然在公共场合抽烟,不好。”
……
“有吃的吗?”
“寂寞吃吗?”
“不过你现在还小,不懂。愿意的话,我带你去吃大排档?”
烟不管饱,只管寂寞。
一段段的熟悉的对话,在向可暖脑海里面逐渐成形,一场场熟悉的场景再次排练。
隔得这么久,她仿佛还能清晰的感受到夜风亲吻的脸颊的柔软,绝望吞噬希望的黑暗。
涣散的瞳孔渐渐地收缩,楚定天坐在沙发上的模糊的渐渐的清晰。向可暖突地脚下一个不稳,趔趄着倒退,全靠身后的墙壁才稳住自己的身子。
眼神聚焦的那一刻,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浑身都在战栗,手脚冰凉冒着冷汗。
楚定天突然将烟捻灭在水晶烟灰缸里面,然后突地站起来,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向可暖走去。
没有一刻,她这么害怕过面前这个男人,在新田的时候她曾有一刻把他当成救世主,就是十年前的邵承宇一样。
但是这一秒,她硬生生的觉得楚定天不折不扣的是浑身是血来自地狱深处的撒旦。分分钟就能取走她的命。
楚定天嘴角带着笑,笑得让向可暖感觉阴森又刺骨。
楚定天的逐渐逼近,让她撑着墙壁连连后退,最后甚至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楚定天的逼近形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张不透气的网,使她透不过起来。
男人弯腰,向可暖被逼近一个较小的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脑袋,低垂着头,知道上方的空气不再密集。
向可暖才稍微抬起头来,偷偷的看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去哪儿了。楚定天已经再次回道了刚刚坐的沙发上,优雅的品着红酒,猩红色液体,像是僵尸饮的生人血。
向可暖抱着双腿,窝在墙角看着楚定天。
房间里再次回到了刚刚进门的安静,仿佛刚刚那一段小插曲不存在一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向可暖以为,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一样。楚定天终于悠闲的品完高脚杯中盛的液体,“小暖?”
“嗯?”向可暖哆嗦的应道。
“不管你和楚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了邵承宇你愿不愿意放下仇恨?”
叮!!!向可暖似乎耳鸣了一般,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楚定天。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知道,什么事都了如指掌,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剥光了随便看的哇哇一样。
“我不知道……”带着仇恨活了这么多年已经累了。但是现在不是她放不放得下的问题,而是他放不放的下。
但是似乎楚定天只猜对了一般,另一半并没有猜到。
楚定天放下高脚杯,另外点燃了一支烟,危险的眸子半眯着,审视着向可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希望你放得下。邵承宇的身世不是你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新觉在国际上是个什么组织,你一定比我还了解,雅各在最后只会帮他背黑锅。”楚定天一改刚刚的行事作风,而是处处的替向可暖考虑。
向可暖站了起来,拾回掉在地上的勇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这个男人会不会自信过头了吧。
楚定天了然,“啪”的一声,一个牛皮黄的文件袋摔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龙门镇土地竞标企划书’几个大写加粗的正楷字落在向可暖的眼里,“企划书拿回去,到底要不要,你开有三天的考虑时间。不要急着回答我。”
说完楚定天就起身离开了休息室。徒留向可暖一个人在休息室里。
看着那份静静的躺在茶几上的文件,向可暖眼底一闪而过复杂的情绪,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把文件袋装进了自己的包包里。
这份企划书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假的,而楚定天又十分清楚自己带着这个目的。不知怎的,向可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懂楚定天的脑袋里在想什么,这个脑袋考虑得太多了。
而这样的男人太危险了。
向可暖推开休息室的门,一眼就看见裹着柔情的楚定天正在给躺在床上的秦念擦拭着手,轻手轻脚生怕碰碎了一样。
向可暖捏着挎包的手紧了紧,看着楚定天细心的照看着秦念,比起对秦念的愧疚,其实她更加的讨厌和嫉妒秦念。
“邵承宇在隔壁病房,献了很多血,现在估计还晕着。你可以过去看,但是最好不要让他看见你。”
楚定天的声音里一字一句都履着寒冰,敲击着向可暖脆弱的鼓膜,令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想好了联系我!”
……
楚定天第二天还是去了楚式,打电话叫了顾瑾希来照顾秦念。
下班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医院,秦念的病情还是一如既往,医生仍旧是那句求生意志很弱,多跟病人说说话。
楚定天于是彻夜没有休息跟秦念聊以前,聊小时候的事。
早上顾瑾希来的时候,就看见楚定天下巴上胡茬丛生,嘴里不断的呢喃着,时而笑,表情时而凝重,时而沉思。专程带了衣服给楚定天换洗。
在楚定天进休息室换衣的间歇,顾瑾希代替了楚定天给秦念擦身子,“阿念,醒来吧。定天再这样撑不下去的。”口耳相传,她也听说了新田的那件事。
她不敢评价谁对谁错,但是她能感受到楚定天其实是爱秦念的。仅此而已。
楚定天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顾瑾希在帮秦念擦身子,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黑色的眼球周围已经被血丝层层叠叠的包裹着,眼袋也是越发的青黑,算起来楚定天已经有三天三夜没闭眼了,“希姐,我去上班了,你帮着我看着阿念,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阿然送我过来的,你现在的状况开车我不放心。”
……
楚定天的人虽然在楚式大厦里面坐着,但是却一直没心思做事,Nian送来文件就签,没事做的时候就发呆,坐在秦念的办公室里面发呆。
他发现秦念的办公室打整得很整洁,一点也不像她的性格。条条框框否认分得很详细。
秦念进去的时候,没有看见那天在医院里碰着的江南,桌子上有一张假条,字体很娟秀。
楚定天手轻抚在秦念的办公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弹钢琴一样在桌面上轻轻的敲击着。
闭眼享受着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的感受,脸上都是满足的笑。眯了一会儿,楚定天的眼神突然被一张扣在桌面上的相框吸引。
相框很精致,粉钻镶边的,将相框翻过来,楚定天表情僵住,照片在他的,虽然一早也想过这样的答案,但当亲眼看见照片的时候,还是愣住了,一股暖流流过。
应该是偷拍的,是他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在高尔夫球场。
本能的把相框拆开,一张小纸条从里面掉出来。
“楚定天那个衰人,居然带了个女人回来,还说他女朋友?生气!更让人气愤的是他为了带那个女人见识世面,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不理他一***”后面的内容被笔划花盖住了,根本看不见。没有落日期,楚定天猜不到那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再把照片反过来,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一抹粉红色的,模糊的身影在一边陪衬着,本来一张很好看的人物风景照,被硬加入的粉红色马赛克坏了感觉。
把相框装好,放回原处。
打开抽屉,一只草戒钻入他的眼帘。
她回过公司?带着一身酒味回来的那天?
草戒被随意的搁在抽屉里面,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宠物。
一股酸涩自楚定天胸口涌起,他不明白她对这草戒到底是什么态度。那天他帮她带上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她发自内心的喜欢,但是为什么转身就被搁在公司的办公室的抽屉里?
如果重要,为什么不放在家里好好珍藏着,如果不重要的话,为什么还要收着?
还有桌子上的相框,没什么要扣在桌面上,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直接扔了。
楚定天把草戒捏在手心,砰的一声把抽屉关上。
……
楚定天一如既往的下班去医院。
任劳任怨的给秦念擦身子。刚刚顾瑾希走的时候告诉她,医生说,她很有可能一直都醒不来了。
他不懂到底是什么让她有了轻生的想法,如果只是一个孩子的话,他们还能再有,如果是因为失血过多的话,她现在也能输够了血。
看着一直没有反应的秦念,像是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对这个世界丝毫没有留恋。
已经快要四天了。
她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楚定天也快四天没闭过眼睛了,今天下午在秦念的办公室里只是假寐了一会儿,却一直没有睡熟过。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二的位置,还有几个小时天就又要亮了,但是他却丝毫没有睡意。
楚定天在休息室里抽烟,这只抽完已经是今天的第五包烟了,休息室里开着灯,但是却被笼罩在一片烟雾下面,水晶烟灰缸里面的烟蒂已经满得装不到了,装不到的烟就被楚定天捻灭在茶几上,或者在脚下踩熄。
地上是烟蒂,水晶烟灰缸里上是烟蒂,茶几上也是随意的散着烟蒂,就连还残留着红酒的高脚杯里也是烟蒂,反应之后,红色的液体有点微微变成琥珀色,烟灰落得到处都是,风一吹就吹得四处飞。
地上和茶几上随意的丢着几个空酒瓶,一瓶朗姆酒被打翻在茶几上,琥珀色的液体顺着瓶口在茶几上淌成四散的河流。
楚定天颓废的靠在沙发上,衬衣的扣子解开几颗,露出自己健硕的小麦色胸膛。
浑身的烟酒气味格外的刺鼻。
终于在抽完第五包烟,喝完休息室的酒柜里最后一瓶酒之后,楚定天踩着虚浮的步子,拉开了紧闭的休息室门。
带着一身酒气袒露在秦念的病房里面。
啪的一声摁开病房里的等,白晃晃的灯光比起休息室里的药刺眼许多,手上还提着一瓶喝得半剩的酒。
这估计是楚定天第一次喝醉。
酒壮熊人胆,楚定天抽了个酒嗝,阴沉的站在秦念的床边,“秦念!”声音是这些天楚定天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语调。低沉中透着隐忍着恸怒,沙哑中被绝望萦绕。
突地像是俯冲的猎鹰一般,俯身一把抓住秦念么有打营养液的手臂,力道本来是很大的,但是拽上的那一瞬间,又不由自主的松懈了。
扭曲的血丝狰狞的缠绕在黑曜石般的眼球上,显得格外的可怖与血腥,“你是不是要一直这样睡下去?”
“真的就不愿意醒来看见我?我说过我楚定天要的人,就算是阎罗王也休想带走!你在世上留恋的也没什么,如果明天你还不醒的话,我就先杀了家里那是那三头畜生!再血洗安城政委大楼!还有你不是说要照顾弯弯那个丫头吗?既然你不愿意醒,那把她也给你送下去!这几天她在寄宿学校一直回来过呢,也不知道你……”
“既然你不愿意醒来,我就让他们下去陪你!免得你在下面又冷又孤独……”酒精麻痹了楚定天的神经,香烟为他添了几分颓废的寂寞。
说完这番话,楚定天就跌在了光洁的地板上,狼狈的靠在床沿上,将剩下的半瓶酒扔进远处的垃圾桶里。
月光从窗户里射进来,环绕在楚定天周围,涔冷的月光洒落在秦念苍白的脸上,亲吻着女人纤细的手指,在月光下,蜷曲的手指轻轻的收缩了一下,但只是眨眼之间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靠在床沿,坐在地上的男人,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低垂着头颅,在这个寂静的,空无一人的病房内,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男人眼角悄悄地滑落。
只有一滴,多余的半颗都没有了,岑薄的唇瓣紧紧的抿着,身后女人轻巧又缓慢的心跳声,有一下,每一下的落在他的鼓膜上,仿佛世间最美妙,最高雅的音乐,抚平了他从来没有舒展过的眉心。
……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阳光正好,微风和煦。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自然又美好。但是空气中却一直流动着危险的因子。
今天是六月中最普通的一个星期四,普通到微博上还是昨天的那些话题,普通到没有一个人更朋友圈。
当楚定天踏出国土局的大楼的时候,商业犯罪科的已经把邵承宇押上警车带走了。
洪然带着一干保镖簇拥着楚定天离开,其中一个保镖早就替初定太难拉开了商务车的车门。
楚定天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缝制的纯黑色的西装被他穿在身上格外的吸引人眼球。黑色的墨镜将眼底深处的情绪尽数掩藏,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别有一番韵味。
“楚先生!”弯腰正要上车,一个声音将她的动作延迟。
众人全部都纷纷回头。
向可暖正急匆匆的从大厅里出来,手上提着一款普通的帆布包,一身粉色的连衣裙配着一双平底鞋。
洪然见向可暖上前,下意识的伸手拦住,“我们二少爷没空听你的废话!”
楚定天看着满头细汗的向可暖,挑眉问道,“有事?”
“你明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
楚定天仿似明白了一样,点了点头,“上车。”风轻云淡的摔下这连个字。
车上,隔音的挡板将楚定天和向可暖两个人隔离在封闭的空间里。
楚定天闲情逸致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明明已经上了车却一直没有取下墨镜,另一只随意的敲击着桌面。
向可暖紧紧地拽着放在腿上的帆布包,包带在手上缠绕。
沉默了许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向可暖略带温怒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她单纯的以为按照楚定天的交代,把楚式拟定的标书交给邵承宇就没事了,但是当她在下面听着楚定天头头是道的分析,丝毫听不出破绽,指定邵承宇窃取楚式的标书时,她差点就晕厥过去。
她明明记得楚定天那天的意思是,只要她按照他说的去做,楚式会帮雅各洗白的。但是她到底做了什么害得邵承宇现在在警察局。
楚定天敲击桌面的手倏地一顿,一直盯着红酒的眼睛突地落在向可暖的身上,“为什么?”
“你应该去问问新来的卓书记!问他为什么。”
即使隔着墨镜,向可暖也能感觉到楚定天眼底能够杀人的眼神,牙齿都忍不住打颤,“这关他什么事?”她记得桌秉文。
上次她住院的时候,认识的,他们很聊得来,就像是认识了许久一样。桌秉文给过她他的名片,叫她又是给他打电话。
当时她并不知道跟她聊了许久的男人就是新来的市委书记,还是后来在电视上看到的,然后名片也不知道被她扔在哪儿了。
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曾经在医院跟一个可怜的女人聊过天。
楚定天轻轻的抿了以后红酒,“最低消费四十八。后天中午你就可以去接他了。”如果他估计得没错的话,他敬爱的爷爷对邵承宇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情绪,在医院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什么意思?”
“停车。向小姐要下车。”楚定天没有回答向可暖的问题,而是摁下控制隔板的开关,对着前面开车的司机道。
司机立即找了个地方吧车停下。
洪然下车替向可暖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向可暖拽着包包,看了眼楚定天。
楚定天勾唇给了向可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邵承宇嫉恶如仇,如果知道你这么耍他的话,也许那一丁点情愫也消失殆尽了。就算你用偷的,结果也都一样!”
楚定天的话像是一颗毒瘤一样在向可暖的心底发散,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慢慢的凌迟着向可暖的心,眼底充满愤恨,“楚定天,你为什么要做?”
“为什么?”楚定天唇角扬起一个令人胆寒的笑,“我一直以为你聪明,但是现在看来顶多算不笨!”
楚定天的话一落,洪然很配合的把向可暖一把拽下车。
向可暖由于双脚不平衡,被洪然轻轻一推都推得一个趔趄,一个重心不稳就跌在了地上。
手撑着地才让自己没有狼狈的完全摔在地上。眼神很仇视的望着绝尘而去的商务车,直到车子已经完全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车水马龙里。
向可暖昵了眼自己被刮破的手掌心,唇角不又得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突然头上出现一片阴影,抬头看去,眼里露出一抹惊诧之色。
……
当加长版的商务车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
楚定天习惯性的抽出一支烟来。
像是犯了毒瘾的瘾君子一样,一口就抽掉大半支,知道搁在一旁的水晶烟灰缸里再也装不下的时候,楚定天终于拉开了车门。
洪然一直在外面候着,见到楚定天下车,连忙上前为楚定天撑伞。夏天就是这样,暴雨说来就来,早上还是大好的天气,稍晚点酒能下起瓢泼大雨。
跟着楚定天一起下车的还有那浑身的烟味,和被压抑很久,一直封闭在狭小的空间里的烟。
洪然忍不住蹙眉。这二少爷到底在做什么?今天早上打扫休息室的清洁阿姨也说休息室里简直是人间地狱,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一夜之间抽掉那么多的烟,喝完那么多酒。
“二少爷,这里……”洪然表情很难看,一直在组织语言,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定天一个冷眼扫过来,洪然下意识的开口,“你抽太多烟了……”他都不记得二少爷有多久没这么抽过烟了,不要命的抽,上一次似乎还好遥远,远得他只记得一个模糊的阴影,影子里面的人大都穿着白衣。
楚定天揉了揉眉心,指腹上的烟味就这样横冲直撞的传进他的鼻孔,刺激着他的神经,过了会儿问道,“今天医生有说过什么吗?”
“没……顾小姐说还是那样……”
楚定天本来就阴沉的眸子,此时更加的暗淡了,昏暗无光的暗淡。
洪然随着楚定天上楼,一路上总感觉医院里似乎发生了大事一般,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脚下的步子也更加的匆忙了。
叮!电梯门打开。
这一层走廊上有许多的医生再门口候着,而一直在病房里照顾秦念的顾瑾希也在门口来回踱步,神情看着很凝重、眉头紧锁,唇瓣紧闭。
忽的,一种不安的预感在楚定天脑海中衍生,秦念出事了!脚下的步子急匆匆的过去。
拉住顾瑾希就问,“希姐,阿念怎么了?”楚定天着急的问道,很是慌张,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沙一样,握得越紧,流失得也越快。
顾瑾希看见楚定天,这个时候才恍然苏醒一样,额头上的细细的纹路也不见了,“定天,阿念她……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苏醒过来,但是情绪似乎很不稳定,一直用尖锐的东西刺伤自己。”顾瑾希情绪十分激动。额头上已经被急得到处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楚定天握着顾瑾希的手突然收紧,“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见着顾瑾希倏地蹙起的眉头,又松开,朝着一边。
“阿念她才醒……一医生刚刚进去,我担心阿念是不是受刺激了?”顾瑾希仔细的看着楚定天的神情变化。
楚定天藏在墨镜下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惊诧,但是随即就敛去了。听到顾瑾希的话,那晚的一幕一幕又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有种想分分钟了结自己的冲动。
“顾小姐,二少奶奶她?”这个时候赶上来的洪然见着这阵势,也是担心的问道。
顾瑾希无奈的摇了摇头,手轻轻地拍在楚定天的肩膀上,走到楚定天的面前,压低声音问楚定天,“定天?他……”顾瑾希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着一旁的医生和洪然,将自己的声音再压低几分,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是不是回来了?”
问完之后,顾瑾希小心翼翼的看着愁眉不展的楚定天,眼神温韵得像是来自天使的光环。
楚定天听完顾瑾希的话,肩膀突然抽动,十分的害怕,这是没有一个人见过的,墨镜下的眼睛里现在全是颤抖的害怕和恐惧。
木讷的转身看着顾瑾希,摇头,“我不知道……希姐,我真的不知道……”
顾瑾希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略微苍老的手轻轻地覆上楚定天的墨镜,用着极其温柔的声音道,“定天,把墨镜取下来,让我看看?”顾瑾希轻轻的墨镜上摩挲流转。
楚定天轻轻的点了点头,当顾瑾希正要去摘下墨镜的时候,楚定天突然一巴掌拍下顾瑾希的手,刚刚的恐惧和害怕转瞬即逝,脸部轮廓履上一层薄薄的冰霜,“走开!”
声音里揉着来自地狱里的嗜血,冰冷得像是冰川底下的冻层,完全没有一丝人情味,就像顾瑾希是和自己有着家族世仇的敌人一样。
顾瑾希被楚定天一把推开,差点摔在地上,好在一边静静观察的洪然伸手扶住她,才避免她甩到在地上。
跟洪然道谢之后,顾瑾希连忙上前去看蹲在原地揉着太阳血,表情十分狰狞的楚定天,“定天?”
洪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楚定天,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变得不近人情,似乎对谁都充满着敌意一样。
跟了楚定天这么多年,楚定天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对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
楚定天一直用手挡着顾瑾希的靠近,将顾瑾希隔在他的世界的外面,表情十分痛苦,似乎在跟某个东西做挣扎,直到摊开挡着顾瑾希的手突然紧握成拳头,额头上淌下如雨的汗珠,楚定天才慢慢的站起来,十分抱歉的对顾瑾希道,“对不起……”
说完摘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随意的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就朝病房门口走去,步履漂浮不定,像是踩在柔软的云层上一样,没有一处是踩在实地上面的。
“定天,好久去斯里兰卡找徐医生看看吧。”突然顾瑾希对楚定天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的确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洪然也是十分不解的看着顾瑾希,为什么要让他家二少爷去找徐医生,二少爷又没病。
不知道楚定天有没有听见顾瑾希的话,因为他现在已经和刚刚出来的医生正常的交谈起来了。
“楚太太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刚刚打了一只镇定剂才睡下,再调养几天就没什么问题了。”一声说。
“她为什么会有自残的行为?”顾瑾希问。
她刚刚被秦念那副模样吓到了,好像那些尖锐的东西刺进自己的肉里面一点也不痛。
楚定天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医生。
医生很是为难,看了眼楚定天又瞧了瞧顾瑾希,低头才道,“就目前来看楚太太这是断绝期望的自残。”
“意思是是对于一些事情她已经失去信心或者是绝望,而这些事情事先存在的基础也较好。等这些事情最终与自己所期望的不一样,级造成了她现在的情况。”
“不过幸运的是,楚太太她的情况很轻微,这种事情家长要多开导,基本上就不会再出现了。”
医生离开之后,楚定天透过透明的玻璃看着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女人的脑袋上包裹着新的纱布,还有一团血迹浸湿了白色的纱布,。
黑曜石般的眼底满是钝痛,一拳砸在一旁的墙上。医生说她是断绝期望的自残,是因为对一些事情失去了信心或者是绝望才会做的行为。他的楚太太难道这么快就对自己失去信心了吗?
送走医生的顾瑾希看着自责的楚定天,使了个眼神让洪然先离开,“定天,你和阿念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听说过新田的事,也听说了因为他,害得秦念流产的事。
如果真如医生说的那样,向来像钢铁般坚强的秦念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行为。毕竟这么多年,她看过秦念翻来覆去的对楚定天失望,也见过楚定天因为向可暖而伤秦念的心。但是从来没有一次,秦念是通过伤害自己来发泄种失望的情绪。顶多拉着她还有顾瑾琰等人去酒吧喝个烂醉,然后第二天依旧是不可一世的混世小魔王,港城人口相传的坏女孩。
楚定天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透明的玻璃,眼神飘忽,声音低若蚊喃,“希姐,从失望到绝望需要多久?”
顾瑾希顺着楚定天的目光看去,尽头是病床上,安静的躺着的秦念,顾瑾希闭眼,眼底划过许多画面,过了一会儿才道,“也许只要一秒,也许要一辈子,或者……”顾瑾希的视线从秦念的身上收回来,落到楚定天的脸上。
“一秒都不曾绝望过……”顾瑾希眼底突然划过少有的神伤。
楚定天不解的看着顾瑾希。
顾瑾希敛眸,转过身背对着楚定天,十指交叉放在前面,“如果是第一种的话,那个人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对他绝望的人,一定很爱很爱他。第二种比第三种要好。至少证明那个人爱过他。最可悲的就是第三种人。”
“不管她对他做什么,他一直心如止水,丝毫没有起伏。即使她当着他的面和众多男人纠缠在一起,他也只是风轻云淡的一笑而过……”顾瑾希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但是心中时而扯着的痛又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么真实。
楚定天的目光在顾瑾希的身上下流转。停留了几秒,目光突然被病房内的动静给吸引过去。
“吱呀”的一声推开病房门。嘴角终于展露了这几天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发自内心肺腑的笑。
听到楚定天开门的动静,顾瑾希收起神伤的情绪,跟着过去。
楚定天步履轻快换了,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脚下仿佛踩在钢琴键上,正在弹奏出一曲欢乐的曲子,一把捞起醒过来的秦念,搂在怀里。
低醇的声音在秦念的耳边响起,“阿念……”他明明有着千言万语要对她说的,但是看见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只想把她搂在怀里,确保这个女人是真实的,而不是一直躺在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个女人。对他的喜怒哀乐完全视而不见的女人。
楚定天身上的烟酒味轻易的就刺激了秦念的嗅觉神经,秀眉微微的蹙起,这味道太熟悉了,似乎就发生在昨天一样。这个味道的主人曾经恐吓她。
下意识的伸手去推开抱着自己的男人,但是男人抱得是在太紧了,桎梏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挣扎间,楚定天也感受到了秦念对自己下意识的排斥,一闪而过不悦。
顾瑾希在门口看着楚定天对秦念的那种失而复得的情绪,眼神很是复杂。但是见到照顾里几天的秦念终于是安静的醒过来时,心底再难受的情绪也被取代了,好看的唇形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
现在看来,楚定天应该是很爱秦念的,但是她不理解楚定天在新田为什么要做那样的选择?女人是敏感多疑的动物,尤其是秦念这种爱了这么多年的,更是脆弱得要命。
其实顾瑾希不知道的是,楚定天在那之前曾经小心翼翼的告诉秦念他爱她。
“楚定天!”几乎快要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的秦念,蓄积自己浑身仅剩不多的力量,费力的吼道。
说是吼,以平常的“吼”来衡量,其实更像是低声轻唤,只是这轻唤中揉着十分不悦的情绪,但更多的是无奈。
吼完之后秦念的呼吸有点不顺畅,甚至带着点微喘。楚定天听到耳边急促的呼吸声,心下微蹙,来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将秦念扳正面对自己,“……”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把她看着都觉得是幸福的。
楚定天现在真的很邋遢,黑曜石般的眼珠被狰狞的血丝缠绕,眼袋是乌黑色的,下巴上藏青色的胡茬已经很扎人了。脸上虽然邋遢至极,却丝毫不能否认这个男人的英气逼人,和得天独厚的五官,更加不能让人忽视的是他身上穿着考究的西装,看样子应该是才从某个正式的场合下来。
秦念上上下下将楚定天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敛着眸子沉思了一会儿。几天前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来,席卷自己的思绪。
龙门镇、新田、医院、别墅……深情告白、冷血、残暴、…
突地,秦念像是一只带刺的刺猬,一把推开坐在病床床沿边的楚定天,指着病房门口,“滚!”有气无力,但是确实不能让人忽视的决绝与压抑在心口的不待见面前的男人。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