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房里。外面的阳光从窗户照耀进来,天气很好。他感觉到浑身没有力气,尤其是肚子缝合的伤口痛得受不了,缓慢地坐起来靠在床头,往手上一看,他的手腕还有着针头连接着——医院仍然在给他输液。
宋父这时候从门外推门走进来,看到宋恩已经醒了,高兴地立马上前:“小恩,你终于醒了。”
宋恩看到是爸爸来看自己,也很开心,脸上露出笑容,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嗯,刚刚醒的。爸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妈妈呢?”
宋父坐在床头,抚摸着宋恩的头发:“你妈刚出去买东西,我们在几天前就来了。你这几天一直昏睡,应该是精力耗的太多。不过幸好现在醒了。我和你妈一直很担心你,这几天一直在病房守着你。”
“现在没事就好了。”他的口气放得很轻柔。
“其实这几天睡着的时候,我也是有感觉的呢。”宋恩笑起来:“有感觉到有人在我身边,一直在轻轻地说话,在摸我的头发。我很想醒过来,可是无论怎么想睁眼都做不到。”
“是因为小恩太累了,这段日子也要多多休息啊。”宋父看向宋恩的眼神充满爱怜。
宋恩忽然想起了什么,虽然不想提及,但多少还是想要问一下,那团生命从身体里剥离出来的感觉当初是非常清晰的,包括他刚才刚醒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腹部空荡荡的。陪伴了自己将近一年的东西忽然消失了——如果已经死了,该是要称作“东西”的吧?
他微低着头,问道:“孩子……”
宋父握住他的手:“孩子因为在做手术的时候……签了协议,所以没有保住。”
宋恩低下了头,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虽然说讨厌生育,讨厌被当做女人一样。但是说实话,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爸爸的话的时候,仍然莫名的有些不好。总觉得那本该降临在自己身边的生命非常可惜——十个月来付碧弘每天都那么的期待他的出世,不是吗?
或许也是因为,他预料到了这个孩子失去了,付碧弘还会让他再一次怀孕、再生孩子,而心生厌烦和无望?
他之所以说要保住自己,不就只有这一个目的吗?
想着想着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付碧弘人在哪里,怎么没有出现?可以无所顾忌地和以前一样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没有监视和限定时间,让他甚至觉得有些梦幻、不真实了。付碧弘怎么会不派人监视他了?
宋父继续说着:“婴儿的尸体已经交给医院的专门处理机构处理了。”
宋母不久后也回了来,三个人在病房里交谈了很久时间,一直到太阳落山。
付碧弘是下班后才来的,是负责看护宋恩的护士给他打电话通知宋恩醒了的事的。几天前宋恩刚刚生产完被转进这间病房时,他本来是想自己守着宋恩,随时看着他的情况。但宋父宋母正好也在,他就很大方地对两个人说:“那爸妈你们就守着小恩好了,如果有什么异常一定要按呼叫铃叫医生来。小恩醒了我再来接他回家,你们看行吗?”
付碧弘忽然转了副懂礼节、善解人意的样子让宋父宋母感到措手不及又疑惑。
宋父是不相信他人的本质能发生什么变化的……毕竟付碧弘以前做的那些事,做就是做过了,并不能抹去。给小恩造成的伤害也是一样。所以他现在想搞什么鬼,想耍什么手段,宋父都是一概不相信的。
但宋母不一样,她的性格心软又善良,心里有一丝认为可能是孩子的失去也激起了付碧弘的一点良知。这个改变会让他慢慢转成正道也说不定。
为人在世,总也要有点给自己留点希望的吧。如果付碧弘真的改变了,对小恩也未尝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的孩子受了多少苦多少罪啊……就算是臆想,她也希望小恩能够幸福快乐的活着啊。
紧接着付碧弘就撤走了在医院里的看护,还有付家的一众保镖,自己就也离开了。只剩下宋父和宋母。
并不是付碧弘发了善心,而是其实在宋恩苏醒之前在医院守着也没有什么用,付碧弘觉得没有必要坚持。何况就算把看护撤走了,医院的护士也会帮他看着那三个人的举动的。如果宋恩醒了,就会第一时间给他汇报。
排除这些,宋恩现在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就算宋父宋母想把他偷偷带回家,或逃跑到什么地方去,都是不可能的。
付碧弘先是敲了敲门,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又推门进来。“爸,妈?我来了。”他一脸温和的笑容,紧接着看向两人中间的宋恩:“小恩醒了啊。”
宋恩看到付碧弘,立马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手指攥住床单。
“你来了啊。”接话的只有宋母。
“嗯,我接小恩回家。在家里吃得还比医院好一些,而且小恩已经醒了,也是时候该回家了。”对于他亲昵的称呼,宋恩越听越刺耳。他的那张面孔也越看越假。
“好。”宋母站起身:“我给小恩把东西收拾一下,收拾完了你就可以和他一起回家了。”
护士进来收拾输液瓶,宋恩的东西不多,只是需要换件便服。换完衣服以后,付碧弘走过来对宋母说:“住院的钱我早就已经付过了,这个爸妈你们不用担心。”
说完以后手伸到宋恩手旁边,牵住了他的手。“小恩和我回家后,你们也不用担心,家里可以多吃些有影响的补品。对恢复身体有帮助的。如果有事打电话联系就可以了。”
宋母和宋父一直送到宋恩到上车前,付碧弘上了车后,又把车窗摇下来,对着车外的两人说:“爸,妈,你们也早点回家吧。想看小恩随时可以来看的。”
话说完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他,头扭回来坐好。脸上挂着微笑,似乎对自己的独角戏很是满意。一到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宋恩就开始紧张。不敢往旁边看,正襟危坐,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付碧弘刚才说的话,他还以为他听错了。“想看小恩就可以随时来看”?宋恩以为他还会和以前一样对他进行控制,但他怎么会忽然变了?
对于付碧弘,宋恩是再也了解不过的,他觉得这是他的新把戏。在新把戏的背后,一定是对他更加倍的折磨。他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自己的……他知道的。
“你怎么那么紧张?”付碧弘开口说,凑近过来握住了宋恩的手:“看到我那么开心吗?”
宋恩转过头来,看到他促狭的笑意,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剩下的只有无谓:“……没有在紧张。”
“回家后再好好睡一觉吧。”他轻笑着说,忽然把宋恩拉近,亲吻了他的额头。
对于这样的亲近,宋恩很是排斥。想躲避开已经来不及,被亲吻的地方好似触电一样,厌恶的感觉登即升了起来。他反射性的甩开付碧弘的手,头转到一边,付碧弘竟也就由着他去了,没有什么反应。
一直到别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回到家宋恩休养了一个月时间,身体恢复的很快,剖腹产后的伤口愈合的也很快。付碧弘就像他刚醒过来那天一样,在他恢复好后,不仅同意他重新恢复上大学的课程,而且还同意爸爸妈妈常来看他,并且不再受人监视、还有时间限制。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于他的监视被撤下了,他出门再也不会有人一直跟着了。这意味着他以后去哪里再也不会受限制了。
宋恩对于这渴求已久的自由惊喜又开心,但他当然没有在付碧弘面前表现出来。不仅如此,他在心里仍然在怀疑着付碧弘是不是又要玩什么新花样。保不准哪一天一切又会全部退回原样。他原本以为只要孩子生不出来,他的生活就会永远无限循环往复的。一边心里在不安,一边生活逐渐回到了之前的正常的轨道。
宋父宋母来家里的频率越来越高,因为付碧弘白天一般不在家,三个人就得以单独在家心理上更自在了。一起吃过午饭后,再一起待一个下午,在付碧弘回来之前,宋父宋母一般就已经离开回去了。偶尔的几次会面,也没有什么摩擦,付碧弘都是很讲礼貌的问候或者送别。
宋恩回去学校以后,以前的一个班上课的学生,包括以前关系比较好的程昕,还有程昕的朋友们,大部分都已经实习了,已经不在学校的宿舍里住了。他就跟着大二、大一的学生一起上课,自己复习和准备考试。这样倒也过得很充实。
他也没有了逃跑一类的念头,付家的势力最广可以通到哪里,他根本不知道。即便逃跑也迟早会被抓回,况且他还有他的爸爸妈妈。不能够拖累他们。而且现在他的生活已经恢复到了正轨上,他觉得自己暂时不需要担心。无论付碧弘要做什么,他都早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最坏的事情他都已经遭受过了,现在再坏也不能坏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