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不知道就完了?来人,将这老鸨跟那窑姐一起押入大牢等候审讯!”京兆尹的衙差居高临下斜着眼看了那老鸨一眼,拍了拍身上的跨刀高声说道,“仔细着点,颜大人要审问的!”
围观的百姓们听闻,倒抽一口冷气,有些同情的看着朦月坊的老鸨。但是转念一想,这朦月坊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又飞快的拍手称快。
“这朦月坊早就该查一查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平白葬送在这里啊。”
“是啊是啊,这平安侯的小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十四就斗鸡赌马,吃喝嫖赌,现在死了,将来肯定少一个祸害。”
京兆尹的衙差听着周围百姓议论纷纷,哭笑不得的压着那老鸨和窑姐上了一辆被黑布蒙的严严实实的马车慢悠悠,吱呀吱呀的朝着京兆尹的府衙走去。
这边,颜清臣接了那老伯也不紧不慢的朝着京兆尹去。
车上的老伯哭过一场之后眼睛还通红一片,他有些拘谨的所在车厢的角落,怯生生的打量着闭目养神的颜清臣。
良久之后,老伯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此番到京城,我们有多大的把握?”
“八成。”颜清臣睁开眼睛,古井无波的眼睛中,没有什么情绪,却让老伯分外激动。
“八成就八成,哪怕一成希望,我也要让我女儿沉冤得雪!”三年前,颜清臣外出办差,撞见老伯倒在一片泥水中。他顺手将老人救下,了解情况之后,他得知老伯的女儿因为老伯重病而想要去找个差事赚些银两给他治病。谁知道,进了朦月坊之后,没过三个月就
暴毙。
虽说朦月坊赔了老伯不少银两,可他年过半百就这一个女儿,再多银两都不如一个女儿来的重要。打定主意之后,他发誓一定要找到真相,让女儿不白白送死。
谁知道,在进京的路上被朦月坊的人知道,暗下黑手,差点打死。若不是颜清臣路过,老伯就要跟女儿在黄泉之下相聚了。当时老伯身受重伤,颜清臣告诉他,若是他现在去京城告状,也只有一成把握得到真相。但是,若是隐忍几年,机会会大很多。老伯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不相信这种话的,谁知后来不知道为何,竟然选
择了相信。可是这几年过去,颜清臣就再也没找过这个老伯,老伯差点以为颜清臣是朦月坊的说帮凶。直到今日,他突然出现,让老伯惊喜之余又格外兴奋。“到京城之后,我们先去京兆尹府,您只需要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然后跟着我就好。旁的事情有我料理,您不用担心。这几日,您在京城就住在我家就好,我怕京兆尹府中人员众多,到时候会伤
到您。”颜清臣想了想,决定将老伯安排到自己家中。
“诶,可以,大人,我还带了当年我女儿的验尸档案,不知道有用没用。”老伯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发黄的册子递给颜清臣。
颜清臣扫了一眼,发现那并不是原版的验尸档案,那纸上甚至连字迹都不算,像是有人用笔一下下照着什么东西比划出来的。
看到颜清臣的表情,老伯脸红了一下,“我是庄稼汉,不认识字,当年这个档案我觉得有用,想请人帮我抄一份,可是大家都嫌晦气,不肯帮我,我只好比着那册子自己一笔一划的描下来。”
“多谢老伯保留这东西了。”颜清臣接了过来,却没多说什么。
验尸的记录京兆尹中定然是有的,但是老伯一片心意,不收也确实不好。
不多时之后,两人就到了京兆尹府,京兆尹已经收拾好了审案用的房间和人员,就等着颜清臣过来审理了。
“平安侯小世子的尸首仵作看过了么?”颜清臣看了一眼躺在正厅中的尸体,轻声问道。
“回颜大人,看过了,仵作说是吸入大量的迷烟和春药才死的,这迷烟和春药,也在朦月坊找出来了。”
共事过几次,京兆尹深知颜清臣办案的时候不喜欢废话的规矩,说话一语中的,没有过多赘述。
“老鸨怎么说?”“老鸨说,平安侯小世子三天前确实到了他们家,可是第二天一早就出去了,他们没人注意小世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更不知道小世子为何会死在坊中。也问过朦月坊的窑姐,大家也都说亲眼看到小世子离开
没见他什么时候回来。”
“朦月坊中来往名录的册子查一下。”颜清臣说着已经走上了主位,坐定之后,让老伯先去旁边歇着,先让老鸨和发现尸体的窑姐过来问话。
问了几句之后,颜清臣斜倚在椅子上,玩着手里的惊堂木,京兆尹去而复返,果然面有难色。
“大人,这……”
“册子跟人名对不上?”颜清臣嗤笑一声,看着老鸨笑道,“你可有什么解释的?”
京兆尹惊讶的看着颜清臣,似乎猜不透他如何未卜先知。“大人冤枉啊,我朦月坊做的虽然是皮肉生意,可这楼里的姑娘来来往往是自由的,妈妈我从不干强留人的事儿,所以这册子上的名字跟现在的姑娘对不上号也是正常的不是?”老鸨连忙喊冤,并为自己擦
粉,“大人,我们可都是在府衙有备案的楼子。”“我朝有规定,青楼楚馆不管是自由身的娼妓还是卖身过去的娼妓,来往动向都要记录的一清二楚,你这本糊涂账,可真记得高明。”颜清臣将那册子丢到老鸨脚下,冷冷的问道,“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敢记
太清楚?”
“大人,楼里面经常有姑娘不告而别,老身我也拦不住……”老鸨抹了把汗,瞅了瞅颜清臣,“但是,大部分都在这上面了,都在上面了!”
“是么?”颜清臣朝着旁边的老伯示意了一下,“老鸨,你可认识这位老人?”
“这是?”老鸨仔细分辨了一下,没认出来老伯是谁。“我是春红的爹!三年前,春红为了给我赚药钱去你们那里当丫鬟,谁知只有三个月就命丧黄泉!”老伯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老鸨,站出来大声质问,“我家女儿是个什么性情我如何不知道。你们只说是春红偷
了东西想跑路,被你们抓到,一不小心打死了。可春红这孩子从小就不会偷人东西,如何到你们那里就管不住手了!再说,春红死的时候,分明不仅仅是被棍棒所打!”
说道这里,老伯再也说不下去,哇的一声蹲在地上抹起了眼泪。“那女子死的时候,身上除了棍棒的痕迹,还有鞭子和香灰,甚至还有被人强暴过的迹象,老鸨,你可要解释一下?这个册子上,可不止没有春红一个人的名字。”颜清臣接着老伯的话说了下去,抱着胳膊
看着老鸨,“不瞒你说,今日请你过来,是早有准备,你楼里的姑娘现在正挨个的在录口供,指证你逼良为娼。”
“什么?怎么可能!”老鸨目瞪口呆,没想到颜清臣会有这么一出。“本官早就查到朦月坊多年来逼良为娼,买卖人口,你以为我真的一点证据都没有?老老实实的说你知道的所有,否则本官定不饶你!”颜清臣不欲为这种人多费口舌,可朦月坊是连家跟荣王链接的一个桥
梁,若是这个桥梁处理不好,往后的事情就不好做了。
荣王有怪癖,也好色。荣王府再大,也容不下天下所有貌美的姑娘。连家就暗中开了这朦月坊,明着是青楼,暗地里则是为荣王提供美人以及处理荣王不要的美人的地方。
所以,颜清臣才会亲自审理这桩案子。
老鸨见状,身子一软,摊倒在地。颜清臣也不急,慢慢等着她说。
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说的意思,颜清臣开口,“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着。”
处理了这边的事情,颜清臣带着老伯出门,让折离先送老伯去清松苑,而他则去了连家。
连仲在书房听说颜清臣来了,沉默了一下,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书房么?”管家奇怪的多问了一句。
连仲点了点头。
颜清臣进来的时候,连仲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听见他进门的声音才连忙回头,换上一副笑脸,“本官素日跟颜大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大人您给吹来了?”
“朦月坊的蚀骨香风。”颜清臣也笑着拱了拱手行礼,“大人可知道,今日朦月坊被查封了。”
“哦,是么?在下惭愧,这么多年跟夫人伉俪情深,对这些风月场所实在是不清楚。”连仲打了个哈哈。
“大人不清楚?这可就奇怪了,朦月坊的老鸨今日亲口招认说朦月坊的幕后老板是您呢。”颜清臣笑容不变,将手里的一卷纸递给了连仲,“大人可要看看这个供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连仲摇头,狐疑的看了颜清臣一眼,没有去接他手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