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团子跑没影了,颜清臣可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那狮子猫性情跟傅云盈一个样,聪明伶俐的,断然不会被人无端占了便宜去。怕是怎么出去,便能怎么回来。
这几日它不在,倒正好给他和傅云盈留下二人空间。
心中虽然是这样盘算,可是表面上还是要安慰妻子一番,“放心,为夫这就让阖府的人都去寻它,可好?”
虽说在阖府找只猫有些兴师动众,可难保有人不会因看她不顺眼而对团子下手。若是将事情闹得大些,只怕某些人便会投鼠忌器。
这样想,傅云盈也就同意了,由着颜清臣吩咐仆妇小厮们去找猫。
今日回门,颜清臣预备了许多礼物,要带往定国侯府,傅云盈也准备了一些东西打算送给定国侯府的女眷们。
将这些礼品装了箱,门外的马车早就等不及要走了,那匹高头骏马在日光下哧着响鼻,蹄子也不安地在青石砖上磨动。
颜清臣和傅云盈终于收拾好了行头,夫妻相携着走出颜国公府的大门。紫苏用了药之后,脸上的红印子很快就消了,只是比往日红了一些,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故而她也同白露一起跟着傅云盈回门。
颜清臣撩起袍子先上了车,转身向傅云盈伸出手。
傅云盈一只脚已经跨上了马车,手也搭上了颜清臣。这时候从府门里突然窜出来一个花白的影子,如同飞矢一般地跑向傅云盈。
众人皆唬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尤其是折离和连宵,那一瞬间剑已经拔出了鞘。
刹那间,傅云盈忽然觉察出手边的一团柔软,疾声喝止了他们:“住手!”
三人愣住,不知所措。
死死巴住傅云盈衣角的那个东西,忽然动了一下,抬起那张小脸,“喵呜”了一声。
这东西竟是团子!
傅云盈不可置信地瞅着这团乌漆抹黑的东西,简直不敢将它同先前那雪球联系在一起,若不是听出了它的叫声,她差点以为自己被一只黄鼠狼给盯上了。
这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滚了来,弄得周身黑球黑球的,只剩下一对琥珀眸子扑闪闪,还能认出来是名种的猫。
傅云盈哑然失笑,就弄成这副黑球黑球的模样,还在府里大张旗鼓地找白猫,若是找到就怪了。
猫儿似乎是对傅云盈笑话它的举动不甚满意,低低地呜咽了一会儿,想要钻到傅云盈怀里寻求安慰。
傅云盈今日穿了件大红色洒金线绣吉祥如意纹的褙子,下着茜红色八幅裙,头上簪着鸽子蛋大小的明珠发钗,甚是光彩夺目。
这小东西身上黑不溜丢的,若是让它近了身,只怕是得回去重换衣裳了。
傅云盈连忙将它举了起来,却不防触到了它的伤口。团子凄厉的叫了一声,从她手中挣脱,摔在了地上。
“呀,这是怎么了?”傅云盈忙蹲了下来,也顾不得长长的裙子粘上了泥土,白皙的手指分开了猫儿的绒毛,两个不大的血口子隐藏在它的腋下,已将那白毛根部染成了红色。
只是后面它又不知道钻到了哪里去,才弄得自己满身污渍。
团子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任由傅云盈检查着它的伤口。傅云盈一时心疼的不得了,这猫儿她平日最是溺爱,舍不得打骂,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颜清臣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想要将团子抱起来,可团子却翻了身子,躲到了傅云盈那边,撇过头去不愿意看颜清臣。
似乎是记了仇。
颜清臣无法,只好道:“盈儿,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如让莲香带它去清洗一番,回来再查此事。”
定国侯府的那几张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抓住傅云盈一点便不会放过的。
若是因为误了时辰,少不得又要说多少话惹得傅云盈不开心。
礼数不可丢,傅云盈纵使心里再是心疼,还是不得不动身。
莲香乃是清松苑里的一个二等丫鬟,手脚也算麻利。饶是如此,傅云盈也怕她弄疼了团子。
她找了张帕子将团子裹住,然后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把它抱起来。
纵然猫毛都已经变成了灰黑色,可仍掩盖不住一股淡淡的佛香。
傅云盈闻到这股味道微微皱了眉,她旋即便发现团子的猫爪蜷着,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傅云盈将猫爪子挪开,赫然看到了一块青色的布料,这块布料看起来十分熟悉,却一时让人没有头绪。傅云盈渐渐意识到怀里的团子似乎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她没有声张,背对着众人将那布条塞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轻手轻脚地将猫儿递给了莲香,叮嘱道:“带回去好好清理伤口,手法要轻些,切不可让它
的伤口再感染了。”
莲香应下:“夫人请放心,奴婢手下有分寸。”
傅云盈这才放心,和颜清臣一起上了马车。不见团子的时候,她心里焦躁不安,如今团子回来了,她又觉得心疼。那块布料分明提醒了她,团子定是和什么人扭打在一起了,所以才会受了伤。可是此刻再不出发就会误了时辰,只能等回来再做理论
定国侯府门前,众人都在候着,因着颜傅两家的交情,再加上颜清臣和皇帝的关系,新妇头一回回门,定国侯府格外重视。
除了严氏和苏氏年事已高之外,其余人等皆在府门外候着。
浩浩汤汤的车队停在了府门外,颜清臣首先挑开了帘子,从马车上跨了下来。
他今日着了石青色镶银边锦纹的锦袍,腰间束着同色的腰带,显得身长玉立。他本就生得极俊,又因着今日心情好,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更是令人觉得夺目非凡。
就连傅敏正本人也不得不看着这亲女婿,自愧他年轻时也比不上如今的颜清臣。
傅敏德对皇上跟前的这个大红人也是格外讨好,十分客气。
接着下车的傅云盈,嫁为人妇,有了颜清臣的悉心疼宠,又因了脱离了令她觉得窒息的定国侯府,整个人都变得明艳起来。
傅家姐妹里,除了傅芷芸见了大姐如今这样夺目,真心祝愿之外,其余两个就是内心嫉恨不已了。
虽然讨厌极了傅云盈,但对颜清臣这样超绝脱俗的人物,傅明珠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在其面前表现的机会的。
她连忙跟在爹后面行礼,抬眸之时闪着一双水眸,似乎是想展示一番自己的魅力,可她却发现颜清臣只是冲着傅敏正点了下头,压根就没往她们姐妹几个这边看上一眼。
心里虽气,傅明珠却一直端着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傅兰鸢也是十分嫉妒傅云盈,可她到底是学聪明了一点,不敢在这种场合故意生事。
进了定国侯府之后,傅敏正便将颜清臣叫去了书房,翁婿二人似有话谈。傅云盈便跟着连曲馥前去拜见严氏和苏氏。
她虽然才嫁了三日,却如同隔了三秋一般,见到自己的太祖母,便觉得她好似又苍老了几分,心中一酸,便红了眼眶。
严氏早猜中了她的心思,冲她挥了挥手:“盈儿,你过来,太祖母有话要问你,你的夫君,待你可好?”
傅云盈依偎在严氏身旁,俨然还未出阁的少女一般,点头答话,忘了方才的酸楚:“清臣他……待我很好。”
“那便好,颜国公府的其他人呢?他们可有欺负我的曾孙女?”严氏慈爱地抚摸着傅云盈的手,她的手心虽然如枯树皮一般,却又坚韧地如磐石一般。
傅云盈一一答了,自然是报喜不报忧。
连氏在旁听了,心中冷笑。颜国公府里的那点事情,她早就得到了消息。傅云盈过门第二日就被人指是不祥之兆,虽然这事不知怎的被压下来了,可是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奚落傅云盈的机会,连氏怎能错过,恭恭敬敬地帮严氏和苏氏分别换了一盏茶,佯装无心地说道:“哎呀,当人家的媳妇,哪有那么容易的。瞧瞧咱们在座的三个,不管是太夫人、老夫人还是我,不都
是日日在独木桥上走,一个差池就要被人诟病吗?这还不算,若是做得再差一点,还要被人说成是不祥之人。啧啧,这种言论,我是不信的。云盈,你也莫要太自责,随他们说去,不必理会。”
严氏和苏氏脸色一变,听出了连曲馥这是话里有话。
严氏出声正色道:“连氏,你这是何意?”
连曲馥佯装惊讶:“啊呀,都是当媳妇的说漏了嘴,这事情昨天就在城中闹开了,我还以为母亲和太夫人都知道呢……”
傅云盈暗觉连曲馥可恨,却也不得不接着把话说下去。她上前一步拜道:“祖母,太祖母,此事其实是这样的。填入族谱那日,有人在颜国公府的祠堂里面制造怪象,并把这脏水泼到了盈儿身上。不过当日这事便已查明,已经还了盈儿的清白,所以盈儿不想再
多提,免得令太祖母和祖母忧心。”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倒显出她的孝道来。
严氏和苏氏听了,更是夸赞傅云盈蕙质兰心。
连曲馥也不甘落后,赞叹道:“果然还是云盈想得周到,不愧是家中的长姊,你的这些个妹妹啊,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你一半聪明。”苏氏是懂得连曲馥的意思的,顺水推舟的说道:“话说的不错,云盈还是应当好好帮助你这些难成大器的妹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