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文逸傍晚应酬完回府,傅玉珑正躺在塌上养神,灵儿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给她打扇,连文逸带着酒气进来,朝灵儿吩咐:“去给我倒碗醒酒汤来。”
灵儿面露恐惧的下意识朝傅玉珑望了一眼,春杏鲜血淋漓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生怕傅玉珑会记恨她,呐呐的不敢动弹。
连文逸如今在娇俏的小丫鬟眼中,无疑是比修罗殿的阎罗王还要让人害怕的存在。
连文逸也感到丫鬟看他恐惧的眼神,下意识的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穿着,皱眉不耐烦道:“怎么,少爷我使唤不动你了?”
灵儿都快哭了,傅玉珑才慢悠悠的坐起身来,眼神阴翳,朝灵儿道:“去吧。”
灵儿如蒙大赦,赶忙应了声是,逃也似的出了里屋,仿佛后面有鬼在追赶她。
连文逸更是疑惑,厌恶地扫了傅玉珑一眼,“春杏呢?叫她出来伺候,跟你说一声,明儿个就把春杏抬了姨娘吧。”
傅玉珑阴翳的脸色愈发难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忽而阴恻恻的笑了,“那个勾引主子的贱婢啊,今儿个已被杖毙了,你怕是见不到了。”
看着连文逸蓦然铁青的脸色,她心中竟生出一股快意来,瞪着眼睛与他视线在空中对视,不肯退让半分。
“你这个妒妇!你是不是疯了,那可是条人命!”傅玉珑眸中的血红太过疯狂,狰狞的面容仿佛透出叫人脊背发寒的寒意。
“是啊,我是疯了,我被你逼疯了!我这么爱你,为了你不惜自污名声,就为了嫁给你,你为什么宁愿去宠爱一个贱婢都不肯正眼看看我!为什么?”傅玉珑哭喊着流下两行清泪,眼中的疯狂更加明显。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精致的摆件安安静静在静谧的空气中,还未凉透的茶水袅袅的氤氲着升腾的热气。
她的眼泪半分也入不到连文逸的心里,只让他更加的厌烦厌恶,他讥讽的撇起唇,“我早就说过,你不配为妻,我从未喜欢过你,是你非要上赶着倒贴,若不是看在亲戚的份儿上,你以为我会娶你?”
连文逸眼神冷漠的没有一点温度,傅玉珑的歇斯底里掀不起他一点点情绪,看她的样子就像看街头撒泼的泼妇,,心中哪里升得起半分怜爱。
傅玉珑如坠冰窟,半晌,才勾起一个得意的笑,扬声道:“那又如何,你不还是娶了我,我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连少夫人。”
她恶毒的眼神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喜欢的傅云盈,人家可没正眼看过你一眼,你这辈子都别想和她有半分牵扯!”
傅玉珑疯狂的大笑着,笑的开心极了,看着连文逸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心中的快意就越多。
她得不到的,就算是毁了,也要让她毁在自己手里!
连文逸霍然起身,冷笑,“那又如何,只要她过得好我便心满意足,而你,就抱着你可笑的连少夫人的位置,孤独终老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碰你一下!”傅玉珑面色狰狞,怒目圆睁,连文逸朝门外走去,突然脚步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面露可惜,道:“你既然爱打杀就打杀吧,都随你,少了春杏,还有夏杏,冬杏,以后我会抬很多姨娘回
来,贵妾可不是你想打杀就打杀的。”
说完,便大踏步的抬脚离开,正碰上端了醒酒汤的灵儿回来。
灵儿立刻退避三舍,规规矩矩地垂首送他离开,连文逸不屑地看了灵儿一眼收回了视线。
耳后传来傅玉珑尖锐的叫声:“连文逸!”
傅云盈再听到傅玉珑的消息是半个月后,从连氏嘴里听到的。
彼时,她正在荣安堂里坐在绣墩上替严氏捶腿,祖孙俩聊的很是开心,傅云盈几句话就能把严氏逗得眉开眼笑。
连氏抹着眼泪进来,一进来就哽咽着叫了一声:“祖母”。
屋内原本笑语连连的气氛顿时一僵。傅云盈也疑惑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连氏。
“这又是怎么了?怎的还哭上了?”严氏惊讶,忙吩咐曲嬷嬷给连氏搬了把椅子来,“坐下说,慢慢说。”
严氏虽是不喜连氏,可念在她为傅家生了一儿一女的份儿上,多少还是要维护她的体面和尊贵。
“祖母,您救救玉珑吧。”连氏哭的凄惨极了,想来是痛心到了极点,连傅云盈这个小辈在一旁都顾不上了。
“玉珑怎么了?”严氏蹙眉,听到傅玉珑的名字忍不住的就有些厌烦。
傅云盈眉心一动,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在一旁也不言语。长辈说话,哪里有她一个小辈插嘴的余地。
连氏觉得在傅云盈面前说这些有些丢人,可看傅云盈一副巍然不动的模样,也不顾上丢人不丢人的了,她总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儿,面子和女儿还是女儿更重要。
“玉珑打杀了一个丫鬟,大嫂就让玉珑立规矩,每日晨昏定省的伺候,玉珑还怀着身孕,孙媳昨个去瞧,玉珑可是瘦得不成人形,祖母,您救救玉珑吧。”连氏半坐在椅子上,帕子捂着嘴,哭的好不伤心。
严氏活了大半辈子,大风大浪的都经历过来了,又怎会被连氏这一番故弄玄虚给糊弄过去,直指问题核心,“玉珑为何要打杀丫鬟?”
连氏面皮一僵,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就……就是春杏……”
严氏回想了下,才终于想起来春杏是何许人也,奇道:“春杏不是你给玉珑挑的陪嫁丫鬟吗?玉珑好端端的打杀她做什么?”
连氏脸色更加难看,吞吞吐吐的半晌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想来理由实在让人难以启齿。傅云盈倒是隐隐猜测到三分,只等着从连氏嘴里得到证实。
连氏看着傅云盈欲言又止,深恨她没有眼色,没看到她与太夫人有要事要商量,还跟个棒槌似的杵在这里,没得碍眼。
严氏厉声呵斥:“快点说。”
深恨傅云盈的不识抬举,却也不敢惹恼了严氏,她还指着严氏去为傅玉珑撑腰呢。“那个贱婢不要脸的爬了文逸的床,玉珑一时不忿,便打杀了她。”连氏避重就轻的支支吾吾道,末了见严氏变了脸色,连忙补救,“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秧子罢了,大嫂竟为了她为难玉珑,这……这也太不
把我们侯府放在眼里了。”
严氏心知连氏说的话八成要掺九分的水分,不可尽信,叹息道:“当初是玉珑执意要嫁去连府,又出了那等子丢人的事,如今你娘家要磋磨她,我老婆子又有什么办法?”
连氏心下大惊,听太夫人这话大有不想管的意思,惊慌地哭道:“祖母,您可不能不管啊,玉珑也是侯府的骨肉,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连氏这话含沙射影,明显就是在指摘严氏眼里只有傅云盈一个孙女,不把她生的儿子女儿当回事,暗含埋怨。严氏脸色立即变得不好看,微微恼怒,正待发脾气,傅云盈的小手却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摆,一双秋水般的水眸含着不解的投降连氏,道:“连家不是母亲的娘家吗?为何母亲不跟大舅母求求情呢,想来大
舅母不会不给母亲这点面子吧,玉珑不仅是连家的少夫人,也是大舅母的侄女儿啊。”
傅云盈疑惑不解的眸光似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连氏尴尬得面皮通红恨不能缝上她惹人厌的嘴,不安的捏了捏帕子,眸光微闪的解释:“大嫂这几日身体微恙,我去了好几次都没见上……”
这解释她自己听着都脸上发烫,手指捏的更紧了,暗恨傅云盈多事。
严氏了然,哪里是身体微恙啊,明摆着是不想见她罢了,所以她才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求她这个老婆子。
在严氏洞悉一切的眼神下,连氏无地自容,对上傅云盈依旧懵懂的目光,心烦意乱收回视线。
“好吧,既然如此,明日我老婆子就厚着脸皮上连家一趟,你且先回去吧。”严氏叹息一声。傅玉珑再如何不懂事,也是侯府的血脉,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折磨而无动于衷。
连氏顿时大喜,连连道谢,欢天喜地的退了出去。
傅云盈担忧的轻声叫了一声:“太祖母……”
心中泛起浓浓的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太祖母还清清静静的在庙里清修,是她的错,才叫太祖母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侯府的琐事烦忧。
严氏似是知道傅云盈心中所想,慈祥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了,侯府不仅是你爹的,也是太祖母的根基,就算不是因为你,这一趟太祖母也得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定要牢牢记着这句话。”
傅云盈望着太祖母满头苍白的银丝,眸中泛着泪光,低低点头:“是,太祖母,盈儿记着了。”太祖母对侯府可谓是鞠躬尽瘁,可她操劳半生,却没人领情,想到苏氏,连氏有事就劳烦太祖母,无事就恨不能把太祖母送回庙里,心中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