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要买鱼吗?”杨九开口询问。
现在这个时辰,不是吃饭的点,酒楼里没多少客人。
杨九穿得虽然破旧了些,又面黄肌瘦的,但并不像乞丐那般脏,店小二并没有赶杨九。
然而杨九一进去就找掌柜的推销鱼。
掌柜的瞥了一眼杨九手里的两条鱼,戳了戳,鱼倒是新鲜的鱼。不过他们家秋天的时候已经存了不少鱼在冰窖里,并不缺这玩意。
“不买!”掌柜的也没跟杨九多说。
杨九也没死皮赖脸的死磕,一家不要,立马换第二家。
才出酒楼门口,二牛他们就围了上来,惊奇的你一言我一语。
“杨九,你竟然没被赶出来!”二牛说。
“杨九,你是怎么做的,难道去卖东西就不会被赶出来?”毛猴又赶紧问道。
“杨九,你是不是……”
杨九哂笑,“其实就是洗了个澡,洗干净衣服!”
然而一群小乞丐还是不信,都好奇的跟着杨九,看看杨九到底怎么卖鱼。
杨九连续走了六家,竟然都没有买鱼的。
他心里沉凝了几许。
金陵城不小,酒楼多的是,但他不可能跑遍整个金陵城,他等不得,他手里的鱼更等不得,要是鱼死了,还有什么价值。
二牛等乞丐看着杨九仍然没卖出鱼,走上前搭话说道:“我就说嘛,这鱼对咱们来说是稀罕物,但对金陵城的人来说,可不就是平常物件,你这鱼,肯定卖不出去。”
杨九的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杨九,你别倔了,反正这个冬天,保证你能过活下去,你每天待在庙里,咱们讨了东西,分给你!我二牛说话算话,他们肯定不会不听。”二牛在杨九跟前拍着胸脯说道。
杨九盯着二牛半晌,才说道:“你们讨的都不够你们吃呢,我怎么好意思要你们的东西。”
更何况,剩菜剩饭,他实在下不了口。现在能捕鱼,暂时还是能保证身体需求。如果真是他懒的话,这些鱼,还是够过冬的。但是不够,还不够!
他想过的日子是顿顿有饭吃,穿得暖暖的,冬天住在暖和的屋子里,不用每天为吃饱穿暖奔波。
他的眸光又沉了沉,再走几家吧,或许应该直接上大户人家去找找,那样更直接。
他看着手里已经没了生气的鲫鱼暗道。
这么想着,杨九带着冻硬了的鱼往金陵城南边走去。二牛他们也跟着杨九,给杨九指了一户格外富贵有权的。
金陵城东贫西贱,北富南有权。到了南城,哪怕是宅院的院墙都比东西城的结实。
而那些富人后门的街,竟然就如同一个小集市一般。
这还是杨九第一次见到如此繁花的场景。
“杨九,我跟你说啊,这条街其实也是宁王爷府上的,你可别乱来。咱们这几个脏得很,肯定是进不去了,等会儿你别惹麻烦啊。反正你见到男的就喊老爷,见到女的就喊夫人小姐,铁定没错。”
二牛还是第一次发现杨九倔得跟头牛似的,怎么拉都拉不回来。实在没办法,经不住杨九的央求,只好带着杨九来宁王府后街,不过还是一而三的叮嘱。生怕杨九招惹了富贵人,丢了小命。
“放心吧,不会出事!”
说了一句,杨九提着鱼走进这条繁荣的小街。
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有卖头花的,卖猪肉的,卖酒的……东西市里有的,这里的都有。
杨九提着鱼,不急不缓的在街上挪着步子,观察着这条街上形形□□的人。
在街上走动的,大多数都是衣着光鲜的丫鬟妇人。偶尔有几个穿着长袄子,戴着罗帽的男人走动。还有不少小孩子在街上玩耍。
“买鱼吗?新鲜的,刚从河里捞上来不久。”杨九占了个摊,看到有人过来就说上这么一句。
过了一刻钟左右,有个年轻的汉子停下步子,犹豫的站在杨九跟前,最终摇摇头,迈出步子。
杨九双眼珠子不停的转了转,提上鱼,追上那汉子。
“这位老爷要买鱼吗?我这鱼是新鲜的,您摸摸,才死不久,比市面上的鱼都新鲜。”杨九说了一句,之前二牛说的其他事情他一个没记住,对这里头的人的称呼倒是没忘。
周乾仍旧犹豫,媳妇怀了第一胎,生了个儿子,可不出奶,本来是在外头找个贫穷人家的乳娘来喂养,可惜小子不买账,吃一口别家的奶,就吐一口。只有媳妇的奶才喝。
之前也有买鲫鱼给媳妇催奶,可惜媳妇闻着腥味就反胃,精神更差,这可急坏了家里人。
没想到家门口竟然还有卖鱼的,也就稍稍犹豫了一下。
周乾的表情全然落在杨九眼里,杨九唇角微翘,“老爷家里人是不是需要这个,您可有什么难处。您放心,小子的鱼,保证口感好,熬汤那味儿可香了,没腥味儿。”
做鱼,最麻烦的不外乎除掉腥味,杨九遍随口说上一句。
周乾的眼底亮了亮。
杨九心里暗道有戏。
“你这鱼多少钱!”
果不其然。周乾问起了价钱。
“两条鱼二十文钱。”
“嘶——”汉子倒吸一口凉气,“你这鱼太贵。”
这鱼,确实卖得贵,杨九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但在中国古代,清朝以前,一两银子至少值六百块钱人民币,二十文钱呢,也就两条鱼巴掌大的鱼,至少卖出十几块钱。已经是死贵死贵的了,也就是普通的鲫鱼,周乾就算有点小钱,也不带这么花钱的。
杨九信心十足,“老爷您可别嫌贵,小子这鱼是好鱼不假,可这终究是鱼,还是有腥味,小子亲自给您做鱼汤,保证一点鱼腥味都没有。”
是了,杨九推销的不仅仅是鱼,最重要的是手艺。
上辈子杨九好歹算半个吃货,哪怕是户外冒险运动,也绝对不会像贝爷那么恶心自己,一个人在外,做饭的手艺必不可少。
对鲫鱼除腥这种小事,妥妥的手到擒来。
周乾不住的打量杨九,才觉得这杨九说话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感觉,跟他说话的时候站直了身板,应该不是骗子。
也是,这金陵城也没骗子敢来这条街行骗的,心里也就信了杨九几分。
想想自家还不足月,却因为吃不上几口奶饿得嗷嗷叫的儿子,周乾打算赌一赌,把杨九带到家里。可也心疼那银钱,就说道:“我家里的人不吃这鱼,我不给钱啊!”
杨九点头,跟着汉子进了一个小院里的厨房。他也不含糊,身板虽小,刚开始做的时候也有些生疏,熟悉之后倒是游刃有余。
他先把鱼解冻,在外面放了那么久,鱼都冻得硬邦邦的。随后放了点黄酒,又询问了汉子是否有忌口的,是做汤还是做菜。
那汉子一一说清,没什么忌口,杨九便放开手做,切了些姜葱,一并腌渍。
等腌渍了一个时辰,杨九先把鱼下锅煎炸到五成熟,再加上凉水熬煮了半个时辰,瞧着一锅鲫鱼汤慢慢的变成纯净的乳白色。
鱼汤还没起锅,香味就从厨房飘了出去。
周乾的母亲竟寻着鱼汤香味儿过来,笑眯眯的说道:“什么味儿这么香,方才你媳妇在房里闻到,便让我过来问问。”
周乾大喜,赶紧问道:“孩子他娘闻着这味儿不觉得恶心?”
“恶心什么呀,这么香的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做好了就给你媳妇端去,别忘了。”
周乾的母亲说了一句,就离开厨房。
杨九瞧着火候差不多了,把汤盛出来,撒上些盐,搭配着葱花的香味儿,鱼汤越发的浓郁。
等周乾把鱼汤端过去,隔了十多分钟过来,手里拿着二十文铜钱,喜笑颜开,“小兄弟,你啥时候再过来,多带几条鱼,我照这个价给你。”
杨九谢过汉子,揣着钱离开,捏着手里冰凉凉的铜钱,杨九心里踏实了不少,不管哪个世道,没钱,终究是万万不能的。
杨九这头才出宁王府,便有一个高高胖胖的身影闻着香味儿摸到刚才杨九待的厨房,不停的吸了吸鼻子,做贼似的把锅里剩下的鱼汤盛起来,咕嘟咕嘟喝掉,忍不住砸吧着嘴,“好喝,好喝!”
周乾再次回到厨房,看到空空如也的大锅,砸吧着嘴,刚才他看着那小孩熬汤,早就留口水了,本来留了一碗给自己,没想到一不注意被那孩子偷吃了。
是的,周乾认为是被杨九偷吃了。
他嘴里嘟囔:“下次那孩子来卖鱼,一定少给点钱……”
杨九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背了一口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