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亦可白,在树林中一瘸一拐的走着,前不久刚下过雨,地上的泥土又滑又粘,天黑看不清路,只能摸索着前进。/>
亦可白趴在我身上,扬着唇笑,两条腿几乎毫无知觉的耷拉着。
她伏在我耳边,虚弱的笑道,“刚刚吓坏了吧,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倒下来。”
我咽了口口水,嗯了一声,把她往背上托了托,“你坚持一下,我看到前面有光,到有人的地方就好了。”
她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而后才缓缓道,“慢一点挺好的。”
“啊?”
“能跟你呆的时间久一点。”
“你还说,”我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刚刚那个大叔自己倒霉,一头撞在了桌角上把自己撞晕了,凭你刚刚阻拦我的那德行,我估计我们已经死在一起了。呵呵哒那就真的永远待在一起了呢。”
亦可白大笑,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反而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我要是不拦着你,你真当了杀人犯怎么办?到时候视频资料一摆,你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可以宣判故意杀人罪了。”
我一怔。
“你也看到摄像机了?”
亦可白笑了笑,算是回应。
我沉默下来。
刚刚我准备拿着绳子从后方勒死看守我们的大叔时,突然很阴暗的想,这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圈套?
如果真的如我猜测,安然抓我来这儿,迟迟不对我动手而是对亦可白动手,是为了用这种方式逼我崩溃,为了逃出去,逼疯了的我可能会做出泯灭人伦道德的事情。把我逼成杀人犯,让我余生都在牢狱中度过,断了我和总经理之间的所有可能,断了我的以前前途未来,这的确比打断我的腿或者让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更有意思。
呵呵哒虽然想归这么想,但我还是毅然决然的准备向大叔出手,在这里不知生死的困着,还不如赌一把。
亦可白却在这时候突然醒了过来,大声制止了我。
这一嗓子吼出来,大叔就算是聋了也听得见,立即就发现了拿着绳子呆呆的站在他身后的我,大骇,立刻摸起一旁的铁棍就要向我走过来。
我靠当时我快吓死了!!想也没想就跪地求饶,几乎用尽毕生所学来夸大叔,好话说尽,就差当面背诵□□皇帝的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句诗词了。然后大叔拉长着驴脸,一点也不为所动,气势凶猛的就往我这边大步走来,铁棍拖在地上,发出了特别渗人的撕拉声。亦可白吓得大叫,声音完全盖过了我。
大概是觉得她实在是太聒噪了,大叔循声看过去准备痛骂亦可白。见他一分神,我趁此时机爬起来一脚踢翻旁边的桶,桶砰的一声倒下,洒出了一通黄豆。
我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储存粮食的破仓库。
黑灯瞎火的,大叔看不清地上有什么,一脚踩过来,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乓的一声撞在了桌子角上,整个人顿时失去了意识。
我彻底呆滞住,内心万马奔腾:哎呦卧槽,这种情况下都能有反转?
亦可白也很懵比,挣扎着向我爬来,不可置信,“他死了?”
我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大叔的脉搏,脉搏稳健,回道,“应该没死,要救他吗?”
“滚!救个屁!他死不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亦可白大骂,“还特么愣着干什么,等他醒了收拾你啊?赶紧跑啊!”
“哦!哦!”我才回过神来,立刻把大叔死死的绑在了桌子上,然后回到亦可白身边,用力把她扶起来。
亦可白急的直推我,“你回来干什么,你管我干什么,你赶紧走啊。你知道安然什么时候回来?就你这两下子你能弄过她?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你能不能老实点,憋说话了行吗!嘴上装了马达啊,不要钱是吧?你抓紧我,我背着你走,你的腿再不救治大约就废了,以后你自己去残疾人保护协会吧,先声明我绝对不会去探望你。”
亦可白一怔,随即咧开了嘴,虽然没有笑声,但却感觉很开心的样子。当真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的趴在我背上,紧紧地抱住了我。
女艺人有个好处,就是瘦,轻,这两个字在这种时刻真的太重要了。如果亦可白跟我一样重,让背着的人跑都跑不动,那我大概真的要抛弃她了【微笑。
背着她走了不知多久,树林的密度越来越稀薄,远远地能看见几栋民居正亮着灯。
我刚松了一口气,身后突然传来汽车加速驶来的声音,越来越近,远光灯开的快要把我的眼睛晃瞎了。
亦可白眯着眼看过去,脸色一白,“安然的车!”
“我去!”我背着她撒腿就跑,刚刚几乎消失殆尽的战斗力瞬间提升,两个人立刻窜出去了好几百米呢。
然而两条腿再快也快不过四个轱辘,安然的车马上追上了我们,停车。安然和几个彪形大汉立刻从车上下来,其中还有刚刚摔晕了的大叔正黑着脸怒视我们。
我靠明明是你自己笨把自己摔晕了,为什么一脸我是你杀父仇人的目光?怪我咯?!
安然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趾高气扬的从大汉身后缓缓走出,车灯强光下,将她本就白皙的面庞照的更加苍白阴险,涂着大红色唇膏的小嘴儿抿到恰到好处,居高临下,冷冷的望着我们。
她等着我们惊慌失措。
我们等着她恶言相向。
一时间,双方竟然都没有说话,空气中除了寂静就是莫名的尴尬。
亦可白最先反应过来,很不给面子的嗤笑出声,即使现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她仿佛也一如往常的没有担忧,一如往常的,瞧不起安然。
“蠢人做蠢事啊。”亦可白悠悠道。
我和安然面色同时一变。
安然大怒:“你可真是牙尖嘴利,我昨天就应该缝上你的嘴!”
我也大怒:因为我他妈还以为蠢人做蠢事这句话是在说我呢!
“没有没有,”亦可白谦虚的摸摸脑袋,“倒不是牙尖嘴利,只是演技比较好,上次金狮奖的最佳女主角被我拿到了真不好意思,听说这是你第三次与金狮奖无缘了呢。”
我心里七上八下,一方面很想跟着亦可白一起嘲笑安然,另一方面又怕安然暴起把我们两个当众打死。
安然又说了一个字,这是她对亦可白说的最多的字眼。
她说:“你……”
亦可白哪里会给她说话的机会,“哦。还有,你唱歌也真是难听,听你的录音师透露,你唱歌跑调吧?不对,是根本没什么调吧?听说一首旋律很简单的歌曲你都要录上几百遍才勉强过关?怪不得你的演唱会即使白送人家票也没有愿意去呢。”
这话我说的我有点不乐意了,默默地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一下。麻蛋唱歌难听也有错吗?我也唱歌跑调啊,亦可白你这话是不是也在讽刺我???
亦可白面上不动声色,胸腔却上下起伏着,显然憋笑憋的很难过,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伏在我耳边低声道,“乖,我这是在说她呢。”
安然怒极反笑,“好,好。亦可白,我演技不好,唱功不好。那有如何?国内评选的国民好感度排行榜中,我可是遥遥领先于你啊。”
还没等亦可白说话,我忍不住插嘴了,“啊?还有那种排行榜?我怎么不知道?”
我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真真真真真没有瞧不起安然的意思,我是真真真真真不知道有这种排行榜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排行榜是什么鬼连混在娱乐圈的向助理都不知道,那渣榜是你自己排的吧?哈哈哈有没有脸皮厚排行榜?安然你要当第二就算是我也不敢承认是第一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然而亦可白的爆笑从侧面证明,我又给了安然一记暴击。
本来作为一个善良的宝宝,在这种场合中我不应该和亦可白同流合污,我需要做的是静静地待在原地,当一个什么也听不懂的智障就好了。可是亦可白的笑实在太有感染力了,她一笑,我也哈哈笑了出来,而且我眼尖的发现,安然带来的其中一个大汉的嘴角也可疑的抽|动了几下。
原来敌方暗处,竟藏着我辈中人。
安然终于忍无可忍,对大汉尖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两个贱人!打死她们!”
她的声音本就有点尖细,这一叫更是如同一根尖锐的细线,嗖的一下从我的左耳穿过了右耳,几乎把我耳膜叫破。
亦可白:“啧啧,看来我连累你了。”
我虚弱的回应:“你还知道啊,刚刚你不是嘲讽的很开心吗?”
亦可白:“你不也笑的很开心吗?”
我:“……也是。”
正在大汉们从车的后备箱里掏出铁棍来,准备把我和亦可白打成肉酱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鸣笛声,接着一辆通体全黑的车飞快驶来,如果我没看错,后面还跟着好几辆车。同样开的飞快。
安然没反应过来,问大汉们,“这是谁?”
大汉茫然的摇了摇头。
安然又问我们,“这是谁?”
我和亦可白也茫然的摇了摇头。
都不知道。
安然好奇的走上前去想看清楚状况,这时候那辆开在最前面的车已经猛然停到了我们附近。
这是总经理的车!
我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心脏立刻惊喜的狂跳起来。
总经理透过玻璃深深的望了我一眼,看到我满脸是血的样子,一向平静了无波澜的俊颜上,突然闪过了一抹怒气。
这时候安然也看清了车中的人,大惊失色,“温言?”
总经理下车。
缓步走向安然,一步接着一步。
安然有点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刚想开口,“温言,你听我解……”
总经理突然抬起修长的腿,用力的踹了她一脚。安然吃痛倒地,却连揉自己都不敢揉,立刻上前扑倒在总经理腿边,“温言……”
总经理的脸上浮现出厌恶,她说,“滚。”
安然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安然的打手们见状立刻要围攻上来,总经理脚步一顿,淡淡的望了这几个人一眼,又慢慢移开,一言未发,伸手打了一个响指。
只听砰砰几下关门声,后面的车辆里面立即涌出了很多带着帽子口罩拖着砍刀的人。
这些人身强体壮虎背熊腰,即使捂着脸也能感觉到他们不是什么善茬。
总经理淡淡的吩咐道,“先打头,再断腿。”
目光静静地落在我的脸上,眉间微颤,又补了一句,“打死了,算我的。”
“是!”后面的人集体应了一声。几个人挡在总经理身后阻拦着安然的人,随后一点点向中间围堵过去,逼得他们缩成一团。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锅盖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的院,从人员中挤了出来,跟在总经理身后,眼眶红红的,似乎因为能再次看见我而激动。
亦可白还是在笑,看着总经理和锅盖头走过来,把手伸向锅盖头,浅笑,“小锅锅,快把我送去医院。我现在宁愿去做手术也不想看到这两个人腻歪。”
锅盖头看了总经理一眼,随后将亦可白大横抱起,当先开车离开。
我背上突然一松,原本提起的力气一下子消失掉了,腿一软,被某人抱在了怀里。
“总经理。”我轻声道。
她大约看到了我脑后的伤,整个身子都轻轻地颤抖了起来。脖颈一热,她的眼泪摔了下来。
我拍拍她的背,“我没事……”
“吓死我了。”她突然道。
她的声音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平淡,可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沙哑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吓死我了。”她又道。
她想紧紧抱住我,又担心用力的拥抱会扯痛我身上的伤。
“真的,吓死我了。”她再次说道。
我抬头,她的眼眶红的厉害,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流泪,她的眼泪正往下滑落着,我从未见过她这幅样子。
第一次,她没有拉起我,而是轻轻蹲下身子,与我的视线平行相对,她闭上眼,轻轻地在我唇上印了一下。
随后吻上了我的眼睛,就像是我们第一次接吻那样。轻柔的,温和的吻了下来。
我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脸上的血迹也已经干涸,她轻轻地,依次吻过。
随后将我抱起,稳步从惨叫声走过,一直专注的望着我,没有再理会这里的局面,将我放上车,把她灰白色衣服轻轻盖在我身上。
“你先睡,我带你去医院。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点了点头,眼睛一闭,很快熟睡过去。
奇怪,从来睡不安稳的我,却做了一个极其香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