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听绿翡拿地图来证明自己没说谎,苏红缠心底划过了几番思量。若是地图真的出自师尊之手,那绿翡无非是想靠着自己对师尊的执念逼自己就范。若是地图是不出自师尊之手,那绿翡可能是受了外人的蛊惑,想要靠着师尊在自己这处讨些便宜。可自己这处有什么便宜可讨的呢?
苏红缠一皱眉,忽地想起了世人称赞的情谷秘术。
操纵绿翡的人究竟打的是容颜永驻之术,还是女女相传之术呢?
苏红缠回到椅子上,抱住长心,低喃道,“心儿,你说这世上究竟是容貌重要,还是子嗣重要?”
“啊?容貌是什么?子嗣是什么?”长心抬头认真地对着苏红缠的眼睛,“长心不懂。”
“容貌呀?或许就是这张脸吧。”无视心急如焚的绿翡,苏红缠轻轻抚了抚长心的背,眉头轻蹙,“至于子嗣,应就是像心儿这样的小丫头。”
“那,心儿觉得容貌重要些。”长心忽地环住了苏红缠的脖颈。
“为何?”做了那么多年的春风馆馆主,早已看遍了世间美人。故相较于子嗣,苏红缠觉得容貌更是不值得留念的东西。虽然师尊的相貌并不出众,她却爱极了那张面孔。
“因为若是没了相貌,心儿便再也寻不到爹爹了。”长心想了想她到这间屋子之前经历的事,忽地开始俯在苏红缠的肩头呜呜的哭。
“怎会……寻不到呢?”
苏红缠听着怀中的长心与她言换了容貌便会寻不到人,一瞬也是悲从中来。她与师尊错过的或许不是此生,她们错过的是永远。世人言人死之后要过奈何桥,要饮孟婆汤,那来世的师尊定然不会识得自己,而自己的来世,估摸着也与师尊无关。
可这些话似乎都是不能与心儿讲的。
苏红缠的手轻微地颤动着,她似乎低估了容貌的作用。
“前几日爹爹的爹爹把她关在小屋子里要她和爹爹说,定要说服爹爹和娘亲成亲,不然他就要把长心从情谷中丢出去,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
长心发觉苏红缠的手在颤动后,便以为苏红缠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就跟她和娘亲说此事时,娘亲却和她说要照着爹爹的爹爹的话做,还千万不能把实情告诉爹爹。
“爹爹千万要信心儿呀!”
“信什么?”苏红缠从长心的哭声中回过神,“心儿刚刚说了什么?”
“心儿……心儿说,若是娘亲不看牢心儿,以后便会再也寻不到心儿了……呜呜呜……”
一想到自己要离开爹爹和娘亲的身边,去什么大户人家家中做丫头,长心的哭声随即放大了很多倍。
“大户人家做丫头?”
这是闹哪一出?苏红缠不明白怀中方才还乖乖的丫头为何突然就大哭起来,还惊惧着要被人送去做丫头。
“嗯。”长心的面上挂着泪痕。
“这是谁说的?”苏红缠把长心换到自己膝上,抬袖给她擦了擦面上的泪珠。
“嗯……是爹爹的爹爹……不对,嗯……是爷爷说的。”长心想了半天才想起娘亲叮嘱的,爹爹的爹爹该称呼‘爷爷’。
“爷爷?”
苏红缠闻声眉头皱了皱,在遇到苏志允之前她觉得‘爹’对她而言都是个格外陌生的词,如今竟是连‘爷爷’都听到了。
“心儿莫怕,乖乖告诉爹爹,爷爷和心儿还说过什么?”苏红缠含笑看着长心的眼睛。
“爷爷还说,爹爹只有和娘亲成亲了才能挽住苏王府的颓势。爹爹的哥哥似乎得了急病,活不长了。”
长心睁着眼,努力还原苏志允与她说过的话。
“是吗?”
原来突然冒出来的爹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单纯——需要一个女儿去联姻。他不过是忧心自己的儿子撑不到有孙子的时候。哼,竟是能想到拿个一个幼女来压自己。
苏红缠忽地抬掌打开从外锁死的窗子,冲着绿翡道,“地图。”
“是,馆主。”
见窗户开了,绿翡没有声张,只是静静地站在窗下。刚刚长心的话全都进了她的耳朵,但她没胆量在馆主面前争辩。因为长心言得都是事实。她爹爹也与她言过,定要嫁与馆主为妻。只要入了王府,那落到底也是个侧妃。
她虽不在意侧妃的身份,但哪有女儿家不愿意嫁给一个高门大户的?绿翡偷偷地打量着站在窗内的苏红缠,又是几番欢喜。馆主无论是男装女装都好看!若是馆主真娶了自己……那真是……让她死了也乐意!
端详着手上的地图,苏红缠的眉头越蹙越紧。
“馆主,可是地图有什么问题?”
绿翡见苏红缠神色不对,连忙问了一声。地图定然是没有问题的,因为那是她亲眼看着长心谷主绘的。
“有。”
苏红缠凝视着地图,恨不得把所有的线条都记到心中。这确实是师尊的手笔。只有师尊喜欢把入谷的线条画得粗粗的,已显示归家的路近了。
“这份地图你到底是何时拿到的?”
“嗯……”
说多久好呢想着长心谷主已去世了近三月,绿翡便张口道,“大概是一年前。”
“一年前?哼……”
绿翡话音刚落,苏红缠立即冷哼了一声,伸手抓住绿翡的脖子,“翡儿,这三年来,本馆主待你一向不薄……”
“是……馆主……待翡儿……”被卡住了脖子,绿翡的眸中划过了不敢置信。一向待她情真意厚的馆主竟是会掐住她的脖子?而且她们不是刚刚定亲了吗?馆主为何会这样待她,为何会这样待她?
绿翡的眸中忽地划过几分绝望。
“那你何必要欺骗我呢?翡儿。”见绿翡的泪从眼眶中淌下,苏红缠瞬间觉得绿翡的脖子有些烫手。她心中没有半分要与绿翡撕破脸的心思,她只是想知晓师尊的下落。这份地图中有一个关隘是近三个月才设的,翡儿又怎么可能在一年前拿到师尊的亲笔地图呢?
等等,三个月?
师尊不是已逝了三个月么?
苏红缠的眸中忽地闪过几分狂喜,“翡儿,快告诉本馆主,你是在何处从何人手中得到这份地图的。”
“这……”被苏红缠松开的绿翡瞧见苏红缠眼中的喜色便觉不妙,她本意并不是让馆主发觉长心谷主还活着。若是长心谷主还活着,馆主如何会愿意与自己成亲?如何会答应苏王爷去京城?如何会……
权衡了半天利弊,绿翡茫然地对上苏红缠的眼睛,“似乎是从一个老妇手上……”
“老妇?”师尊怎么会成为老妇呢?师尊明明是容颜永驻
的。想着当年那清冷的身影,苏红缠的眸中忽地划过几分冷色,“翡儿,你若是再不说实话,那……”
“就是一个老妇。她看上去似乎身负重伤。还有一群自称是‘被师伯’派来的人在追杀她……”
“师伯?”苏红缠听到绿翡说得话后,随即敏锐地抓住了几个关键词,‘师伯’,‘追杀’,‘老妇’……莫不是师尊散功了?该死。据情谷秘闻,若是情谷中练过驻颜之术的人遭遇散功,便会迅速变老……该死!联想到一群情谷子弟追杀情谷谷主的场景,苏红缠双目充血。
“爹爹……”见苏红缠的眼睛红了,长心立即在苏红缠的怀中挣扎,“爹爹……爹爹……”
“嗯……”一个转眸,苏红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差点便走火入魔了。她的心思不在这儿了,不在情谷了,也不在什么复仇上了。她一刻也等不了!她要去寻师尊,去寻师尊。纵使师尊已经是一把老骨头,她也要寻到她,守着她终老。
可师尊现在在哪呢?
思及那老妇许就是师尊,苏红缠连忙抓住绿翡手臂问道,“你是在何处遇到那老妇的?那老妇准备去何处”
“这……”
本是随口胡诌的老妇,哪里能寻得到人?绿翡看着有些神志不清的苏红缠,焦急万状。
“馆主,你醒醒……”
“师尊,你是在哪看到师尊的,快告诉红缠,翡儿,红缠求你了……”想着师尊此刻或许就在生死的边缘,苏红缠忽地双腿一软,跪到了绿翡身前,“翡儿,红缠求你了……求你了……告诉红缠师尊在何处……”
“啊……馆主,你别哭了……翡儿,翡儿也不知那老妇去了何处,再说那老妇也定然不是长心谷主呀!长心谷主已经死了!你看看这情谷上下那个不知长清谷主?馆主,你莫要乱猜了……”绿翡手忙脚乱的要去扶苏红缠,却发觉苏红缠怀中的长心睁睁着眼好奇地看着她,仿佛看穿了她一切的不良心思。但也正是长心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一个老妇,一个去寻子的老妇。那个老妇的眼睛和长心谷主有五分相似……
“啊……馆主……翡儿,翡儿想起来了……那个老妇打着寻子的由头从春风馆门口路过,朝京城去……遇到翡儿那日,翡儿还给了她二钱银子……”
苏红缠听绿翡说到了人,顿时陷入了狂喜之中。一手抓住绿翡的袖子,一手环住长心,喜极而泣,“是吗?是吗?你真的见到师尊了?哈哈哈哈!师尊还活着!老天爷真是待我苏红缠不薄……心儿你听到了么?师尊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