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苏红缠闻声,醉意忽消了几分,她却是不曾想过,天竟会凉得这般早,“那本馆主给翡儿舞剑可好?”
“这……”见馆主来了兴致,绿翡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道,“可翡儿此处并无剑柄。”
“无碍。”苏红缠握住腰间的佩剑,足尖轻点,转瞬便移至院中莲池的中央。
见馆主顷刻已离自己数丈远,绿翡眸中闪过一丝迷茫,“馆主的功力……”
“早些年是被封了,近些日才解开。”苏红缠自嘲般的解释几句,却不愿再多言。无武力时,师尊尚在,有武力了,却不过成了云中孤雁。
“那恭喜馆主了。”绿翡瞧出了苏红缠眼中的伤怀,连忙含笑将此事晃过。
听闻绿翡道了恭喜,苏红缠随即笑了笑,“呵呵呵……”既是不能为师尊报仇,又不需为情谷卖命,她要一身功力做甚?
但这话说出口,委实有些伤人。
斜睨了池旁的绿翡一眼,苏红缠恍觉师尊又在她身侧,一面考着她功课,一面带着她赏荷。
“可是喜欢那横塘中的青莲?待本馆主为你采来?那可是本馆主最喜欢的花,也是师尊最喜欢的花。”趁着醉意,苏红缠冲着绿翡勾唇一笑。少时的她,可是颇喜欢辣手摧花。
“呃……”听到馆主忽问她喜不喜欢青莲,绿翡的心头微微一荡。又想着自己年幼时,常撑艇采莲,随即把视线落到苏红缠身上,“喜欢……只要是馆主喜欢……”
闻绿翡道了喜欢,苏红缠随即从莲池中移回绿翡身侧,“那便把心儿放到侧座上吧,本馆主带你去那池中采来。”
“嗯。”看到馆主已站到了自己身侧,绿翡便将长心安置到一侧的长椅上,低声道,“好。”
听着绿翡道了‘好’,苏红缠随即挽住她的腰,凌空一跃,伫立到花丛中央。
低头看着足下折着微光的湖面,绿翡一时不敢乱动。
可苏红缠却不依。
见怀中人似乎怕水,随即又朝着下方近了几分,直到绿翡已惊得搂住了她的腰,方才大笑着,从一侧的莲池里采出一朵,递到绿翡手中。
“如何?”荷枝一脱手,苏红缠又觉得自己的脑子不清醒,她又恍觉她怀中之人便是她的师尊,“师尊觉得此花何如?”
“这……”绿翡拿到花枝的好心情瞬时被打破了,原来馆主的好全是留给长心谷主的,“馆主你醉了!”
“哦……”一听到‘醉’,苏红缠仿佛又知晓了眼前人不是师尊,而是她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姑娘,“翡儿,你觉得此花如何?”
苏红缠半醉半醒,仰望了一眼头上的月亮。
“不染尘埃。”绿翡低头给了个她猜想的答复。
“呵呵呵……不染尘埃……不染尘埃……好一个不染尘埃,就像师尊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不舍得留半点念想给本馆主。”苏红缠癫狂了半晌,而后自嘲着将绿翡带回岸上。
可令苏红缠没想到的是她,她脚尖刚落到地面便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凝视着她,“爹爹!”
“心儿你?”绿翡见长心瞬时夺去了馆主的视线,连忙挪到长椅旁,试图将长心揽到怀里。
“嗯。”绿翡一挪到长心面前,长心随即将绿翡手中的荷枝夺到了手上,“娘亲,心儿喜欢这花!”
“为何?”苏红缠瞧着长心一副要霸占的模样,忍俊不禁。
“这花里有东西可吃。”长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蘸些糖,和了,许是会更好吃。”
“这不是冬天么?怎会有荷花?”听着长心道着吃货经,绿翡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
“嗯?”长心丝毫未发觉有什么不妥,荷花不就是一年四季都有的么?“这阁子有什么不对么?”
见眼前一大一小皆是疑惑这一池的莲,苏红缠不禁笑了笑,询问道,“呵呵,这阁子翡儿是如何选的?”
“是心儿选的。”绿翡不敢居功。
“哦?”听绿翡道这庭院是长心选得,苏红缠不由得多看了长心一眼,见长心面无异色,随即解释道,“此处是红缠以前在情谷时候的宅院呢。”
“嗯?”听着馆主道此处原是她居住的宅院,绿翡投向长心的目光不觉又深了几分。
而长心却只是倒弄着手中的莲花,想着是闷了好吃,还是煎了好吃。
至于苏红缠,则是渐渐融在月色里,半晌无话。
这一池的莲原是为师尊种的,引的是东山之灵水,西土之黔石,集了天地之造化,才化了一苑青莲。
静静得站在池边,不知站了多久。苏红缠隐隐有些乏了。
转头一看,发觉绿翡还在一侧候着,随即黯然失笑。
她刚刚忙着缅怀故人,竟是忘了身侧还有一个绿翡。
“天亮了,且回去用膳吧!”苏红缠的手还未搭上绿翡的肩,却听到了哭闹声,“不嘛!不嘛!长心不要去用膳!长心要去采莲花!”
“采莲花?”苏红缠望了抱着荷枝的娃娃一眼,皱皱眉,“心儿要那般多莲花做甚?”
“给娘亲!”长心的眼睛笑成一条缝。
“哈哈哈!翡儿倒是养了个好女儿!”见长心这般作答,苏红缠随即将长心抱到怀中,朝着莲池内移了过去。
瞧见那师徒二人已挪到池中,绿翡眼色一黯,不由得想起长心谷主清醒时言过,许她给馆主做妻。
长心谷主既是应过,那纵使她如今不清醒,也应做数吧?
联想着爹爹多日来焦躁的模样,绿翡挺着腰杆,朝着池面近了几步。
离水面远尚不觉伤怀,可一近水面,看着池面上映着得朴素至极的自己,绿翡心道,怪不得馆主只会把自己当做丫头!
“云池!”见馆主已离岸数十丈,绿翡冲着身后低唤了一声。
“小姐?”
“去寻老爷,告诉他,他的女婿到了。”
“是。”
苏红缠抱着长心移到了莲池中央,便瞬间觉得怀中的女童格外有趣。
因为她忽然抓紧了自己的脖颈,说了一句,“爹爹带长心走!”
“为何?”苏红缠含笑移到荷叶之间,将一支还是花苞的莲花折下来,递到长心手中,“用手拉扯着,特别有趣!”
“因为……因为娘亲要嫁人,长心会耽搁她……”忽略掉撕扯花瓣的提议,长心皱着眉,咬了一口苏红缠递到手中的花苞。
可这个动作还未持续片刻,长心的脸便皱成了一团,“呸呸呸!不好吃!爹爹坏!”
“爹爹哪里坏了?”苏红缠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囊递给长心,笑着冲长心挤挤眼睛,“里面有糖莲子,可别告诉你娘亲!”
“那爹爹什么时候带心儿走?”长心低着头,笑嘻嘻的从布囊中取出一颗含在口中。真甜!
“这……”苏红缠低笑着从一旁采下一朵盛开的青莲,把玩在手上,“不好说。”
“哼!爹爹坏!”见苏红缠不给自己正经答复,长心嘟着嘴,又嚼了一颗糖莲子。
“呵呵呵!”听着‘咯嘣’,‘咯嘣’的咀嚼声,苏红缠低头刮了一下长心的鼻梁,笑道,“那怎么才算不坏?”
“去,采西边那朵最大的回来,爹爹便是好爹爹!”长心眯着眼,在苏红缠怀中憨笑着躲来躲去。
“不去便不是了么?”西边采莲并没什么难度,但她偏心不想随口答应。
“呵呵呵……”看着苏红缠伸手欲夺自己怀中的布囊,长心随即像狼崽子护食一般,将布囊揽在怀中,讨好道,“爹爹不去……不去也是!”
许是长心眉间讨好的痕迹过于明显,苏红缠忍俊不禁,“呵呵呵!傻心儿!”
……
与稚童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走得极快的。
瞧了瞧怀中已是抱了一堆荷枝的长心苏红缠的面上拂过一丝暖色。
但看着日色,仿佛也到了早请的时候,许是应当去面见自己的王爷爹了。
苏红缠轻叹一声,瞬时从欢愉中剥离出来,整个人都清冷了几分。
“爹爹?”发觉了苏红缠的变化,长心小心翼翼的喂了一颗糖莲子到苏红缠口中,“心不顺了,就吃颗糖莲子!”
“嗯……”感受着甜味在口中蔓延苏红缠的眸中闪过几分笑意,善解人意的小东西。
若是有机会,她会尽快将长心带在自己身侧的。
不然拖累了翡儿成亲,她便是千古罪人。
可是,什么样的由头才能把长心顺理成章的带到身侧呢?
苏红缠莫名的觉得她的头有点疼。
她现在明明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境况。
不过,她似乎还有个小王爷的名头呢?难不成要对外宣称长心是自己的私生女么?
瞧瞧手中的青莲,苏红缠淡淡一笑。
这许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