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回怡香院歇息了,松萝端了一小筐炒香的山栗子进来,说是顾五爷去外面走马带回来的。
松萝又亲手剥了喂给顾澜吃,热得刚刚好,吃起来绵软香甜。
顾澜吃了山栗子,吩咐松萝道:“……前些天外祖母送来的那件天碧色水纬罗对襟衫放在箱笼里一直没拿出来,眼看着明天的日头好,你替我拿了浆洗吧。”
松萝长得小巧可爱,穿着件沉香色比甲,做事十分妥当。但看她是冯氏派过来的,顾澜心里还有些忌惮。冯氏除了让松萝过来照顾她,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松萝应诺去内室找对襟衫了,木槿看着她的背影转弯不见了,才跟顾澜说:“人奴婢帮您看好了,是马房的二管事,一直没有娶亲。这些年马房的营生好,手里攒得几个钱,正想讨一门媳妇呢!”
顾澜哦了一声,喝茶润了口问:“既然是二管事,应该也有三十岁了吧,怎么还没娶亲?”
木槿笑了笑:“此人好色,往日一有时间出府,那多半就是去了玉莺巷子。人又不端正,也没几个钱,可不是没有姑娘肯嫁吗。我看青蒲姐姐嫁过去,日子一定好得很……不过大小姐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顾澜看了她一眼:“所以你也就是个丫头了。”
对于冯氏来说,她习惯掌控她们这些嫡女庶女的生活,谁要是忤逆了她,她可会觉得你不把她放在眼里。而且顾锦朝手底下的人,冯氏早有忌惮,能让顾锦朝的丫头嫁给府里的人,冯氏肯定喜欢。
况且她青蒲又是什么好货色了?除了是顾锦朝的贴身丫头,她哪里是拿得出手的。青蒲今年已经要十八了,长得又是一般,还有功夫在身,谁娶谁倒霉!
木槿不懂二小姐的意思,不过二小姐说了那总是对的。
顾澜转身对着铜镜,木槿帮她拆了发髻。顾澜从奁子里拿出一个小盒,懒懒地垂下手拨弄,里面放着的都是黄、红、蓝三色的花钿,样式不如顾怜那盒精致。
翠钿贴靥轻如笑,玉凤雕钗袅欲飞。
花钿这样美丽多情的东西,姚家公子都送给了顾怜,而且样式极尽精巧。
顾澜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觉得她长得一点都不必顾怜差。而且她比顾怜更知书达理,更聪明体贴。要不是顾怜有个顾家嫡女的身份在,这样的婚事……能落到她身上去吗!
顾澜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叶限。叶限那样的身份,也不知道哪个世家嫡女能配得上,世家嫡女不行……说不定以后还能相了公主呢。
而姚家公子这样的人,也只会是顾怜的。在冯氏眼里,她只能配个穆知翟罢了。
顾澜瞧着自己笑,难不成她出生比她们低,就一辈子都要比她们低不成?
梳洗过后松萝也从外面进来,两人服侍着顾澜就寝了。
第二日顾澜特意等到天色微黑了,又央着顾怜一起去了东跨院,顾怜刚得了一对羊脂玉镇纸,这些天刻苦练字,正好能拿自己抄的经书给冯氏看看。
冯氏对顾怜一向最宽厚,虽然是吃过晚膳了,却仍旧让婆子上了枣泥山药糕、银耳羹给她们尝。
顾澜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顾德昭管理茶叶米行铺子的大管事出去了。
“……想不到雷管事如今也来和主母请安了,”顾澜笑着和冯氏说,“可是给您送穿用的东西来?”
冯氏就笑笑:“是我找他过来的,雷管事不是有个秀才儿子吗,听说还考了国子监读书,雷管事家境殷实,这儿子一表人才。我想许了松香给他做妻。”
顾澜听了十分高兴:“这是松香姑娘的造化啊,也是雷管事儿子的福气,能娶了您的贴身丫头。”
松香听了脸色通红,她心里对这件亲事很满意,既不缺钱又不缺面,而且雷管事是顾德昭的管事,又还是在太夫人眼皮子下面,量他雷家的人也不敢欺负了她去。
顾怜也向松香笑嘻嘻地说了几句,拉着冯氏道:“松香姐姐这是有归宿了,锦朝堂姐身边的丫头还没个婆家呢。”这些话都是顾澜说过给她听的,顾怜觉得十分有理,一股脑说给冯氏听,“那丫头年纪大了,长得又不好看。我看很难嫁得好,倒不如祖母帮了堂姐这个忙,在咱们家里找个靠得住的许配了她……毕竟那丫头也不能伺候锦朝堂姐一辈子呀。”
顾澜看了一眼冯氏,笑着说:“怜姐儿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咱们府上还有个没娶亲的管事,似乎是马房的二管事,手里又有些钱,如今正是想讨个媳妇的时候。”
冯氏不动声色地合上茶盏,事情能这么巧?
顾怜刚说让青蒲许了顾家的人,顾澜就能张口报个人选出来,这顾澜怕是早早就瞧好了吧。顾澜和顾锦朝两姐妹一向貌合神离,她心里清楚得很。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样,冯氏想了想,就让嬷嬷去喊这个二管事徐厚才过来。
徐厚才听说是太夫人找他,一炷香功夫不到就过来了,冯氏在花厅了看了此人,又问了几句话,心里大致把徐厚才的情况了解清楚了。徐厚才却是跪下磕了头才离开。
冯氏觉得这个徐厚才也就一般,年岁有点大了,长得也不精神。好就好在是个管事身份,而且身边没人,手头又有钱。女子嫁人,管男子的长相和岁数做什么,能养家才是要紧的。何况青蒲又不是拔尖的好,她这样的长相和年龄,要不是顾锦朝的贴身丫头,那就连一般的丫头都不如。
冯氏觉得这门亲事完全可以定下来。
冯氏院里,得了佟妈妈一大包松子糖的小丫头看到徐厚才出来,连忙扔了笤帚就跑去妍绣堂报信了。
佟妈妈听她把事情说清楚了,给了她一包葱糖和酥香的盐炒花生,小丫头得了东西欢天喜地的走了。
佟妈妈却出了妍绣堂,去找顾家相熟的婆子,把这个徐厚才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才回来跟大小姐说。
“……顾澜前脚进去,祖母后脚就找了徐厚才过来?”锦朝笑着说,“她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顾澜刚得了一点地位,就敢这样处处算计她?
那可不要怪她不客气了。她那点破事,自己还能有不清楚的?
她手里也有顾澜不少把柄,等她把青蒲的事处理过去了,再来好好收拾她。
徐妈妈听了也很担忧:“青蒲姑娘要是嫁了这个人,那才是毁了呢!一个月跑七八次玉莺巷子,这哪里是个能嫁的……”
青蒲站在顾锦朝身后,听到这些她只是咬紧了嘴唇。
青蒲过了许久,才低声道:“要是实在不行,奴婢还是嫁了吧……”她这几日都在想这件事,自己那样坚持也是让小姐为难,没了自己,小姐还有别的丫头。但小姐要是为了她和冯氏作对,那能讨着好吗?
锦朝摇摇头:“你绝不能嫁,这事不止为你,也要为我。我不能让她拿捏住了。”
一旦冯氏能拿捏她了,那以后就是无止境的掌控,锦朝心里很清楚。
既然不能在青蒲身上做文章,只有打那个徐厚才的主意。如果这个徐厚才私下有什么中饱私囊的事,或者做了什么不利于顾家的事,那他自然不能再娶青蒲了。
佟妈妈听了吩咐便去打听了。
冯氏第二日找锦朝过去,果然提到了青蒲的亲事。
“……我帮松香挑了个婆家,是你父亲那个雷管事的秀才儿子,我想着松香都嫁了,总不能让青蒲还找不着婆家。昨个晚上相看了咱们府上马房的二管事徐厚才,虽然岁数大了,但是身边没人,手头又有些钱。青蒲要是嫁过去,那就是享福的太太命。”
冯氏拉着锦朝的手笑道。
锦朝听了简直要气笑了,哪有冯氏这样蛮不讲理的。雷管事的秀才儿子考了国子监的,原先在适安的时候,府里就有许多丫头想着嫁他。现在倒好,冯氏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大丫鬟嫁给了她们家管事的秀才儿子,却想把青蒲指给府里好色的老男人。冯氏这事也干得出来!
顾锦朝抽回手,喝了口茶。
冯氏嘴边的笑容僵硬了片刻。
“祖母这事提得太突然,我都没见过那徐厚才什么样子呢。祖母选的人,人品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是少不了还要看青蒲的心意,她伺候我这么多年,我总要依着点她的喜好。”锦朝缓缓道,“不然此事先别急着定下来,等我看过那徐厚才再说。”
冯氏这才重新笑起来:“相人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不过是过日子罢了。既然你要看……那我明日就找徐厚才过来吧。”
冯氏心里还有话没说出来,一个丫头而已,主子让她嫁谁她就嫁谁,她还能忤逆主子不成?她能感觉到顾锦朝对此事的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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