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秋。
陆浣晨的及笄礼终于到来。
这天一早,陆浣晨就被霜月带到了炼阳宫的洗经池。因为这一带常年种植着炼阳草和浴火红莲,所以连带着池子中水也泛着红色。
这是最后一关了,如果陆浣晨能够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在洗经池撑过一个时辰,大祭司的预言就会被破除。
来到洗经池门外,霜月恋恋不舍地注视着陆浣晨独自走进去。这一别有可能是新的开始,更有可能是永远不见。
陆浣晨来到池子边,伸手探了探池水。如今只是初秋,而且炼阳宫常年温热,照理说就算是凉水也不会凉到哪里去,但是洗经池不同,其间的池水温度逼近零点,要说是冰水更合理。
洗经池外传来三声铜铃声。
陆浣晨咬咬牙,脱下身上的衣服,忍耐着严寒,踏入了池子中。
冰冷的池水就像是一柄柄利剑,扎着她的全身,好几次,陆浣晨差点就要因为这份疼痛而昏沉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池边的炼阳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陆浣晨在冰池中泡着,神经高度紧绷着,听到这声响,立马睁开眼睛凭着直觉看向对面:“……谁在哪儿?”
可惜没有人回答她。
这洗经池是魔教的镇教之宝,除了历届炼阳宫宫主和魔教教主之外,是不允许任何人踏足于此的。
但是刚刚的那阵声响又绝非是她幻想出来的。
周身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池子中的陆浣晨攥紧了拳头,忍耐着极致的痛苦。
正在这时,只听“噗通”一声,池子的水被溅了起来。
陆浣晨定睛看去,落入池子的是位和陆西白差不大的少年,只不过相比于陆西白,他的相貌更偏女相,换句话说,相比于陆西白的清秀,这人更漂亮一些。
陆浣晨大惊:“你是谁?”
“这池子里的水好冷。”少年哆哆嗦嗦的,“姑娘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我不是坏人”真的是所有坏人的万金油好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浣晨倒是想要表现得更加有气势一些,只可惜她的力气在对抗痛苦中已经磨尽,现在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温柔得很。
少年爬上了岸边,手脚利落地脱下了湿哒哒的外套,浑然不顾这一边还有一位女子:“冻死小爷我了……”
陆浣晨:“……”
“姑娘你可真是好雅兴。”少年一边甩着衣服,一边大咧咧看向陆浣晨,“竟然喜欢在这么冷的水里洗澡。”
陆浣晨被眼前这人的粗线条噎得无语。半晌,她冷冷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不要这么凶嘛。”少年笑嘻嘻地甩甩手,一脸的无所谓,“我又不偷东西,只不过误打误撞来的这里罢了,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他一说完,陆浣晨就察觉不对。
误打误撞能闯进来魔教腹地炼阳宫?
这是误会有多大才能办得到?
然而陆浣晨现在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况且她常年卧病在床,并没有功夫傍身,所以她并没有揭穿少年的谎话,只盼着他赶紧离开:“既然如此,何不现在就走?”
少年用内力烘干了外衣后,又套回身上。他嘿嘿笑着摸了摸头:“不过姑娘,我看你嘴唇都冻紫了,你确定你没有事吗?”
陆浣晨的意志力被极寒的冰水一步步瓦解,她的背紧紧贴在水下的岩壁上,一言不发。
“姑娘?”少年又询问一声。
而这一次,陆浣晨却再也回答不了他。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挠挠头为难地看着闭着眼睛半死不活的陆浣晨,自言自语道:“长得恁漂亮,可是这脑瓜子不好使啊,大冷天还泡什么冷水澡。”
虽然他口头上吐槽着陆浣晨,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下了水,准备把陆浣晨抱上案。
他刚下了水,还没走几步,外面忽然传来了三声铜铃声。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喊道:“大小姐!”
大小姐?
少年看着怀中柔柔弱弱的少女,脑中快速略过魔教的重要人物,但是却检索无效。
算了,暂时不想了,还是先救人吧。
少年抱着浑身赤.裸的陆浣晨游上了岸。他自认是个正人君子,闭着眼不去看少女的身体。正当他准备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少女穿时,身后忽然有两发暗器袭来。
尽管怀中还抱着一个人,但是少年的身手却很利落,干脆了当地闪躲开。
“放下她。”陆西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的表情,比面前的冰池还要寒冷。
“给你就给你,有话好好说嘛。”少年自知遇上了强敌,也不逞能,笑嘻嘻地打着圆场,“我是看她晕过去才好心帮忙的,不要狗咬吕洞宾。”
陆西白却已经亮出了手边的暗器:“一,二……”
“停停停!”少年赶忙叫停,“你搞搞清楚好伐,你家小娘子现在是在我手里,你这么叫嚣绑匪真的好吗?”
陆西白停了下来,冷冽地盯着他看。
少年受不了这种压迫感,现在只想着赶快脱身:“我们谈个条件,你给我一刻钟的逃跑时间,我就乖乖不动她,怎么样?”
陆西白没有说话。
“那就这么说定了!”少年不等他过多思考,急忙将怀中的少女放下,然后转身就跑。
陆西白快步向前,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给陆浣晨裹好,将她整个大横抱起,藏在了怀中。
他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神隐含着些许的狂热。
“大哥!”炼阳宫死士名位第三的三立见久久没人应声,只能跑进来一看究竟,没想到进来就撞见陆西白带着自家主子往外走。
“年方十七八的男子,身长八尺,青灰色儒衫,略带湘西口音。”陆西白冷了声,与往日里那个温和宽厚的儒雅少年截然不同,“擅闯炼阳宫。见者,立诛。”
三立一怔,遂又很快反应过来:“是。”
***
陆浣晨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炼阳宫主殿的里间。
她一起身,就发现与以往大不相同。过去因为疾病缠身,她稍微起个身都觉得沉重费力,而现在却周身轻盈,宛如重生。
生活在唯物*好的现代社会,陆浣晨一向以为大祭司什么的都是骗人之论,却没想到原来他真的所言不虚,洗经池过后,她确实逐步好了起来。
“大小姐!”霜月立即跑到陆浣晨的身边,心疼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身体可好些?”
“好多了。”
霜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陆西白呢?”陆浣晨打量了一圈,没见到那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待命在外。”霜月取来及笄礼上陆浣晨要穿的衣衫,催促她,“小姐快些梳妆吧,要不然该赶不上了。”
老实说,霜月现在的心情绝对要比陆浣晨本人更加忐忑。这可是自家小姐十五年来第一次面对外人,她能不紧张吗?
喊来侍女为陆浣晨梳洗打扮。十五岁的少女含苞待放,虽然因为她常年体弱多病,面色要比寻常人更白一些,但是稍加打扮,却还是很有独属于少女的那种青春与活力。
一席的长衫,内衬着月白色的襦裙,长发束起,带着珠冠,甚为明艳动人。
“大阁主的眼光就是好。”霜月看着打扮好的陆浣晨,忍不住啧啧称赞。
陆浣晨扶着珠冠的手一顿,她抬眸看向霜月:“大阁主?”
这五年来,在死士的考核中,陆西白屡拔头筹,最终成为了死士阁的阁主,统领着九位死士以及死士手下的各守卫,为陆浣晨效忠。也因此,陆西白被人尊称为“大阁主”。
“是啊,小姐你不知道吗?”霜月略有些困惑,“这次的及笄之礼,全都是大阁主一手策划的,就连您的服饰发髻,也是他敲定的。”
陆浣晨还真不知道。
出了门,陆西白果然站在外面待命。他看到侍女扶着走出来的人,也是一怔。
这还是陆浣晨第一次这样精心打扮。往日里她大多卧病在床,从未这样好好装扮过。
“好看吗?”陆浣晨也是难得的好心情,朝着陆西白扯了一下裙摆。
陆西白的脸颊罕见地泛起了红晕,这些年在陆浣晨有意的栽培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羞涩局促了。
“……好看。”陆西白只敢看陆浣晨脖子以下的部位。主要是上了妆的陆浣晨颜色太盛,他害怕一看她的脸,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陆浣晨不满地撇撇嘴,抬手用折扇轻敲了陆西白一下,收回目光,对着身边两位侍女道:“好了,我们走吧。”